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编年史实（十二）

梳润轩主人编著

古篆籀文汗简体：南唐史实

 

 

四、后主李煜

 

宋建隆二年（辛酉）961年

六月，元宗殂，太子嗣立于金陵，更名煜。居丧，哀毁几不胜，赦境内。尊锺后曰圣尊后，以后父名太章也，立妃周氏为国后。徙信王景逷为江王，邓王从善为韩王，立弟从镒为邓王，从谦为宜春王，从信为文阳郡公，从度为昭平郡公（从度，景迁子也。）。以右仆射严续为司空平章事，遣中书侍郎冯延鲁于京师，奉表陈袭位，太祖赐诏答之，自是始降诏。

《宋史》卷四百七十八：且奉表陈绍袭之意曰：臣本于诸子，实愧非才，自出胶庠，心疏利禄。被父兄之荫育，乐日月只优游，思追巢、许之余尘，远慕夷、齐之高义。继倾恳悃，上告先君，固非虚词，人多知者。徒以伯仲继没，次第推迁。先世谓臣克习义方，既长且嫡，俾司国事，遽易年华。及乎暂赴豫章，留居建业，正储副之位，分监抚之权，惧弗克甚，常深自励。不谓掩丁艰罚，遂玷缵承，因顾肯堂，不敢灭性。然念先世君临江表垂二十年，中间务在倦勤，将思释负。臣亡兄文献太子从冀（弘冀）将从内禅，已决宿心，而世宗敦劝既深，议言因息。及陛下显膺帝箓，弥笃睿情，方誓子孙，仰酬临照。则臣向于脱屣，亦匪邀名，既嗣宗祊，敢忘负荷。唯坚臣节，上奉天朝。若曰稍易初心，辄萌异志，岂独不遵于祖祢，实当受谴于神明。方主一国之生灵，遐赖九天之覆焘。况陛下怀柔义广，煦妪仁深，必假清光，更逾曩日。远凭帝力，下抚旧邦，克获宴安，得从康泰。然所虑者，吴越国邻敝土，近似深雠。犹恐辄向封疆，或生纷扰。臣即自严部曲，终不先有侵渔，免结衅嫌，挠干旒扆。仍虑巧肆如簧之舌，仰成投杼之疑，曲构异端，潜行诡道。愿回鉴烛，显喻是非，庶使远臣得安危恳。

秋九月，太祖遣鞍辔库梁义来吊丧。冬十月，太祖遣枢密承旨王文来贺袭位。初，元宗虽臣于周，惟去帝号，他犹用王者礼，至是国主始易紫袍见使者，使退，如初服。十二月，置龙翔军以教水战（宋陆游《南唐书》卷三）。

宋佚名《五国故事》：初，煜建隆二年（961年）七月二十九日，袭伪位于金陵，因登楼建金鸡，以肆赦。太祖闻之大怒，因问其进奏使陆昭符，符素辩给，上颇怜之；是日对曰：“此非金鸡乃怪鸟也。”上大笑，因而不问。昭符之对，虽涉滑稽，而能取悦上情，免其君僭，上之责，亦其忠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遣韩熙载、田霖进宋会宋皇太后（昭宪）葬。丙申，太祖遣枢密承旨王仁瞻赐南唐礼物。

李煜次子仲宣生，小字瑞保。

李煜二十五岁。

 

