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我双目微闭,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气功大师那样想象着把宇宙间能量全都吸进肚子里。果然周身真气充盈,通畅无比,那个伟大的决心也就是此刻在我心里牢牢地扎下了根。
其实,今天一早在被窝里就感觉到有好兆头,喜鹊喳喳叫,必有喜事到。我是被一阵喜鹊叫给吵醒的。本来这阵子听喜鹊叫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平常甚至是件讨厌的事情。
我住进的这个桃源小区远离市区,差不多是个城乡结合部了,开发前是片坟场,周围真山真水,同事们都说我有眼力,说这样好的生态环境房子肯定会升值。对这种半是恭维半是讥讽的话我只能报之一笑。自己做梦自己圆,这里的房价只有城里的一半,我想的是口袋里的钞票,而绝不是什么生态环境。至于局长和几位处长争先恐后地在这里也买了一套是出于什么动机,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老
百姓不操当官的心。让我感到最大不快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喜鹊特别多,当然也包括乌鸦,据说这两种鸟特聪明,具有超乎想象的思维能力。对这方面我没有研究,我只知道它们整天没完没了地噪咶,肆无忌惮地排泄让我防不胜防心身疲惫。可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那种叫声像亲切的召唤,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轻轻从妻子的头颈下抽出胳膊,端详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她的头发的印痕发呆。应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和芸豆同床共枕真是一种体罚。芸豆睡觉必须让我搂她而且永远的右侧卧,说这样有利于心脏的跳动,那我只好永远的左侧卧,永远的对不起我的心脏的了。另外芸豆还有一个怪癖,睡觉一定要全裸,来例假也不例外,她说这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且必须是脑袋枕着我的左手,大腿夹住我的右手,说这样睡有安全感。她倒是安全了,可我却像上刑一样。更要命的是她指不定什么时候下面忽然潮水连天,一个鹞子翻身压上,歇斯底里地大呼小叫,叫得隔壁的芋头咚咚地擂墙。她一边在我身上跃马扬鞭一边用脚后跟还击,操,睡你的觉,你还蛮有参与意识的。
现在她是风平浪静了,昨夜一阵折腾这一觉至少能睡到中午。
叫的早餐送上来了,两杯甜粥,一屉小笼包,一碗豆腐脑。我喝了一小口粥,两眼怔怔地瞅着那碗豆腐脑发愣。我忽然想起那天芋头对我说的话,心底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心跳就不由地加快。我放下杯子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卧室,嗨,芸豆,有了有了,快起来,快起来!
这件事我预谋己久,只是苦于无从下手,没成想一碗豆腐脑让我产生如此的顿悟!
其实赵处长早就该下了,那一头白发半口假牙,办公室里一坐,简直就是对
社会主义精神
文明最大的亵渎。可是这个老家伙就是有办法,前年59,去年58,今年居然57岁了,罐儿养王八,越活越往回缩。好在上天有眼,局里开年第一道令“杀羊宰牛”,男56女50,一刀切,“离岗休息”。这一下老家伙无话可说了,夹包回家吧。
老赵一走,办公室里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把高靠背转椅时不时地就有人坐上去,先是对面桌的老张,后是崔姐,到最后连顾亦平这小子也敢坐了,二郎腿一跷高谈阔论,好像他就是处长。有没有搞错啊你们。我可是5年的科长了,老张虽然比我来得早,但提科长比我晚了整整一年,你们最好都给我消停点。
谁知道我把这话说给芋头听,这厮硬是没买我的账。什么年代了还论资排辈?你要不快点下手,这次还没你的份儿。我一直感觉良好,听他这么一说鼻尖一下子冒汗了。我说哪该怎么办?芋头说攻关呀。我说我们局长烟酒不动,有的是钱。芋头有些生气地说,这个
