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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中庸?



中庸原理

苟明奇 赵 正 翁移山

摘要:“中庸”的本义为“理性的方法”。中庸思想的本质是客观理性。中庸之道是统合以“诚”为基础的世界观、以“中”为本质的方法论、以“知”为导向的人生观、以“仁”为纲领的价值观的理论体系,贯穿了天人合一的思想精髓。《中庸》里,子思提出了宇宙形成、万物化育的科学假说;孔子所说“明乎善”的真义是通过观察研究获得真知而明智,所说“生而知之”是指通过发现发明获得知识,所说“以人治人”本意为把人当人来治理。

关键词:儒家思想;中庸;理论体系;训诂;客观理性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精髓。围绕这一命题展开讨论,理应具有三个逻辑层次:一是关于天(自然界、客观世界)的论述;二是关于人(智人、人类社会、主观世界)的论述;三是关于天与人和谐统一的论述。先秦时期的儒家经典也理当如此。因此,在解读这些经典时,必须甄别各章各句论述的对象,不然容易张冠李戴,不知所云。

同时,精准把握关键字词的含义,也是正确理解经典提出的各个重要概念的前提。而种种“秦火”“胡乱”对文义的割断和扭曲,给后人带来诸多迷惑。即使汉、清两代学者做了大量训诂考释,也未能真正地、完全地澄清迷雾,迄今仍有不少文字本义模糊、引申混乱。经典中一些重要概念被误解,例如,围绕“格物致知”的聚讼千年不休,遗误学术,遗患家国。

历代对《中庸》的解读也存在上述两个方面的问题。鉴此,本文着力甄别《中庸》有关章句论述的对象,着力考证某些关键字词的真实意涵,从明晰概念、理顺逻辑入手重新解译《中庸》部分章句,以求一探中庸思想之本质内涵和理论架构。

一、对总论的解译

《中庸》开篇第一章作为全文之总论,尽含前言所列三个逻辑层次。以下逐句解读: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论述天性、天道及其关系。其中“率性”应理解为无干扰地表现本性。“修道之谓教”论人类对道的发现、理解、学习、运用。这里的“道”即天道,就是自然法则、客观规律;“教”即文明教化。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论述天道的恒久性和普遍性。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其”,天道也。君子是人,而且是明白人,他们戒慎和恐惧的对象正是天道。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描述天道的普遍性和周密性。“君子慎其独”正是因为天道之无所不在、无微不至。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提出“中”与“和”的概念。“喜怒哀乐之未发”,就是不带个人情绪、主观意愿的状态,应理解为客观理性。“发而皆中节”,仍然要保持“中”,也就是在心念发动时也保持理性,遂而在行为上做到“节”,因此“和”包含有思想上的理性和行为上的节制两层含义。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虽然“中”与“和”在前文中是从人的状态提出定义,但在这里则已扩展到“天下”的范围,涵盖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可以理解为整个宇宙。“本”即本质属性,而唯有“大本”可以对应整个宇宙;“达道”则为通行准则,顺之则达,逆之则穷。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专论“中”与“和”之于天的作用和意义。大自然当然是客观理性(“中”)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嘛,同时,就先秦时期人们的认知范围(地球表面以及可以在地球表面观察到的有限范围)而言,大自然也是适度有节的,因此可以天地位、万物育。既然大自然“致中和”才有了天地各归其位、万物生长繁育,那么人类就应当追求“中和”以效法大自然,实现如大自然般的和谐有序、繁荣昌盛。这就是天人合一思想的表现。

此章宜分作两段。意译如下:

大自然授予万物的禀赋叫做性,万物率真地遵从秉性所展现的形态和运动路径叫做道,人类探索和实践道的行为和现象叫做教。道一分一秒都不可能离场,会离场的就不是道,因此,君子即使看不见道也会顾忌、谨慎,即使听不见道也会担心、害怕。因为道看不见而又无处不在,摸不着而又无微不至,所以君子在其独处的时候也会小心谨慎。

