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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小说的开篇技巧分析

卡夫卡在《回家的路》最后一段写道:“只有当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时,才有些心事重重,而我刚才上楼梯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寻思的。即便我把窗户全打开,听到某个花园里还在演奏音乐,也无济于事。”卡夫卡最终没有明确说明其内心隐秘之物为何,而只是表现人物的一种精神状态。这里的家,如同迷宫一般,让人忧心如焚,无所适从,回到家中和在楼梯上竟然有如此微妙的差别,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卡夫卡的另外两篇文字,一个是《陀螺》,一个是《论比喻》。《陀螺》中哲学家理想里的追求与现实里的追求发生冲突,理想在现实中一旦达到,则理想里的追求又变成为实现的东西。《论比喻》中讲,如果赢得现实,那么便输掉比喻,而照着比喻做,则又输掉了比喻,比喻在达到时丧失。

我们可以将卡夫卡的小说比作一整间能够让人迷失的房子,人在迷失之中,渴望寻找到出口。这间房子里,有无数疑似终点的门,当你急切推开,却又回到了寻找的途中。这一整间能够让人迷失的房子,有一个出口,在小说的开篇,是通向象征和隐喻的门。卡夫卡小说的开篇,叙述直接,不饰雕琢,很多篇目与故事正文浑然一体,无法分离,比如《判决》、《司炉》等篇目。这是卡夫卡小说的一个显著特点,即以整体的象征和隐喻形象制胜。这决定着卡夫卡的小说开篇毫不拖沓,极为简易,甚至小说第一句话就进入了故事情节和人物世界,让读者迅速接近和融入小说的整体象征和隐喻之中。

卡夫卡的生活是平凡无奇的,但并不是说卡夫卡的精神思考也是平凡无奇的。卡夫卡善于做内向性的探索,他对于人类本身的思考,以及对于人类之间和人类社会关系的思考,已经达到了一种超出“常态”的程度。但是我们很少能够看到,卡夫卡用直露的语言表达他的那种“变态”的思想。卡夫卡不断地用象征和隐喻表现,且自始至终都在用象征和隐喻竭力地表现一种人类特有的变形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我们知道这种表现除了形象和真实的意义之外,还有深邃和奇妙的意义。用一种不确切而表意丰富的虚构形态,来形容和表现另一种确切存在而无法尽述的现实生活,就有了不可言传的妙处。

一、人、物变形

卡夫卡多从动物、昆虫等非人之物着想着笔,采用非人的变形视角看待人类、社会和各种人性问题,在整个的叙述过程中逐渐挖掘人类社会的微妙变动。一方面,这是由卡夫卡小说象征和隐喻的整体表现特点决定的;另一方面,则是卡夫卡为其小说的叙述找到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和切入点。这成全了其小说的开篇特色,将人变形为物。如在其小说《变形记》和《地洞》的开篇分别这样写道:“一天清晨,格雷戈尔·萨姆沙从一串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变成一只硕大的虫子。他朝天仰卧,背如坚甲,稍一抬头就见到自己隆起的褐色腹部分成一块块弧形硬片,被子快要盖不住肚子的顶部,眼看就要整个划下来到了。他那许多与身躯比起来细弱得可怜的腿正在他眼前无助地颤动着。//‘我出了什么事?’他想。这不是梦……”(《变形记》)“我造好了一个地洞,似乎还蛮不错。从外面看去,它只露出一个大洞,其实这个洞跟哪里的也不相通,走不了几步,便碰到坚硬的天然岩石……”(《地洞》)

像这样的小说还有《一份致某科学院的报告》、《一条狗的研究》,等等。这些小说,都采用了一种与反向的视角来表述作者对于人类和人类社会的观察,从而有了另外一种角度的捕捉和透视。写作视角和切入点的普遍性与俗常性,已经不能够满足于卡夫卡观察和思考人类自身的洞察欲望。另外,卡夫卡在这种以人、物变形为特点的小说叙述中加进许多心理描写,不论是以“我”为叙述视角主观色彩浓重的小说,还是以“他”为叙述视角全知全能的小说,都有极多且丰富的对人内心世界和人精神状态的变形描摹和表现。