世界上总有他喜欢的东西吧?我试探着问,你是说女人?芋头有点不屑一顾,你小子悟性太差。就凭这坨猪脑子当个科长不错了,还想处长呢。
我怔怔地瞅着眼前这杯豆腐脑发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人能让局长为咱点办事,看来芋头这小子脑袋大脑浆也多。
我扑到床前用力地推醒芸豆说,起来起来快起来。
干什么呀,芸豆一边嘟囔着一边翻身。
我说我当处长的事有戏了。真的?睡意正浓的芸豆像我多日没做爱的下体一样腾地一下精神起来,说说听,亲爱的,什么好办法?我嗫嚅着说,但这事得你帮忙。说嘛,一
家人还客气起来了。我咽了一口口水说,这事说起来对你不公平,不过就这一次。芸豆说,你今天是怎么的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我说我们局长烟酒不动,有的是钱,只是喜欢女人,图个新鲜,我想芸豆就凭你的性商那还不把局长乐死在石榴裙下……芸豆“呼”地掀掉被子坐起来一下子推开我,杏眼圆睁地说,菜瓜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你老婆,这事亏你想得出!我说芸豆你千万别急,其它办法都想过了,芋头说只这一招儿鲜了,要不然咱就死心塌地地当这个小科长算了。芸豆一只小手耙子一样拢着长发说,这要叫别人知道多不好。我马上说只有芋头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铁哥儿们不会说的。再说了,真要是别人知道你和局长有点什么,那谁还敢小瞧我们!芸豆不出声了,粘着眼屎的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我看有戏马上趁热打铁说,亲爱的芸豆,你为我就牺牲一次吧,你可要知道你一个人倒下去,咱全家人可就站起来了。芸豆还是不做声两眼死死地盯着大树上那群撅着尾巴乱叫的喜鹊,泪蛋蛋一颗一颗地滚下来。菜瓜我跟你说,你这样拿你老婆不当回事让我很伤心,你说你自打搬过来就心烦,你烦的是喜鹊叫,其实我何尝不烦呢,我烦的是官太太们的白眼。我留心过了,整个小区出去进来的都是头头脑脑,就我们一家小白丁。最可气的就是那些官太太,一个比一个能显摆,张嘴闭嘴我们家张处长,我们家李处长,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其实我早就想出这口气了,只是不敢硬逼你,没成想芋头这个混蛋出此馊招儿,不过我也想好了,早晚要出出这口气,只要能不让这帮娘儿们小瞧,让我干什么都行,不过我们下这么大的赌注是不是有点化不来啊?听她这么一说,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一下把她扳倒,在她的肥屁股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放下芸豆的屁股回手抓起电话就大声喊,我说芋头,一切搞定,你开单子吧!
我照单点货,转了一大圈儿山珍海味买回一大堆,还没忘给芋头买了两盒软包中华烟,这家伙抽烟喝酒睡女人样样精着呢。芋头揣起烟抬眼看看墙上的石英钟说,下午六点半开餐,厨房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去,记住,到时候我一敲大勺你就撤。我说记住了,三长两短,一言为定。
我信心十足地去上班,一路上心里打着说服局长到家做客的腹稿,我相信芸豆的表现更相信芋头的能力。芋头是我从
小学到
高中的同桌,书念得一塌糊涂,每次
考试不是我救驾他连一次都过不了关。书念得不好混社会的能力却不差,我上
大学的四年他鬼使神差竟成了全市有名的特一级厨师,月薪快要赶上我的年薪了。这家伙烧得一手好菜而且脑袋活络社会交往极广,今天由他执导的食色二重奏,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果然一开局就比较顺利。上班半小时后,我估计着