不带任何情绪的客观理性状态,叫做中;心念和行为发生时理性而有节的状态,叫做和。客观理性是宇宙的最大本质,理性有节是宇宙的通行准则。大自然正是由于其客观理性并处于适度有节的状态,天地才各归其位,万物才生长繁育。

二、对论“诚”与“诚之”有关章句的解译

《中庸》的理论阐述主要集中在关于“诚”与“诚之”的讨论之中,分别为孔子和子思的论述。

(一)孔子的阐述

孔子在言及“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时,提出了“诚”的概念,论至“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止。对这部分文字的句读有多个不同版本,反映出不同读者对原文的不同理解。本文采取如此分章断句: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如此分段,前段论述“获乎上”、“信乎朋友”、“顺乎亲”、“诚乎身”、“明乎善”的行为次序,后段阐明由“天道之诚”到“人道诚之”的逻辑关系,层次清晰,便于理解。至于对“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的句读,因为诚者天道,诚之者人道,所以不能说“诚者……圣人也”,圣人也是人。应把“圣人”作为后面字句的主语,把“诚之”、“择善而固执之”视作修道成圣的方法和过程,如此组成一句。孔子的话在前文中已有把“也”置于主语后的情形,如“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弗失之矣”;而按照孟昭连先生对“之乎者也”研究的结论[1],这句话可读作“圣人诚之,择善而固执之”,意思清楚得很。

孔子这一席话,除“诚者,天之道也”和“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两句论及天道外,其余均为人道之论。解读这番话的难点,主要是对关键字词含义的理解:

1.“诚”。“诚”即真实。“诚”的反义词不仅有“伪”,还有“妄”[4]1163,因此“诚”既是不虚假的真实,也是合乎逻辑而非随意乱来的存在,这个“非随意乱来”正好与“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中的“不思”“不勉”契合。于是,作为“天之道”的“诚”,即客观的、可信的、合理的真实存在。

2.“诚之”。朱熹注:“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2]70-71,显然是把“诚之”当作使动用法,理解为“使自己真诚无妄”。如此解释,恐怕难以通顺前后。本文认为,“诚之”为意动用法,是以之为诚的意思,也就是主观上持“诚”的态度和观点。“诚之”应理解为“诚天道之诚”,即“以诚为诚”,字面上应解释为“以真实存在为真实存在”,内涵上可理解为“以客观实在的态度看待万事万物”。庄子曰:“物物而不物于物”[3],其中“物物”就是“以物为物”,可视为“诚天道之诚”的另一表达。不如此理解“诚之”,就无法理解后文有关内容——暂此按下不表。

3.“善”。孔子这番话中最令人费解和迷惑的,是“明乎善”和“择善”的“善”字。“善”总被习惯性地理解为“善恶”之善,在这里却造成了逻辑混乱——善恶都是人的主观定义,而“诚之”着眼于客观真实,“明善”跟“诚身”如何产生必然联系?“择善”跟“博学”、“审问”等等又如何构成直接因果?——迄今为止,任何把此“善”理解为“善恶”之“善”的解说都显得牵强附会。

事实上,宋代之前书写汉字并无严格规范,一些字的部件可以上下左右随意倒换,比如,直到近代“群”还可写作“羣”,“峰”还可写作“峯”。“善”上“羊”下“言”,也可倒换成左“言”右“羊”,变为“详”字。反之,“详”也有可能被写成“善”。《易·大壮》中“不能退,不能遂,不详也”中的“详”被训为“善”[4]1159。《康熙字典》还有“善用心曰详”的解释[4]1159。可见“善”“详”相通,“明乎善”、“择善而固执之”的“善”可训为“详”。《说文》解“详”:“审议也”[5]92,《书·蔡仲之命》解释:“详乃视听”[4]1159。如果把“善”训为“详”,理解为观察和研究(事物),那么“博学之,审问之”云云就是对“择善而固执之”的详尽阐释,这样逻辑一下就通顺了——“明乎善”就是通过观察研究获得真知而明智的意思。无独有偶,《论语》中“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6]123中的“善”,也应作“详”解才说得通。

