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熊
昨天，球馆来了一位我昔日的同学，退休了，也想向我学学球技，打发业余生活。我自然责无旁贷。
四十年年前，我们小学，中学，下乡。都在一个班级，一个青年点。姓李，他大我一岁，回城后我们进了不同的工厂工作，才把我们分开。但是我偶尔在周末到他家。
一次，我到他家，那时他还没有成家，与父母同住。我看见他家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兽皮。
这是什么皮，我惊异的问。空气间还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熊皮！语言间还有几分得意。
怎么弄来的？
在阿力格亚打来的。那是距那吉镇百公里以外一个林场的地名。
然后他就讲了猎取这头黑熊的经过。
他们五个同事，每人拿着一只小口径步枪，到那里想猎取野猪；或者野鸡；狍子之类的野味。那时候，阿荣旗大部分地区都是森林，植被茂密。山禽野兽到处出没，经常听说山里人被野兽吃掉，咬伤的事件。
突然，一片矮树丛后，一头硕大的黑熊跳起向他们扑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快跑！这几个人就如山倒的败阵，向后狂奔，完全把手里拿的枪当成烧火棍了。老李落在最后，别跑！别跑！可是没人听他的喊话，仍在狂奔。
老李一看，这样下去，被熊拍掉的人最可能是自己，急中生智，大喊一声。跑在前面的那几个人立马站住，不敢跑了。
几个人回头一望，那头黑熊还在原地咆哮。
怎么回事呢？
原来那头黑熊被猎人布下的夹子夹住了腿。
他们几个回到原地，噼里啪啦每人几枪，过了枪瘾，然后分割了黑熊。把熊掌，熊胆，熊皮等有价值的部分每人分了一份，满载而归。
此时我的兴趣已经不再是黑熊了。
老李在几个人奔逃之际，喊了两声都没有起作用；后来喊了什么。那几个人立马站住了呢？
老李神秘的让我猜猜。我绞尽脑汁猜了十余个答案，都没有猜对。
当然老李最后告诉了我他当时大喊了什么。
那真是一句绝妙的喊话。在那样的危急关头能够想出，喊出那样的起作用的话，让我至今对老李佩服至极。
请网友们猜猜，老李当时怎样喊的？
二乌龟
老友相聚，打球之余，少不得推杯换盏，席间回忆一些儿时；年轻时的时光。
差点忘了，给网友们正确的上篇故事的答案：当时小李咔嚓一下把子弹上了膛，大喝一声：谁再敢动一步，我就把他钉住！
几乎是四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我问，有人再敢跑，难道你真敢开枪不成？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四个人不敢不听啊！
看着老李发红的脸，我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不得不给网友讲的他的故事。
那是66年，我们还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一天，小李，十余岁的孩子，我只能这么称呼他。张敏，我，还有一个姓刘的同学，我们四个人扛着鱼竿，拎着卧鱼盆，淌过阿伦河，去对岸钓鱼。我最先过去;他们三人依次过河。突然小李大喊：张敏！王八！
你才王八呢！
我家刚刚从海拉尔跟爸爸下放到阿荣旗，很多东西都不懂，还不好意思问。从图画中我知道那是乌龟，一篇寓言里，龟兔赛跑，它还是一个让人佩服的人物呢？
小李惨叫一声，把渔具扔向我，一边哭，一边弯下腰吃力的在没膝深的水里翻动着什么。
啊！一只脸盆般大的乌龟。被小李翻上岸，又拼命地往河里爬。
小李一只脚踩住乌龟，大脚拇指渗出滴滴鲜血，滴在乌龟壳上。这时他破涕为笑。
我赶紧把他的受伤的脚换下来，搬起乌龟走到离岸远一点的沙滩，用脚做了一个坑，把它四脚朝天放进那里，回去看小李的伤。
快回去看着王八！跑了的话，我的脚白让它咬了。
跑不了！我记得一个故事说，乌龟只要四脚朝天翻在沙滩上，除非它的伙伴帮忙；或者大水漫上沙滩，它才有可能回到水里。
回去吧！张敏背着小李；我扛着他们的鱼竿；小刘拎着乌龟。
路过市场，那时候有一个小小的市场，农民卖些蔬菜，也有卖鱼的。小李把乌龟一条腿拴上一根绳子，不多时一个买主花了八元钱买走了，说是给病人吃，养血补气。
回到家他的父亲惊问：怎么弄的？
过河踢到石头了，他没讲乌龟的事。
他父亲是当地著名的老中医，这点事更算不上事了。
第二天放学，一瘸一拐的他，给我们买了八根奶油冰棍，每人两根。
那是五分钱一根的奶油冰棍啊！平时我根本没有零花钱，没有吃过这种高级冰棍。只能买得起二分钱一根的普通冰棍。
以后的许多天里，小李时不时卖些零食分给我们吃。乌龟换来的钱就这么花光了。
不知怎么，这件事的真相被他爸爸知道了，和他妈妈两人，把小李按在炕上，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当然我们没有看见他被打得场面，是第二天他对我们讲的。
现在我们这地，近十斤重的野生乌龟，起码3000元以上。
三剩饭
小李的生活经验是从社会积累的，我的社会经验只能从父母，老师和书本那里知道。