 宋皇太后昭宪

宋建隆三年（壬戌）962年

后主煜乃谥父璟为文孝皇帝，庙号元宗，陵号顺陵。正月戊寅，葬（中主）顺陵（宋陆游《南唐书》卷二）。

夏承焘《南唐二主年谱》后记二：科学通报二卷五期（1951年出版）所载南京博物院曾昭燏、张彬诸君所撰南京牛首山南唐二陵发掘记，略曰：两陵位于牛首山南祖堂山下，在幽栖寺西南约三里，一九五O年春间，游民盗发古墓，乃发现二陵。李昪陵内有玉哀册，已残缺，文有“维保大元年，岁次癸卯，十……子嗣皇帝臣瑶，伏以高祖开基，文皇定业，渍之海泽，熏以声教。”“……钦陵，礼也。”“上尊谥曰光文肃武……”“……祖，伏维明灵降格，膺兹典礼”等句，断为昪陵。璟陵有石哀册，刻词残句有“髯断稽山鸟来”语，知为帝陵，（初疑为昪妻宋后陵）又有“弟居储元”句，殆指暻即位后立母弟齐王景遂为皇太弟事，断为暻陵。按马令、陆游《南唐书》，皆云暻死葬永陵，而玉册称钦陵。又两书皆云中主初名景通，复改名暻，而玉册称“嗣皇帝臣瑶”。若谓玉册误刻，当时治陵臣工不应荒唐至此。且马令书成于北宋末年，陆游书成于南宋中叶，时代距南唐甚近，南唐旧臣多仕宋者，子孙相继，不应传述皆讹。以意度之，昪陵殆本名钦陵，至中主交泰元年（九五八）五月，臣服于周，奉周正朔，乃改名永陵，以郭威（后周太祖）尝追尊其父郭简之墓为钦陵，南唐自不敢同名也。至中主原名景通，其改瑶应在即位之后，盖避免与其兄弟景遂、景达、景逷等同排行，此当时专制君主习惯，大概后以“瑶”字太普通，臣下避讳为难，且五代君主，好以带“日”之字为名，取“天子当阳”之意，如朱温（后梁太祖）改名晃，刘知远（后汉高祖）改名暠，徐知诰改名昪，故中主取“瑶”之玉旁加于原来“景”字，遂成“暻”字。臣周之后，又因郭威高祖名暻，不敢不避讳，乃去玉作景。

春三月，遣冯延鲁入贡京师；六月，遣客省使翟如壁入贡京师，太祖放降卒千人南还。冬十一月，遣水部郎中顾彝入贡京师（宋陆游《南唐书》卷三）。

《宋史》卷四百七十八：煜每闻朝廷出师克捷及嘉庆事，必遣使犒师修贡。其大庆节，更以买宴为名，别奉珍玩为献。吉凶大礼，皆别修贡。

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平江南：秋七月，南唐遣其臣翟如璧谢赐生辰礼，贡金银、锦绮千万，是月，放南唐降卒弱者数千人归国。

     嘉庆七年仿宋本重刊《景定建康志》卷之二：

     三年谕李煜诏：朕抚宁寰宇，爱育黎元，每思致理之方，务在从人之欲。今据横海、飞江、水鬬、怀顺诸指挥员寮节级兵士，各称有骨肉见在江南，乞取归京。国主素推仁爱，必念流离，可令所司分析军兵，怜其割爱，津辽过江，体予驭远之懹，庶叶同文之化。五月戊午。

 

后主微服行娼家。

后周陶谷《清异录》卷上：李煜在国，微行娼家，遇一僧张席。煜遂为不速之客。僧酒令讴吟弹吹，莫不高了，见煜明俊酝藉，契合相爱重。煜乘醉大书右壁曰：“浅斟低唱，偎红依翠大师；鸳鸯寺主，传持风流教法。”久之，僧拥妓之屏帏，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煜为谁也。煜尝密谕徐铉，铉言于所亲焉（宋陆游《避暑漫抄》亦录之）。

李煜二十六岁。

 

宋建隆四年

宋乾德元年（癸亥）963年

春正月己未，太祖遣使来，赐羊马橐驼。三月，太祖出师平荆湖（灭荆南），国主遣使犒军。秋七月，太祖诏国主，遣还显德以来中朝将士在江南者，及令扬州民迁江南者，还其故土。十二月，国主表乞罢诏书呼不名之礼，不从（宋陆游《南唐书》卷三）。

南宋曾敏行《独醒杂志》李氏国中无马：李氏建国，国中无马，岁与刘鋹市易。太祖既下岭南，市易遂罢，马益难得。惟每岁入贡，得赐马百余匹耳。朝廷未悉其有无也。王师南伐，煜遣兵出战，骑兵才三百。至刮州，尽为曹彬之裨将所获。验其马，尚有印文，然后知其为朝廷所赐也。

《宋史》世家：江表无战马，朝廷岁赐之。及是所获，观其印文，皆岁赐之马也。

《金陵新志》：十一月，宋太祖有事南郊，南唐进贺南郊礼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贺册尊号，绢万匹。