朱熹早也意识到“善”在此解作“善恶”之善不妥,故注解为“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2]70,试图把“善”的含义往“本然”、“真知”方向引,想法不错,惜无训诂理据,难以服人。

于是,对孔子后一段论述意译如下:

真实存在是大自然固有的本质;以真实存在为真实存在是人当遵循的法则。真实存在就是不施加人力也合乎理性地存在(“中”,不带任何情感和主观意志),不依人的主观意志而依自身规律自然形成,不紧不慢,不偏不倚。圣人以真实存在为真实存在(“诚之”),以观察研究客观事物为选择并始终坚持。那就是广泛地学习,审慎地质疑,严谨地思考,清晰地辨别,持久地践行。若是不学习,或是没学会,不行;若是不质疑,或是质疑得不审慎,不行;若是不思考,或是思考得不严谨,不行;若是不辨别,或是辨别得不清晰,不行;若是不践行,或是践行不持久,不行。别人下一倍功夫,我下百倍功夫,别人下十倍功夫,我下千倍功夫。果真能这么干,傻子也一定会聪明起来,弱者也一定会强大起来。

(二)子思的阐述

子思对“诚”与“诚之”的论述十分详尽,篇幅较长,故此逐章分析解读如下:

1.“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此章第一句论天,次句论人,末句则是天人对照而论。意译为:

事物由于其真实存在而率真地显明出来的特质,叫天性。人类由于明了事物性质和规律而能够以真实存在为真实存在的过程,叫教化。对于事物而言,真实存在意味着显明性质;对于人类而言,明了事物性质意味着认识真实存在。

2.“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此章关键词是“至诚”、“尽性”和“赞”。

“至诚”在后续章句中还会出现,并有“其次致曲”与之对应。过往一些解译把“至诚”理解为圣人之德,以至于将此整章都解读为圣人之能事,既牵强又荒唐。从字义上看,“至”即极致,极致的客观真实可以被理解为极端广泛、极端细密、极端深刻、极端长久等等等等的客观真实,这种极致的“诚”只可能是既涵盖又超越一切具体事物的“诚”,亦即形而上之“诚”,因此,“至诚”可解译为“客观真实性”或“客观实在性”。

“尽性”需结合“自诚明”之“明”来理解。“自诚明”是显明各种物质(包括人类)之“性”,“尽性”就是让事物性质得以全面地显现,性能得以全面发挥。其中,“人之性”较之其他物种最独特者,莫过于人类的好奇心、求知欲和对客观世界的认知能力,而食色之类,却与其他动物并无多大不同。因此,充分展现人的求知欲和认知能力,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当为“尽人之性”的核心要义,惟其如此,人类才有可能尽悉万物之性。

“赞”,《说文》训为“见”[5]280,《易·说卦》“幽赞于神明”一句中的“赞”被释为“明”[4]1212,因此“赞”就是明白、理解的意思。后文有“知天地之化育”可以佐证。孔子说:“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7],其中之“赞”也同此义,也就是“作出合理解释”的意思,他这句话可意译为:“(偶尔)作出合理解释但不能多次重复(验证),那么它就只是巫术(蒙准)而已”,也可旁证。

辨明了这几个关键词的含义,可以清晰地区分此章各句所论对象:前两句论述形而上的客观真实性决定万事万物尽显其性,以后各句论述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及其功效。

基于以上分析,此章可意译为:

正是客观世界的真实性,可以完全地显明客观世界的性质。客观世界的性质全部显现出来,那么其中人的主观能动性就能完全展现、发挥出来;人的主观能动性完全展现和发挥出来,那么万物的各种性质就能被人类发现;人类全面发现了万物的性质,就可以理解大自然的运动变化和发展演化;人类能理解大自然的运动变化和发展演化,就能够与天地一起鼎立。

