租来的青春危机
我叫刘琳,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小广告公司做客服,月薪1500元,不包住宿。2008年7月,因为奥运会临近,北京正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大面积的旧城改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相对便宜的出租屋。房东吴友友是个热心人,领着我把他家15间出租屋看了个遍。也许是看出了我经济窘迫,他说:“你要是能帮我个忙,这房子我就半价租给你,怎样?”我听了很是惊喜,忙问他要我帮什么忙。吴友友说:“因为这门口修马路,房子不好租,我想借你这个美女的名义招租。”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影响不好。可是,我实在太想省钱了,在吴友友确保不侵犯我的隐私权和肖像权的前提下,我终于同意担任出租房的“代言人”,并很快以半价租金住进了303号房间。
8月底,吴友友打出了新的招租广告:“与美女为邻,好房抢租。”此招一出,前来看房者络绎不绝,而他们大多要求看看我这个“美女代言人”。于是,吴友友时不时就会带着一个男人来敲我的门,然后指着我介绍说:“这就是刘琳,希望你们以后会是好邻居。”
一开始,我对这种“骚扰”十分反感,可想到减半的租金,我只好忍住不快,对这些不速之客勉强挤出笑容。所幸,出租屋很快全部租了出去。可住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发现,有几个房客喜欢有事没事找我搭讪,言语十分轻浮。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代言”租房,被别人当成了“随便”的女人。我苦恼不已,甚至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北京的房租很高,我又舍不得放弃这间“半价房”。毕竟,一个月省下好几百元,对于独自在北京打拼的我来说,是非常诱人的。
一天晚上,我正在洗澡时,发现对面楼上有人打着强光手电筒偷窥,我当即吓得尖叫起来。很快,一个语气焦急的男声在我的房门口响起:“我是308房的,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我匆匆穿好衣眼,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一脸的担忧让我不禁有些感动。从那以后,我与这个名叫代勇的年轻人渐渐熟悉了。我发现,他为人稳重真诚,值得信赖。于是,我放心地与他做了朋友。
我的生日那天,代勇发动楼里的邻居为我庆生。我本来不想去,却经不住他盛情邀请。宴席上,一桌人情绪高涨,推杯换盏,我很快就喝过头了,趴在桌上,越来越眩晕。蒙眬中,我依稀听见有人调侃代勇:“还是你小子厉害啊……”
第二天,我在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身边竟是赤身裸体的代勇!我一时蒙了,随即想到前一晚发生的一切。这可是我的初夜啊!悲愤欲绝的我大哭着将代勇赶了出去……
以后的几天,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代勇来找过我,说他本来是和楼里的兄弟打赌追我,可是没有想到弄假成真,更没有想到我是第一次。他还说,他会对我负责。我流着泪喊道:“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带着深深的痛苦,我退掉出租屋,搬到一个朋友家去住。我以为噩梦就此结束了,可是,一个月后我因为月经不调到医院检查,竟被查出了宫外孕!医生建议我尽早手术,可我一个人孤身在外,工作不久,没有积蓄,又不敢告诉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我能向谁求助呢?我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又不甘心,是代勇害了我,我岂能轻饶他?
我回到原来的租住地找代勇,可他已从吴友友那里搬走了,手机也停机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吴友友帮我找代勇的联系方式。吴友友翻出房客登记表,上面显示,代勇在我走后的第三天就搬走了,而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租房合同也在他搬走后被丢掉了。绝望之下,我流着泪拉住吴友友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吴大哥,我真的有急事找代勇,你就想想办法帮帮我吧……”吴大哥慌了神,赶忙叫来了妻子姚慧云。在姚姐的追问和开导下,我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听了我的讲述,吴友友夫妇面面相觑,惊讶不已。但很快,他们就开始安慰我,说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代勇的。
吴大哥问我住在哪里。听说我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而朋友至今不知道这件事,他叹了口气,说:“你这样子,我们实在不放心。你还是暂时住在我们这里吧!”
六神无主的我接受了昔日房东的好意。姚姐很快为我腾出一间房,安排我住下。随后的几天,我和吴大哥一起,在附近的出租屋挨家挨户地寻找代勇。也许是因为连日劳累,这天下午4点多,我感觉到小腹越来越疼,最后忍不住蹲坐在大街上,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吴大哥吓坏了,连忙打电话叫来姚姐。很快,他们将我送到了医院。
医生为我做过检查后,说我必须动手术。吴友友夫妇一时间没了主意:做手术是一件大事,而我只身在京,家人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办呢?