     《霓裳羽衣曲》由大周后谱制遗音，一时流传盛行。

     宋马令《南唐书》女宪传：“唐之盛时，霓裳羽衣最为大曲。罹乱，瞽师旷职，其音遂绝。后主独得其谱。乐工曹生亦善琵琶，按谱初得其声而未尽善也。后辄变易讹谬，颇去洼淫，繁手新声，清越可听。”“中书舍人徐铉闻霓裳羽衣曰，法曲终慢，而此声太急何耶。曹生曰，其本实慢，而宫中有人易之，然非古征也。岁余，周后子母继死。”“后主尝演念家山旧曲，后复作邀醉舞，恨来迟新破，皆行于时。”后主作昭惠诔曰：曲演来迟，破传邀舞。利拨迅手，吟商逞羽。制革常调，发移往度。剪遏繁态，蔼成新矩。霓裳旧曲，韬音沦世。失味齐音，犹伤孔氏。故国遗声，忍乎凐坠。我稽其美，尔扬其秘。程度余律，重新雅制。非子则谁，诚吾有类。今也则亡，永从遐逝。

     宋陆游《南唐书》卷十六：（国后）尝雪夜酣燕，举杯请后主起舞，后主曰，汝能创为新声则可矣。后即命笺缀谱，喉无滞音，笔无停思，俄倾谱成，所谓邀醉舞破也。又有恨来迟破，亦后所制。

     宋陆游《南唐书》卷八：昭惠后好音律，时出新声，或得唐盛时遗曲，油辄从旁称美，有三阁狎客之风。

     王灼《碧鸡漫志》：李后主作昭惠后诔云，霓裳羽衣曲，绵兹丧乱，世罕闻者，获其旧谱，残缺颇甚。暇日与后详定，去彼淫繁，定其缺坠。盖唐末始不全。

     宋徐铉《徐公文集》：又听霓裳羽衣曲送陈君诗云：“清商一曲远人行，桃李津头月正明；此是开元太平曲，莫教偏作别离声。”监察御史张宪谏后主耽音律。宋陆游《南唐书》后妃传：后主以后好音律，因亦耽嗜，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切谏。赐帛三十匹，以旌敢言，然不为辍也。

     嘉庆七年仿宋本重刊《景定建康志》卷之二：

     四年赐李煜诏：杜廷望至为先令，吴延沫传宣令。发遣显德二年后，隔过朝廷员寮兵士，及扬州戸口都过江北，所有将率，一二千人，不免恐惧，只希年岁间番次发遣。其扬州戸口见括勘，相次起遣，过江北事。朕为万邦之君，虑一物失所，俾慰丘园之恋，免伤羁旅之情。今览敷陈，备知诚款，载惟倾顺，嘉叹良多。八月戊子。

     又谕李煜：泉州陈洪进遣军将魏仁济上言，四月二十二日据将吏等状，以张汉思不恤军民，勒归私第，请洪进鎭抚连城，菾聪朝命。朕以泉南一境，早顺大朝，远倾拱极之心，不绝充廷之贡。自前附庸江左，阻越中原，屡有凶徒改易主帅。盖节制之无术，致士庶之不宁。今洪进洞识机宜，深明去就，励丹衷而上表，越沧海以来宾。朕抚御华夷，理须延纳，所期遐裔，皆遂乐康。若此后不禀朝章，辄陵主将，当徽锐旅，往讨不恭。载惟明达之心，必体懹柔之意。十一月丁巳。

    乾德元年荅李煜诏：朕推恩驭远，稽古临朝，念秦汉以来，久绝附庸之制。闽越之地，素为藩服之封，顷者阻限中原，依凭江左，帅臣屡易，军鎭不宁。陈洪进为众所推，上章听命，顷班诏爵，用慰远人，将降制书，明谕朝旨，国主爰形。奏牍深述事宜，虽认恭勤，谅难俞允，苟依所请，是朕食言。则洪进一心未省，为臣之所，泉南二郡，独作无告之民。上为人君，安忍行此不移，前诏当体予懹。十二月。

   李煜二十七岁。

 

宋乾德二年（甲子）964年

二月甲戌，南唐进宋改葬安陵银一万两，绫绢各万匹（宋皇后王氏于元年十二月甲申崩，卜安陵于巩县）。别贡银二万两，金器龙凤茶酒器数百事（《金陵新志》）。

春三月，行铁钱，每十钱，以铁钱六权铜钱四而行，其后铜钱遂废，民间止用铁钱；末年，铜钱一值铁钱十。比国亡，诸郡所积铜钱六十七万缗。命吏部侍郎修国史，韩熙载知贡举，放进士王崇古等九人。国主命中书舍人徐铉，覆试舒雅等五人，雅等不就，国主乃自命诗赋题，以中书官莅其事，五人皆见黜。秋八月，太祖于江北置折博务，禁商旅过江。九月，立子仲寓（又《江表志》作仲禹）为清源郡公，仲宣为宣城郡公。十月甲辰，仲宣卒（年仅四岁），时大周后（936-964年二十九岁）已寝疾，哀伤增革，遂亦卒（十一月二日甲戌）。十一月，太祖遣作坊副使魏丕来吊祭（宋陆游《南唐书》卷三）。

