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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平房

搬进新居到今天为止刚好一年,不知道怎么搞的,在豪华、气派犹如星级宾馆的楼房里住得“久”了,内心里会常常生出一种憋闷、烦躁的情绪来。于是,便时不时地念叨起从前住平房的日子。

那时候,人和人之间不像现在“档次”分得那么清,厂长、高工、干事,更多的是像我爸一样从事重体力活的工人,全都住在一块,大家相处得亲亲热热。邻里之间,充满了真诚和坦然。到了星期天,数我们这儿最热闹!一排普普通通的平房,七八户人家拥挤其中,东家炒菜,西家飘香;洗刷缝补,笑谈今昔……我是在平房里长大的“山里娃”,打小从没见过“猫眼”这一类的玩意儿,更想不出要用防盗门来坚固自己的家园。要是忽然在路上遇见个陌生人,也总是学着大人的样,热心地将他迎进屋去,倒水、递烟,赶上我妈我爸在场,有时就管上一顿饭,问了人家的事,能帮上忙的就痛痛快快地帮了,压根就没想过若是碰上个坏人该咋办?!一切都做得自自然然,透着浓浓的情意!

平房里没什么讲究,因为住得都不宽裕,那客厅、卧室就全都混在一块。屋子里的东西少之又少,不管你上谁家,摆设的“大件”不外乎这么几样,木板床,小方桌和竹椅子。条件稍好的,能有个大立柜,五斗橱。印象中任何物品全得靠自己去解决,所以对使用的东西特别珍惜,即便是坏了都舍不得丢掉。家里有个洗脸盆用了近十年,漏得水一个劲地往下淌,起初常见母亲用肥皂抹在破口处,三两天之内也平安无事,时间稍长就不行了。还是我爸有能耐,在外面捡回来一张油毛毡,用火点着了,将烧化的沥青滴在要修补的地方,这一招使脸盆的寿命延长了不少。然而,再怎么经用的东西也有坏了的那一天,终于,眼瞅着盆底都快要掉了,心想这下我爸我妈该把它扔了吧。那料想老两口轻轻将盆摆放在家门口,种起了鲜花绿草。仙人掌,紫罗兰,玻璃翠,尽是平常物。娇贵点的,比如月季,令箭,秋菊,当然还有迎春花,虽说普通,栽在已经报废了的盆盆罐罐里,把个“庭院”(说白了就是门口)打扮得生机盎然,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一年有四季,对我来说,夏天才叫好玩呢。每次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好像是过大年!屋子里实在太热,闷得人透不过气来,于是就见家家户户的门前,摆放着一张张或圆或方的小饭桌,桌面上,很简单的几样时令小菜,再配上一壶老酒,边吃边喝边聊,那情景,跟现在的大排档差不多。我们这一帮小伙伴,此刻最受宠。人人手里捧着个饭碗,不停地到处乱窜,两只黑亮亮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紧盯着人家饭桌上的好吃的,通常,不等我们把口水咽下肚,大人们便都热情地这个给夹几筷,那个又舀上一大勺,把个小碗堆得跟小山似的……

终于,晚饭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收了场。住平房的人们闲闲地摇着蒲扇,品着香茗,有的下棋,有的打牌,父亲自称是个“粗人”,却自幼喜读“三国”、“水浒”,这时便对着大伙开始“摆古”。不知怎么,刚才还在房角屋后捉迷藏的“小不点”,此刻和父亲们一起,全都跑过来了,津津有味地听我爸面色赭红,慷慨激昂……夜已经很深了,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我们这些半大小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心里却期盼着第二个夏夜快快到来。

  平房比不得现在的住家,它的潮湿、窄小和阴暗令人心凉如水。然而,邻居们的淳朴和厚道又带来了无法言喻的欣慰和快乐。王大爷是厂长的父亲,平时,大人们都去上班了,我们也全在学校里读书,赶上刮风下雨,老人便忙里忙外地将各家的窗户关了,又把晾晒在外面的衣物收好,根本不用担心会丢失点什么。那时候,不管长辈晚辈,好像都是这么做的,——为自己也为大伙!

当然,也有龃龉芥蒂,磕磕绊绊,自家或邻舍红脸的时候,但往往都是给平凡单调的日子增添些调料而已……

如今,平房是越来越少了,它像一幅历史的画卷,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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