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也有心手相乖时

中秋登海岱楼诗帖 米芾 25.2厘米×36厘米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闫敏

释文：

目穷淮海两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中为米芾批注：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信书亦一难事。）目穷淮海两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东轮。

孙过庭在《书谱》中提出著名的“五合五乖”之说，并总结说“合则流媚，乖则凋疏”，意谓书家在书写过程中，有时发挥得很好，主客观条件相辅相成，有时也会遇到问题，很难写出理想的效果。米芾的《中秋登海岱楼诗帖》就是一个例子，以天真率性著称的他在写草书时遇到了难题，帖辞中间有这样的感慨：“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信书亦一难事。”于此可见，米芾为了把自己做的这首诗写好，真没少费心力，可谓心手相乖，其情其境，历经千载尚可想见。

从该帖留下的两遍来看，前面一篇草书单字稍大，显得更有骨力，行与行之间距离也较大，但字与字之间缺乏照应。后面重写之作相对密集，整体感略胜，但笔画显得相对轻飘。

米芾理想中的草书是晋人的范式，即西晋与东晋时期草书作品。他曾说过：“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辙，徒成下品。”二王的草书相对流美，但与米芾轻视的唐人草书相比，又显现简率自然。从米芾《中秋登海岱楼诗帖》来看，确实与晋人风格有距离。用笔提按太猛，如第三行“育”字的横画起笔，第四行“户”字的第一笔。起笔、收笔多尖锋，转折也多呈现侧锋方扁的态势。草法不够纯熟，如“目”“珍”“修”等字都而带有行书笔意，意态显得急促。这与晋人萧散简古之趣有很大距离，难怪米芾自己很不满意。

从目前我们能看到的米芾纯粹草书作品来看，大多与《中秋登海岱楼诗帖》相当，真正的上佳之作难得一见。有趣的是，米芾行书作品中偶然出现的草书却更能代表其艺术才能。《临沂使君帖》后面两行为大草，潇洒超逸，与王献之《十二月帖》的率意绵连相映成趣；《张季明帖》“气力复何如”数字圆转流畅，得张旭狂草之神韵。这是否印证了苏轼的那句话，所谓“无意于佳乃佳”？

笔者认为“一日不书便觉思涩”的米芾对于草书并没有如同行书那样用功，这一点从其草书作品中时时显露出的草法不熟可以看出，米芾不多作纯草书，或恐是扬长避短的无奈。草法不够纯熟，在行书类作品中就可以选择性地运用，遇到熟练的便易好，这也是其行书作品中草书元素反而比纯草书发挥出色的主要原因。再者，米芾研习草书时心中横着一个界限，即脱去唐人影响，直追晋人，这就限制了其草书研习范围和创作胆魄。另外，米芾风樯阵马、快剑斫阵式的用笔特点与温厚圆转的草书有天然的矛盾，这在他的纯草书作品中时时显露出来，而他显然不愿放弃自己的这一特点去迁就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