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对荒谬的快乐
人怎么能对荒谬感到快乐?只要世界上还有笑,情况就会如此;甚至可以说,凡有幸福之处,便有对荒谬的快乐。经验转为反面,合目的转为无目的,必然转为任意,这个过程倘若没有造成损害,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发生,就会使人高兴,因为这暂时把我们从必然、合目的、经验之压迫下解放出来,而我们平时是把它们看作我们的无情主宰的;当被期待之物(它通常使人不安、紧张)无害地来到,我们便游戏和欢笑。这是奴隶在农神节的快乐。
70. 现实的高贵化
由于人们视爱情冲动为神圣,怀着虔敬的感激领略它的威力,所以,时间一久,这种激情便渗透了崇高的观念,事实上变得极高贵了。一些民族凭藉这种理想化的艺术从疾病中创造出文化的伟大助力:例如希腊人,在早期曾受流行的神经病(属于癫痫和舞蹈病)的折磨,从中创造出了美好的酒神狂女的典型。
希腊人丝毫没有那种矮墩墩的健康;——他们的秘密是,倘若疾病有威力,也可以尊它为神。
71. 音乐
音东并非自在自为地对我们的内心如此充满意义,如此令人深深感动,以致可以把它看作情感的直接语言;而是它同诗的原始联系赋予节律的运动和声调的抑扬以许多象征意义,使我们现在误以为,它直接向内心倾诉又直接发自内心。只是经过歌曲、歌剧以及音画的数百次尝试之后,声音艺术占据了象征手法的广大领域,戏剧音乐才成为可能。“纯音乐”或者是形式本身,此时音乐处在原始状态,按照节拍和不同强度发出的声音即可给人快感;或者是无需诗歌便可领会的形式所表达的象征,此时两种艺术在长期发展中业已结合,音乐形式终于完全同概念和情感交织在一起。停留在音乐发展之中的人可以纯粹从形式上感受一首曲子,而更先进的人对同一首曲子却处处从象征上加以理解。音乐并非自在地深刻和充满意义的,它并不表达“意志”、“自在之物”;唯有在音乐象征占据了全部内心生活领域的时代,理智才会生此误解。理智自己把这种意义置入了音响之中,正如在建筑学中,理智同样把意义置入了线与度量的关系之中,其实这种意义与力学规律是毫不相干的。
72. 表情姿势和语言
表情姿势的模仿比语言更古老,它是不由自主地发生的,即使在今天,人们普遍控制表情姿势,很有教养地支配肌肉,它仍如此强烈,以致我们看到一张激动的脸时,自己的脸部神经不可能毫无反应(可以观察到,一个人假装打呵欠会引起别人自然打呵欠)。模仿来的表情姿势把模仿者引回到这种表情姿势在被模仿者脸部或身体上所表达的那种感觉。人们就是这样学会相互理解的,婴儿也是这样学会理解母亲的。一般来说,痛苦的感觉是通过本身会引起痛苦的表情姿势(如扯头发,捶胸,脸部肌肉剧烈扭曲抽搐)来表达的。反之,快乐的表情姿势本身就充满快乐,因而很容易使人理解(笑原是快乐的呵痒的表现,又用来表达其他快乐的感觉)。
人们一旦通过表情姿势相互理解了,表情姿势的一种象征就会产生。我是说,人们会就一种音符语言达成协议,虽则开始时是声音和表情姿势(象征性地做一下)并用,后来才只用声音。
看来从前也时常发生同一过程,这一过程如今在音乐、尤其是戏剧音乐的发展中呈现在我们的耳目之前:一开始,没有阐明题旨的舞蹈和哑剧(表情姿势语言),音乐便是空洞的嘈音,在长期习惯于音乐和动作的配合之后,耳朵才训练得能够立刻分辩声音的形态,终于达到顿悟的高度,完全不再需要可见的动作,而能理解无动作的音乐。于是才有所谓纯音乐,即其中的一切无需其他辅助手段就立刻被象征性地理解的音乐。(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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