3.“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这里的“其次”相对于前文的“至”,“其次”之“诚”体现在“曲”,即具体的各种事物。《说文》解“曲”:“象器曲受物之形”[5]637,可见“曲”亦为“器”,形而下为器。而“形”、“著”、“明”、“动”、“变”、“化”都是指具体事物的性质和状态、运动和变化,它们各有意义并互有关联——可从以下译文中看出:

次一层面形而下的客观真实遍及各种具体物质。具体各物是真实存在的,会呈现为一定的形状和形态(“形”),物质形状和形态会表现出其特征(“著”),物质特征会反映出其性质(“明”),物质性质会决定其运动(“动”),物质运动则会促成其变异(“变”),物质变异则会导致其演化(“化”)。根本上看,是客观世界的真实性导致了万物的演化。

4.“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此章紧接上章。上章推导出了万物自诚而形、而著、而明、而动、而变、而化的过程,那么,人类认识清楚了物质性质,掌握了相应的客观规律,就可以运用起来预测相应事物的运动变化:

具有客观真实性的规律,可以用来预知未来。国家即将兴旺,必有吉祥的预兆;国家即将衰亡,必有妖孽的出现。正如表现在占卜的龟壳和蓍草上,表现在人的肢体活动中,祸福将要来临时,好的一定会预先知道,坏的也一定会预先知道。所以说,客观真实性就像神一样灵验可信。

需要指出的是,文中“祯祥”、“妖孽”、“蓍龟”、“四体”等说法,不可以迷信视之。这些事物和现象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是古人不能以现代科学的方法解释,只能以当时的知识水平去推测,因而未能正确把握事物之间的关系而做出更加科学合理的解释。就当时而言,这些说法也属于一种低级的科学假说而非神学观点,因为其毕竟没有将这些现象归因于神秘力量,所以不能视其为迷信。至于“如神”之说,不过比喻罢了,作为修辞手法至今仍在沿用。

5.“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此章“诚者”之“者”为实词,“诚者”即真实存在的事物。

“是故君子诚之为贵”一句嵌在两句“诚者”之间,容易引起误读。但若是清楚地把“诚”认定为天道,把“诚之”认定为人道,就不会把后文“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误解为人类活动。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中“仁”与“知”是说人(君子)的,但不可把“成己”和“成物”简单地理解为人的作为,而应理解为(君子)对“成己”和“成物”的认识。这个时候,对“诚之”的正确理解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如果“诚之”之“之”仅限于自身或自我意识的“小我”,那将无法产生“仁”的观念(“仁”可是由“二人”构成的)。只有把“诚之”之“之”扩展到所有“诚者”(真实存在的物种和个体),看到所有物体皆“自成”、“成己”,从而像承认真实的自己一样承认真实的其他个体,像尊重自身的存在一样地尊重他人的存在(“本诸身,征诸庶民”),才能于广泛的“自成”、“成己”之“大我”中发明“仁”的观念。而“成物”显然是指事物的相互作用和演化。庄子“物物而不物于物”之论,涵盖了上述两个层面,那就是既承认各物真实存在的独立性(“物物”),又不是孤立地、静止地看待各物(“不物于物”),而还要发现物与物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把握事物运动变化规律。

“德”也是“性”,“性之德”可理解为“性质的性质”,也就是不同事物不同性质的共性。“外”为状态,“内”为性质,状态是由性质决定的。“措”是行动,是实践,而实践之于物质性质和运动规律,既发现之,又验证之,所以“时措之宜也”。

此章意译如下:

真实存在的事物自行形成,真实存在的规律自发运行。真实存在的事物自始至终都是真实存在的,不真实存在就无所谓事物。所以君子把能够以真实存在为真实存在(承认客观事物和尊重客观规律)看得很高。不过,真实存在的物质不是(孤立地、静止地)自我形成就罢了,而还要(依据性质和规律,并通过相互作用)成就其他物质。认识理解各种真实存在成就自己的道理(而对各个真实存在的个体给予承认和尊重),是仁爱的思想基础;观察研究真实存在的物质(相互作用,发生变化)成就他物的道理,是知识和智慧的根本来源。真实存在是各种事物性质中最本质的共性,统率着存在于内的性质和表现于外的形态、运动,因此可以时时实践以摸索并验证之。

6.“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壹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此章是子思对“至诚”化育万物的详尽描述,要领悟其精髓,须细品“久”、“徵”、“悠远”、“博”、“厚”、“高”、“明”等关键词:

“久”是时间维度。

“徵”,《说文》解释:“行于微而文达者,即徵之”,段玉裁注解:“行于微而闻达者即徵也。闻各本作文,今依《韵会》订。又说壬微之意,言行于隐微而闻达挺箸于外”[5]387。壬,妊娠也,微小的受精卵形成也;“闻达挺箸(著)于外”,孕妇出怀也。以受孕出怀为喻,可如此理解“徵”——虽然微小,却已形成并可被感知——这正是“微粒”之存在与发现。微粒有质量,也有波动性(受精卵细胞分裂之节律)。需要指出的是,此处之“徵”与“本诸身,征诸庶民”的“征”无关。“征”为求证之义,故作“征”。古时它们是不同的两个字,现在简化合一,容易混淆而引起误解。

“悠远”、“博”、“厚”、“高”是空间维度。其中,“悠远”或“悠”为一维空间,“博”即面积宽广,为二维空间,“博”与“厚”或“高”构成三维空间。

“博”与“厚”一起构成实体,有质量;“博”与“高”一起构成空间,可以通过光线,因而有“明”,会“覆物”,也就是能量和能量传播。后文“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中的“照”,也显示此“明”所指为能量,而“覆物”就有“照”,即能量传播。

综之,“久”是人类对漫长时间的感知,“徵”是人类对微小质量的感知,“悠远”是人类对遥远空间距离的感知,“明”和“照”是人类对能量及能量传播的感知。如此解读可以发现,子思对大自然演化的思索和遐想,竟接近于现代物理学关于宇宙基本要素(时间、空间、质量、能量)的认识!

在此不妨再延伸一下,将道家、《中庸》的一些概念与质能方程联系起来。E=mc2可写成:

能量=质量×光速×光速

再定性地(按照物理量单位定性,不考虑常量因素,式中“=”不代表数值相等,而应理解为物理量的单位相同、物理概念的意义和“地位”相当,类似于量纲分析)转换为:

[能量]×时间×时间=质量×长度×长度

量纲分析(质量M、长度L、时间T为三个基本量纲,能量的量纲式为ML2T-2)为:

ML2 T-2·T·T= M·L·L

如果划分阴阳性质,能量和时间主动属阳性,质量和空间主静属阴性,于是上式可写作:

[阳×阳×阳]=[阴×阴×阴]

即三个阳爻结合相当于三个阴爻结合,用八卦的概念讲,就是:

[乾]=[坤]

可理解为,乾与坤地位对等。再转换为:

0=[乾]-[坤]

换言之,质能方程在道家语境里就是:无生乾坤;在《中庸》语境里则是:天地位焉。若定量思考,“[乾]=[坤]”则应写成“乾=n坤”,其中n为光速值的平方(常数,无物理单位,所以不是c2),表明天的量值是地的n倍,天比地大许多。

另,如果再把E=mc2定性地写成:

[能量]=质量×[光速]×长度/时间

转换为:

[能量]×时间-质量×长度×[光速]=0

那么,我们就可以用《中庸》的语言把它写成:

无=[明]×久-徵×悠×[照]=[万物]