大家都消停下来了就轻轻地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局长喊一声进,眼睛却一直在报纸上。看报纸是局长每天的工作,雷打不动。我说局长你在忙工作呢,局长眼球不动地说,有事说。局长的表情让我心里没底,局长能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谁吗?约摸过了半分钟局长忽然提高了声音说,说话呀!我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是这样局长,这些年局长一直栽培我让我十分感激,总想表示表示可又知道您这么廉政就没敢,为这事我们家芸豆一直埋怨我说我忘恩负义,咱不搞什么不正之风请局长家里坐坐说句感激的话总可以吧。我一直在犹豫,她总是不依不饶,今天一早一件小事扯起话头她又和我闹上了,这次我只好依了她……局长一直面部表情木然,说到我家芸豆我看局长把手中的报纸合上了,等我说到依了她,局长的头居然抬了起来大梦初醒般地说,哟,小钱啊,快坐,有事吗?我赶紧把上面的话又添枝加叶地重复了一遍。这回局长露出了一丝笑说,这个小芸豆,人小鬼大,好吧那我也依了她,到时候看她怎么感激我。局长一句话说得我心花怒放,我赶紧说,其实芸豆早就想和您好好聊聊了,你看咱们一个楼院住着都快一年了,局长还没登过我家门呢。局长把报纸往桌角一扔直起腰拖着长声说,批评得好啊,我是有点官僚主义。我说局长您言重了,我们家芸豆只是想表达一下她的心情。局长说那好那好有错就改,改了就是好同志嘛,哈哈哈哈。局长笑得有些假。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我心里酸酸地想,女人的力量为什么这样无坚不摧啊。
终于捱到了下班,见我不走老张也磨磨蹭蹭不想走,我就自言自语,这小子咋还不来电话,我都饿了,吃他一顿饭可真难啊。老张搭讪说,怎么,今晚有饭局?我说几个不错的
同学要聚一聚。老张失望地“哦”了一声说那我先走了。我心里骂你快他妈的滚吧,说出来的却是,要不你也一起去?老张说你们同学聚会,掺和我一个局外人不好。我赶紧说那你赶快回家吧,大嫂等急了。
等我领着局长打开屋门的一刹那,芸豆像一只花蝴蝶一样从卧室飘出来,一股香风先她而至,我有点发晕。芸豆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把接过局长的手包一边蹲下伺候局长换拖鞋一边说,我早就说了局长礼贤下士不会不来的,只是我们菜瓜脑袋太木。局长笑吟吟地说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只是你不邀请我也不好造次呀。芸豆扶着局长一只胳膊把局长扶坐在沙发上说,这事也怨我,总怕您忙。局长说忙是忙不过走访职工家庭也是我工作的题中应有之义啊,只是让我给忽略了。芸豆捧上热茶就势紧挨局长坐下说,局长日理万机能来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说得局长一脸的笑。我说芸豆好好陪局长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真不亏是特级厨师,芋头的菜一切就绪,花花绿绿一大片。我说芋头你真行,芋头没理我的茬说喝什么酒?我说局长不喝酒。芋头把一块鸡屁股扔进垃圾桶说,你他妈真傻逼还是假傻逼,有没有茅台?我说有,还是你前年给我的那瓶呢。芋头说你小子还挺会过的,酒不怕陈拿出来吧。
等把一切搞惦我走进客厅,局长正和芸豆聊得起劲,两只脑袋抵在一起卿卿我我,像是一对戏水的鸳鸯,我轻轻咳嗽一声,强忍着胃底冒上来的一股酸水,用眼睛征求着局长的意见说,局长我们用餐?没等局长表态芸豆就搀起局长往餐厅里走,局长一看餐桌上的阵势就夸张地说,哇,这么丰盛啊。我说家常便饭让局长见笑。局长说其实不必搞这么复杂,只要一盘芸豆就可以了。说得我们一下愣住了。局长也是一愣忙接着说,秀色可餐嘛!芸豆的脸微微一红说,看局长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我哪有那么漂亮呀。我觉得气氛一下子上来了就捧起酒瓶子说,局长您少来点尝尝?局长笑着说,我滴酒不沾你是知道的。我说那是那是。芸豆马上接住说,那是局长在外面,在家谁管得着。说着早把局长和她面前的杯子都满上了说,我也从来没喝过酒,局长咱俩今天可都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呀。哈哈,局长笑得脸都红了,对对,头一回头一回,我们一起坐轿一起坐轿。我估计前面的铺垫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心里暗暗佩服芸豆的手段悄悄进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