我的腹痛越来越频繁。医生说,如果再不进行手术,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姚姐劝我说:“手术需要家人的签字,你赶快和家里联系吧!”我急了,大嚷道:“这事要是被我父母知道了,我就去死!”就在我们争执不下时,吴大哥说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干脆我冒充孩子的父亲,在手术单上签字得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和姚姐都傻了。姚姐声音颤抖地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如果出现意外,是什么后果吗?”吴大哥说:“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怪我当初出了那个‘美女招租’的馊主意。她现在这样,我有责任啊!”可无论他怎么说,姚姐都不同意让他签字。见我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吴大哥偷偷告诉我,他决定“先斩后奏”。
当吴大哥忐忑不安地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我被送进了手术室。后来我才知道,我住院动手术总共花费了6000多元钱,这些钱都是由吴大哥垫付的。
很幸运,我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术后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对于压抑了很长时间的我来说,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可这时,我却发现姚姐对我的态度逐渐变得冷淡了。
有一次,我准备出去散散步,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姚姐在走廊上对吴大哥说:“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早点把她送走了也安心。”听到这话,我心里很难受。不料,吴大哥却说:“是我把她害得这么惨,我必须为这件事情负责到底!我一定要找到代勇,给她一个交代!”姚姐显然有些生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我走出去,沮丧地对吴大哥说:“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代勇,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我现在就办出院,不能再拖累你们。等我挣到钱,就把医药费还给你们。”吴大哥却坚决地说:“你安心休养,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一定会找到代勇,给你一个说法!”
我出院后,吴大哥和姚姐把我接了回去。姚姐对我虽不如从前热情,但每天都坚持为我煲汤补身体,她的善良令我十分感动。与此同时,吴大哥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代勇。5月的北京已经十分炎热,他每天都带着干粮和水,顶着烈日出去,很晚才回来。看到他为我辛苦奔忙,我很是内疚,但曾经动摇的心却变得越发坚定了:一定要找到代勇,让他为自己造的孽承担责任!
苍天不负有心人,事情终于在不经意间有了转机。5月底,当地派出所的户籍民警找上门来,通知吴大哥安排自己家的租户登记新的暂住证。
吴大哥这才想到,代勇住在自己这里时也办过暂住证,只要到派出所去问问,就知道他家在哪里了!
第二天一早,吴大哥就去了派出所。经过一番解释,他终于找到了代勇当时做的备案记录。
得知代勇的地址后,我激动不已,马上撑起虚弱的身体,要去找他“算账”。可我刚站起身,脚就一软,差点瘫了下去。
见此情景,吴大哥一咬牙,说:“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代勇!”
当晚,我听到吴大哥夫妻的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姚姐愤怒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你说你良心不安,我支持你去找代勇。现在地址问到了,我们也尽力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的确,吴大哥为我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过了一个房东的义务,何况我还是一个“过期房客”呢?再三思量后,我决定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可我刚踏出房门,就被吴大哥发现了。他拦住我,说:“你过几天再走,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
谁知,那天之后,吴大哥就“消失”了。虽然姚姐每天都会按时给我送来饭菜,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5天后,我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她,吴大哥去了哪里。这时我才知道,吴大哥不顾她的反对,孤身前往找代勇去了。看着姚姐落寞的样子,我心中百感交集,脱口而出:“等我迈过这个坎儿,一定好好报答你们!”姚姐听了,不禁有些动容。
2009年6月15日,吴大哥终于回到了北京。他告诉我们,他找到了代勇家,见到了代勇的父母。可是,代勇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于是,他想到了以代勇父母的名义张贴寻人启事,并立即联系曾与代勇来往密切的房客,请他们帮忙上网发帖,并给代勇的QQ留言。
半个月后,代勇终于出现了!
这天中午,我们正在楼上吃饭,突然听到楼下有人拍门叫喊:“我是代勇,开开门!”吴大哥如同触电一股,立刻丢掉手中的碗,往楼下冲。
当代勇踉踉跄跄地上楼,发现站在眼前的不是父母,而是憔悴不堪的我时,他不禁惊呆了。吴大哥愤怒地将一切告诉了代勇。代勇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吴大哥冲上去一拳打在代勇的脸上,吼道:“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到现在还想抵赖?我打死你!打死你!”吴大哥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代勇的头上和身上,代勇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他费力地站起来,看着泪流不止的我,嗫嚅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我走过去,扬起手想打他,但最终无力地垂下手来,痛哭失声……
当天下午,我、代勇和吴大哥夫妻进行了一次长谈。代勇表示,他会赔偿我的医药费和营养费,而且,如果我愿意,他就娶我,照顾我一辈子,用一生向我赎罪。我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哭着说:“我想尽办法找你,不是为了让你娶我,我就是不甘心啊,我过不了自己心上的这道坎儿!我还这么年轻,就被你毁了……”在吴大哥夫妻的劝解下,我才渐渐平静下来。代勇表示,他将尽快为我租一套条件更好的房子,并把自己的母亲请来照顾我,让我尽早恢复健康。那些天,看着代勇跑前跑后地伺候我,我心里的怨恨终于慢慢地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有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可是,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依旧后怕不已。
对于帮助我度过这场“青春危机”的房东夫妇,我心存感激。同时,我也不得不自我反省:如果我当初不贪小便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