二、逻辑变形

逻辑变形取决于卡夫卡的奇异思维。卡夫卡在叙述故事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故事的意义,卡夫卡的小说之所以深刻而奇特,就是因为卡夫卡将小说故事、人物和叙述的着眼点,放在了小说的整体象征和隐喻这个意义上。卡夫卡从故事象征和隐喻的意义入手,去选择一种独特的叙述方式,这种叙述方式,在逻辑上往往有着一种不同寻常之处。如在小说《布鲁姆菲尔德,一个上了年纪的单身汉》的开篇写主人公布鲁姆菲尔德住在七层楼上,爬楼是布鲁姆菲尔德经常想的事情,伴随着孤独的生活,布鲁姆菲尔德的爬楼举动成了偷偷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样的逻辑,在表面上看来是不可思议的。而在人物的心理上则是达到了关于年迈与恐惧的独特表现。卡夫卡采用微观的视角切入小说开篇,开篇独特的逻辑表达成为小说叙述的一个重要部分,带给读者奇异之感,这是一个方面。

另外一个方面,如短篇小说《塞壬的沉默》和《考验》的开篇:“不完善甚至幼稚的方法能够使人得救,这个故事是一个证明:……”(《塞壬的沉默》)“我是一个仆人,但是我没事做。”(《考验》)

《塞壬的沉默》讲的是奥德赛用蜡塞住耳朵抵抗塞壬歌诱惑的故事,虽然那根本无济于事,但是此时的塞壬选择了沉默。《考验》讲的是主人对一个无所事事的仆人的考验,表现隐秘、无知与生活的关系。这两个开篇的语言逻辑都是变形的,它们一反常态,从宏观上囊括小说的意义或内容,前者在开篇明义,后者在开篇概括故事的人物和内容。

三、行为变形

卡夫卡多从人类之中的残忍或另类的“变态”行为着笔,将这种变形大胆表现。如《饥饿艺术家》的开篇就提及饥饿的表演这一奇怪的人类行为,写的是一个以表演忍耐饥饿为生的人,以及其行为矛盾的生活状态;《在流放地》的开篇写的是军官将用一台独特的机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处决一个士兵的奇异行为,等等。这些小说从人类病态、极端和反常的视角审视人类、人性,到了小说叙述的深处,卡夫卡逐渐完成个体的病态叙述向普遍的病态叙述的转化,以至形成小说整体象征和隐喻的庞大氛围。短篇小说《在法的门前》写的是一个乡下人想要进入法门的故事。当法门敞开时,却禁止这个年轻的乡下人进入;当法门关闭时,却准许这个垂死的乡下人进入。故事近似一个悲哀的讽刺寓言。在故事的开篇,人物的行为发生了变形,到故事的结尾,人物行为变形的地位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人物行为变形整体的象征和隐喻的表现效果。

不论卡夫卡写哪一种变形状态,其本质都在写“人”。卡夫卡的小说以特殊的“非人”,写普遍的“常人”。由于卡夫卡小说选材的独特,使得小说的开篇有了奇异的变形特点。卡夫卡小说开篇在各种变形的引领之下,进入象征和隐喻的整体境界,完成象征和隐喻的整体表现。卡夫卡的变形特点同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V.Shklovsky)提出的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理论有所不同。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的根本目的是用陌生的方式表现熟悉的事物,克服由习惯带来的麻木感觉。什克洛夫斯基所说的陌生化理论实际是在说一种认知方式和表述方式,是一种由外向内的改造。而卡夫卡的变形特点则是由内向外的延伸。卡夫卡的作品不止于对事物的独特感受认知和变形表述,更重要的是,卡夫卡将其思想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象征和隐喻空间。在这个卡夫卡式的文学空间之内,有对世界的反省、讽刺和控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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