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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中 | 不了了之,是世间之常则
不完美,既是世界的特性,亦是当下生命的特性。所以,我们切毋以完美主义的目光来期待与要求这个世界,并度过这个世界。这是安稳的处世之道

为了避免被误解为这是一种悲观。不妨赅之以一言:以圆满的心态去行动,而又能以非完美主义的精神来看待结果。这是行动瑜伽的核心要旨,它隐藏在了《博伽梵歌》里面,是解决此一摩耶世界之极其有效的不二真理。

所以,不了了之是世间必然之结果,亦是理所当然之方法。既便聪睿成圣者,于世上亦是如此行过,最后不了了之,很少有例外,死的方式更罕见其完美。譬如释迦是中毒而死,耶稣则被十字架钉死,孔子与颜回或流亡或穷死,苏格拉底被判死刑,商羯罗短命,罗摩克利希纳在喉癌的疼痛中圆寂,甘地还遭受枪杀……等等。你不能说这等人境界不高,不精勤用功,不以德报世,不存悲心。按照理想主义的完美期待,他们应该收获与之相匹配的结果,德性圆满,也应当功业浩大。事实上,他们从生至死的过程中,却阻碍重重,甚至功败垂成。但是,我们必须要指出的是,这些世相的评裁却过于肤表,未曾触及他们存在的真实意义。他们的意义从来不表现为建构出完美的世界与功业,而是在这个非圆满的世上建构出圆满的心灵与圆满的存在。萤火虫的光是不可能照亮昏暗的存在,但足以照亮一己飞翔的道路,并且温暖与清澈了与之相应者的生命,再无疑虑与昏惑。中国的古诗人谓之为“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而印度的克里希那穆尔提的一句格言尤其美妙:“一只站在树上的鸟儿,从来不会害怕树枝断裂,因为它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它自己的翅膀。”

树枝是会断裂的,世界是不完美的,恰恰是因为这一点的存在,才有了令人们那种非圆满的生命,自此有了趋向于圆满的可能,构建出自由的翅膀。而常人往往不了解这一点,不但不在自己的生命当中用功,反而处处跟存在过不去,时刻在外面寻求,试图解决内在的不安。事实上,正是这种外在的寻找与完美主义的期待造成了不安。

据说,一位寻道者就是这样来到了一座道院的,他对着圣者说:“我曾去拉玛纳道院,去潘地彻丽;我也去罗摩克里希那道院——结果发现他们全是虚伪。我在那儿除了找到虚伪之外,啥都没发现!而我要寻找的是平静,是内心的和谐。我在任何一处都没能找到。为了寻找平静,最近我已花去了整整两年的时光。在潘地彻丽曾有人提及你的圣名,我就直接从他们那里出来,寻到你这儿来了。因为——我需要找到我的平静。”

圣者说:“请站起来,立刻从你刚才进来的门走出去,不要犹豫!否则,我也很快会被你证明是虚伪的。”

那人有些失措,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圣者说:“别废话,马上给我离开,不要朝此地回头了。在我也被唤为‘虚伪’之前,我不如先把自己援救出来!”

“但是,我来你这儿是为了寻找平静与和谐呀!”那人继续说。

“你就直接从这里消失即可。”圣者云,“我追问你一句——究竟你要去谁哪里?要向谁询得痛苦中的自处之道?又是哪一位古鲁令你的痛苦愈发强烈?你所去的哪一所道院曾教会了你的焦虑,教会你的不安?”

那人答道:“我无处可去!”

圣者就说:“你是如此之聪明的人,你甚至聪明到可以为自己制造无穷无尽的精神焦虑。那么,我又如何能够给出教诲呢?你制造了你的焦虑,那么你按其相反方向寻找,你就能够发现平静。你从我这里能够找到什么呢,焦虑是从我这里来的吗?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也来找过我,即使出乎误会。对于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恕我无能为力!”

那人说:“哦,圣者,请告诉我通往宁静之路!”

圣者:“你现在的外在寻找,正是让自己变得愈发焦虑的因由。通往平静的唯一道路其实是——与你的不安和谐相处,往你的内部勇敢探索,找到存在界的一个中心,那里便有一座供你朝圣的冈仁波齐。”                                 

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如此而已。一切的根源总是在于自身的不完美,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识与观念世界的源头起落未明。

因缘未明,则尘埃之起落,花瓣之开合,亦成了人世的执念,深缠重锁,何况人间之万般情事。因缘既明,则烦恼之生灭,苦痛之变化,恰如尘埃之起落,花瓣之开阂!

什么是开悟?什么是解脱?视野由虚假变为真实,世界还是同一个,同样一个不完美的河流,而你已经渡过去了。

完美主义是一种疾病,圆满却是一种生活与生命的境界。若是徒然持着完美主义的期待去行动,那必是趋近了一种死亡,正如诗人泰戈尔所说,终止于衰竭的一定是“死亡”,而行在无穷尽的路上,才意味着“圆满”,这种圆满,是由人们的内在生活出来的,与外在的朝圣行为无本质关系。

故此,人们在世必以“不了了之”渡世。而生命的辩证法却是,以“不了了之”所“了”的,将恰到好处地会成就“一了百了”之“了”。人的最后一次成长,即是:不可可也,不了了之,世界依然,风日常在,惟有一己之心已超乎可与未可、了与未了、常与非常,与整个存在一体翕辟,无碍无间,浩然同流。正所谓,“不可企及者,在此事已成;不可名状者,在此已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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