此处之“无”即“有生于无”的“无”,而公式中部诸因素可合称为“有”——动态地看此式,可知《中庸》此章正是在论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这真是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必须承认,此“道家质能方程”和“中庸质能方程”的推出有些凑巧,毕竟先秦诸子还没有相关的数学、物理学知识。但毋庸置疑的是,《中庸》此番描述,展现出了作者惊人的想象力,足以刷新人们对先秦圣贤的认识。

此章意译如下:

所以,真实存在性没有停息的可能。这种不停息延伸出时间,有了时间,真实存在就会呈现为微粒而搏动(波动)。微粒和波动拓展出空间,从一维空间到二维、三维空间,即平面的宽广和立体的厚与高。其中博厚构成实体,有质量;高拉开空间,越高的空间越亮堂,这光明就是能量。面积和厚度巨大的实体因自身质量的巨大而可以承载万物,面积和高度巨大且亮堂的空间可以传播能量覆盖、辐射万物,时间之长远和空间之广大可以成就万物。面积和厚度巨大正好与大地相配,面积和高度巨大且有光照正好与天空相配,而时间是无限长远的,空间是无限广阔的。就是这样,即使人们看不见,真实存在的一切也自行显现着;不需要人们做任何动作,真实存在的一切也自行运动变化着;不需要人们做任何事情,真实存在的一切也自行形成着。大自然的规律,可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自然生成的每一物种和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而自然演化出的物种和个体则多到不可限量和臆测的程度。这是因为大自然具有这样的基本特性:宽广、厚实、高敞、明亮、长远、悠久(它们是空间、时间、质量、能量这几个基本要素的体现)。比如现在的天,细看都是很多的星星点点,而延展到无穷宽广的范围,日月星辰都统系在这里,它覆盖、辐射着万物。比如现在的地,细看不过是一把黄土,而延展到广厚的范围,就是承载着大山也不觉得重,托举着江河海洋也不会泄漏,这里承载着万物。比如现在的山,细看都是块块石头,延展到广大的范围,植物生长在这里,动物繁殖在这里,矿物产生在这里。比如现在的水,细看就是一勺一斗这么多,延展到不可斗量那么多,各种水生动植物就生长繁衍在这里,资源和财富就形成并蕴藏在这里。《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大概是说,大自然由于理性肃穆、美盛多貌而成其为大自然。“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大概是说,文王之所以被追谥为“文”,靠的是精纯的理性态度和求索精神(而作成《易》)。

7.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此章位于《中庸》末尾,为全文观点之总结。理解“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要着眼全章、全文。“至诚”仍是客观真实性。“天下之大经”即“仁”,仁心也;“天下之大本”即“中”,理性也;“知天地之化育”即“知”,知识也。“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正是描述仁心之诚恳、理性之深沉、知识之广博,而这三者的根本来源都是客观世界的真实性(“至诚”)。

“至诚”总是容易被理解为“至诚之人”。拉通来看,本章首先是讲一个基本结论,而“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则是说,只有“聪明圣知达天德者”才知道这个结论(“知之”)。反过来说,若是只有“聪明圣知达天德者”才知道“至诚之人”能够经大经、立大本、知化育,而“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又仿佛就是“至诚之人”,那么此章所论就成了这人的自言自语、自吹自擂了,不仅没有客观性,也存在逻辑混乱,没有说服力。

因此,此章应做如下解译:

只有客观世界普遍的真实性,能够启发人类正确地制定为人为事为政总纲领、总路线,正确地确立看待和处理一切问题的基本原则、态度和方法,正确地掌握万事万物的性质和运动变化发展规律。具体依靠什么呢?纯真诚恳的仁心!如渊深沉的理性!如天广博的知识!若非已是聪明圣知达到对大自然的本质有着透彻理解的人,还有谁知道这个道理?


