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回儿时就读的小学校了,今年春节回家偶然经过,竟然发现在靠近学校主干道的地方竖立了一座庙。庙不大,但却装修的富丽堂皇。庙门外的斑驳的红纸上依稀还可见捐助者的名字。
除夕夜,母亲带着我去还愿(在母亲的心里,我能走出去和这或许有莫大的关系)。母亲手拿着用于祭拜的贡品,正式而又严肃的对我说:去拜下吧,以保来年的万事顺利。看着母亲那一脸的平静和不容拒绝,我实在是找不到不去的借口,这或是一个母亲对于儿子最真的期待和牵挂。
庙门口已聚集了很多人,冲天的烟花和刺鼻的香烟交织在一起,跟随着母亲虔诚的叩拜,我亦步亦趋地完成那繁琐的跪拜仪式。只不过与母亲不同的是,她的跪拜伴随着念念有语。
正在撕裂的农村,正在被另外一种精神的依托所接管。
很多时候,我们对乡村的定义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范畴,而始终与文明、城市、现代、知识这一系列范畴对应存在,相互定义,对乡村风俗的赞赏与批判同时构成对现代性和文明的反思话语。
譬如,在市场改革前的中国,当积攒与生产是主导价值时,农村的消费习惯往往被用于象征一套不理性的浪费逻辑,用“浪费”解释和批判乡村的赌博习惯和村民将积蓄用于建庙拜神等仪式。而在如今的大众消费浪潮与政府扩大内需的政策下,消费成为新价值,农村又常常被拿来代表过分节俭,其消费习惯不再被想象成惯于浪费,而是缺乏品位和过度积蓄。
烟雾缭绕之下,你弄不明白那种对于未来的想象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扎根于他们的心之间。在虔诚和口口相传之间,那种神灵的力量是其知识范围内所能想象的一种夸张。但正是由于这种对于未来和神灵的敬畏才使得我的乡人们能够在历经苦难时依然坚信苦尽甘来的美好。
乡人们相信宗教的并不多,可以说很多时候是一种百无禁忌,但正是由于这样,才使得我的思绪更加混乱,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图腾,使得他们甘愿为此付出自己可能数月的收入来表达诚心。
也许是一种经年的苦痛、也许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期待还有更有一种可能就是对于生活的无奈的跪拜。这并不是一种迷信,对于没有什么信仰的乡人来说,无外乎是金钱和对于自己身边亲情的一种期待。据了解,在跪拜的我的乡亲们,寻求的最多的无非是求子、求财、求健康等,这些并没有脱离其所信仰的那种局限。期待神迹的降临,为的依然是一种对于个人的恩惠。在老家,许多家庭固然敬神烧香,但大多不过是依旧例行事,或为“贿赂”神灵关照,功利远大于信仰。同时,村民也难有其他精神追求。原本熟人社会固有的道德、舆论的约束,对逐富行为愈发宽容。
宗教与迷信,其间界限游移不定,艺术与庸俗也不断经受新的定义。像黄梅戏这样的民间演出曾经被视为“淫戏”被政府禁止、也是知识分子文化改良的对象,如今却成为中国文艺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贴上文化遗产的标签,附加以巨大的审美与伦理价值。
村民们按照自己的逻辑,顽强、蓬勃地生活,一切似乎都让位于赚钱。这种心态姑可一言蔽之为“世俗精神”。它体现着底层民众不懈追求幸福生活的朴素、正当的渴求,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诸如道德沦丧、传统衰落等——即便如此,主要责任也并不在农民自身),都未免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正是农村及中国经济发展最根本的动力源泉,理应获得尊重。
也许对于农村来说,我们都在围观,但我们没看见它,更谈不上读懂。(文/大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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