宋王栐《燕翼诒谋录》：江南李唐旧用铁钱，盖因韩熙载建议，以铁钱六权铜钱四，然铜钱之价相去甚远，不可强也。江南末年，铁钱十仅值铜钱一，江南平，民间不肯行用，转运使樊若水请废之。太平兴国二年二月，诏官收民间铁钱铸为农器，以给江北流民之归附者，于是江南铁钱尽矣。然川蜀、陕西用之如故，川蜀每铁钱一贯重二十五斤，铜钱一当十三，小民镕为器用，卖钱二千，于是官钱皆为小民盗销，不可禁止。

     宋僧文莹《玉壶清话》江南遗事：后主煜幼子宣城郡公仲宣，国后周氏所生。敏慧特异，眉目神采若图画。三岁能诵孝经及古杂文。煜置膝上，授之以数万言。闻作乐，尽别其节。宫中燕侍，自然知事亲之礼。见士大夫，揖让进退皆如成人。栖霞道者，异僧也，能知往事，自钟山迎于大内，令嫔御饱出此儿见之，自能合爪于颡，栖霞曰：“不祥之器也。此儿与陛下并周后夙有深冤，以陛下积德，不能酷偿，故为劫恩爱，贼托掖庭，割父母之肝肠，宜善养之而勿恋。”年五岁，忽自言曰：“儿不能久居，今将去矣。”因瞑目逝。周后在疾，闻之亦逝。煜悼痛伤悲，哽躃几绝者数四，将赴井，救之获免。

     宋陆游《南唐书》卷十六：仲宣，小字瑞保，与仲寓同日受封，仲宣封宣城公。三岁诵孝经不遗一字，宫中燕侍合礼，如在朝廷，昭惠后尤爱之。宋干德二年，仲宣才四岁，一日戏佛像前，有大琉璃灯为猫触坠地，划然作声，仲宣因惊痫得疾，竟卒，追封岐王，谥怀献，时昭惠后已疾甚，闻仲宣夭，悲哀更遽，数日而绝。

     宋陆游《南唐书》卷十六：后主昭惠国后周氏，小名娥皇，司徒宗之女，十九岁来归，通书史，善歌舞，尤工琵琶。尝为寿元宗前，元宗叹其工，以烧槽琵琶赠之。至于采戏弈棋，靡不妙绝。后主嗣位，立为后。宠嬖专房，创为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朵之状，人皆效之。尝雪夜酣燕，举杯请后主起舞，后主曰：“汝能创为新声则可矣。”后即命笺缀谱，喉无滞音，笔无停思，俄倾谱成，所谓邀醉舞破也。又有恨来迟破，亦后所制。故唐盛时霓裳羽衣，最为大曲，乱离之后，绝不复传，后得残谱，以琵琶奏之，于是开元天宝的遗音，复传于世。内史舍人徐铉，闻之于国工曹生，铉亦知音，问曰：“法曲终则缓，此声乃反急何也？”曹生曰：“旧谱实缓，宫中有人易之，非吉征也。”后主以后好音律，因以耽嗜，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切谏，赐帛三十疋，以旌敢言，然不为辍也。未几，后卧疾，已革，犹不乱，亲取元宗所赐烧槽琵琶，及平时约臂玉环，为后主别，乃沐浴妆泽，自内含玉，卒于瑶光殿，年二十九，葬懿陵。后主哀甚，自制诔，刻之石，与后所爱金屑檀槽琵琶同葬。又作书燔之与诀，自称鳏夫煜，其辞数千言，皆极酸楚。

   昭惠国后妹小周后已入宫中。

     宋陆游《南唐书》卷十六：或谓后寝疾，小周后已入宫中，后偶褰幔见之，惊曰：“汝何日来？”小周后尚幼，未知嫌疑，对曰：“既数日矣。”后恚怒，至死，面不外向。故后主过哀以掩其迹云。

   十一月，宋遣王全斌伐后蜀。

十二月，南唐进宋银二万两、金银器皿数百事。

   李煜二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