《论语·公冶长篇》引子贡之言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论语·子罕篇》亦言:“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孔子平生不喜欢高谈阔论,少论玄微,但这不意味着孔子不通大道。记录孔子直接论道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三处:一是《大学》,这是曾子记录其意所成的;二是《中庸》,这是曾子门下、孔子之孙子思所录;三是孔子为解易所作的《易传》。前两部都汇录在《礼记》中,朱熹发觉其重要,特择出来与《论语》、《孟子》而成“四书”。

因此,后世有“中庸之道”的说法,也就是说孔子用“中庸”二字简略地概括了大道。

这个大道与《道德经》中老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之道相同不相同呢?其实是一致的。《易传》中孔子又讲“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所言意思还是一样。《中庸》开篇中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又说:“喜怒哀乐之谓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这里的意思依然还是一致的。

《论语》中孔子道:“攻乎异端,其害也矣!”现代人由于古文不通,不知先秦时把什么叫做“异端”,因此对这句话经常有误解。异,是相异;异端,就是相异的两头。“攻乎异端”也就是偏执于一端而不能“执中”,从阴阳二分的角度来说就是偏于阴或偏于阳。所取之路,若是大道,通向真理,必然是“一阴一阳”的,不仅没有消灭对立面,而且是与对立面和谐共生的。这个道理很平常,就像玩跷跷板,像天平的物理原理那么简单,其实是生活中“不可须臾离也”的常识。又像我们的内心,若各种情绪没有爆发,就不妨碍我们见到各方综合的事实,这意味着处“中”了,好比那天平的平衡;乃至有情绪,这情绪是有节制的,能自控的,那也不妨事,依然还是能令矛盾相合的。若能如此,才是能真正得见真相的大道。这是大自然与人天生的本有之理,所以是“天命”,也就是万事万物之本性,是一阴一阳合一的太极;若能如此率循本性,就是走入了大道。

因此“中庸”,即能调和对立,中和各方的思想的应用。“庸”,不是庸常,此处可直接解释为“用”。学会处中观察,执中应用,名为中庸之道。

但要注意,这“中”并不是简单的两端加其来除以二的那种落于形象的中间,否则依然还是“攻乎异端”,执著于局部。我们通常认为的“和稀泥”行为,其实根本就不是“中庸”,而是孔子所批评的“乡愿,德之贼也”。中,其实是太极的别名,用现代的语言来说,是指全体、总体、整体或系统。因此“中庸”,是系统之用,取“中”这个词无非是强调反对偏执一边。

为何这样的大道是“道可道,非常道”的呢?因为一旦执著言语概念所指向的道,其实就必然已是偏执于一边了。因此,必须消弭对立的概念,不在阴不在阳,又有阴又有阳,离于言语概念所指,于实际中融合全局的,才是大道。


我个人的观点,中庸分儒家的中庸和道家的中庸

儒家:

凡事不能、不要做到极致(中),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着,出头的椽子先烂(庸)。

道家: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我做到了极致,但我不喜欢高手的寂寞而逍遥于林泉

此二者的区别就是,一个从未达到极致,一个是达到了极致又自愿退了回来,而且这个“退”又是“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如果你认为中庸是取阴阳之中,便是取亡之道,万物始于动,终于静,动之为阴阳相克而能相生,静之为阴阳相衡而不能生,衡无阴阳,至阴则阴不为阴,至阳则阳不为阳。

所谓中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愚者见愚。

将其理解为立于中而判阴阳,阳盛则补阴,阴盛则补阳,此帝王惯用手法,如多朝宦官外戚之争。

然此法极危,多因此而亡,皆因万物不仅具两面性,并且具方向性,正向则生,逆向而亡!

如磕俾不同,向所不同,兴衰不同,生死不同。中庸之道,不可离道,万物归道,弃中庸可也!中庸误人!



个人认为:中庸者,居中也。世上什么人最幸福最快乐?阶层不能太高端也不能太低级,财富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处世不能太前卫也不能太落后,做事不能只看前景不顾后路,处事不能偏左方也不能偏右方,有争议各退一步就是中,万事都有个度,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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