在我身边的同事，朋友，同学，我的亲兄弟姐妹，乃至我的妻子眼里，我就是个书呆子。到现在，可能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通晓古今，熟知中外。我敢这么评价自己。可是遇到一些生活矛盾，我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人指点，我只好回避，或者以自己的利益受损而告终。
那是我们下乡插队当农民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伙夫，给十六个同学做饭。这以前四五个女同学轮番做饭，因为起早害怕，没有人能够天天陪伴起早而放弃了这个差事。每天2点钟起床，真够艰难的。过了这一关，再加上我在家做过饭，以后的情况就更容易对付了。那时候，粮食相对紧张，面食一周仅能吃到两顿。面条烙饼，或者馒头。其余只能吃小米，大馇子了。主食这样副食更可想而知了，但是我的性格就是：做什么就应该做得更好，而且做饭的时间更短了。
当时旗知青办给我们送来了一些乐器：二胡，京胡；笛子，箫；锣鼓，磬，钹。一些书籍：包括刚刚解限出版的四大名著。还有两幅乒乓球拍子，一盒乒乓球。这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业余生活，可是没有乒乓球台。生产队及时给我们做了一副乒乓球台，十六个人权当饭桌。可是除了我之外，农忙时节，一天累得回到家，只想躺在炕上歇着，哪有心情玩乐器；看书；打乒乓球。
一天，下工时间，我一个人在屋内打乒乓球，两间房子，南北两通土炕，中间放一张乒乓球台，也就是我们的饭桌。
你可能奇怪：一个人怎么打乒乓球？
对面的球台上，立着摆放一张炕桌，乒乓球弹回来，我连续击打，虽然没有什么趣味，权当运动了。
罗大哥，我们的点长，进屋一看我玩的正欢，大怒：光知道玩，我们的饭呢？
过去发生过：我早晨没有起来，他们瘪着肚子下地干活的事情。我没有理他，继续打我的球，你们先洗洗，一会儿我做。
待所有的知青都回来，我拿下炕桌，端出已经准备好的饭菜。
这以后，连续几天，发生了怪事。
饭总是不够吃，即使下一顿多做了一些，还是不够吃。有限的面食不够吃还可以理解，小米，大馇子之类的饭食也是如此。就连那些女孩子，饭量几乎增加了一倍。没有办法，再做一些吧，还是不够吃。
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合起伙来治理我哪！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我不会求饶。看我如此清闲，还挣着最高的工分，而且风雨不误。我们生产队的分值，在当地，即使是全旗的所有生产队，都是很值钱的。
我偷偷的问小李，怎么应付？这样下去我们的口粮肯定只能够应付半年。看他诡秘的表情，我知道他了解内情，除了我，谁都了解内情。
好办！吃剩饭呗。他没有再说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
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饭不够吃的情况。
四猪
我就多多的做饭，吃不了，下一顿接着吃剩饭，然后再吃新做的饭。谁也不能提意见，那个时节，粮食是很宝贵的东西。连续的剩饭，只能喂猪，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帮助我解决了饭不够吃的难题，我从心里佩服他，可是接着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上回说了，我们的面食太少，一周仅能吃两次。所以罗点长规定：个人生日，可以做一顿长寿面。
每个人生日之际，可以告诉我，我做好准备，也好让大家都打打牙祭。
那天早晨，老李随口告诉我，他过生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正在看书，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是做了一大锅大馇子，副食还是咸菜。
小李提前赶回来，自己的生日，想帮助我做得妥帖些。可是一看一大锅大馇子，大怒:怎么就不把他的生日当回事呢？
忘记了，怎么办？晚上过吧？
不行！
一大锅饭怎么办？
小李拿起喂猪的舀子和大桶，不由分说，把一锅饭都舀进猪食桶，拎到猪圈，一下子全部倒进猪食槽里。
我当时喂了五口猪，三口大猪；两口小猪。
我敢说，那顿饭食，使我们的那五口猪成了中国最幸福的猪。也可能它们知道，今生不会再有这样的待遇了。刚出锅的大馇子，烫的它们后退，又忍不住上前抢着吃，不一会儿，一桶大馇子就光光的了，它们还在舔舐留下的余香。
我此时真是哭笑不得。
小李挎了一只小筐，到老乡家收集鸡蛋去了。我开始和面。
长寿面，鸡蛋打卤。别提多好吃了。
五粮票
经常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临近有几个国营农场，可以买到小麦，可是必须有粮票，虽然钱倒是不贵。我们有的是玉米，可是换粮票太难了。老百姓几乎卖粮食可以，就是没有粮票。
彭华的父亲是旗粮食局副局长，他自告奋勇，想去为大家谋些福利，和小李二人赶着驴车，拉着几麻袋玉米去试试运气。
结果空空而回，为了节省麻烦，把粮食放在临近公社粮库的亚东镇青年点那里。
第二天，罗点长让我和小李再去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把玉米拉回来。在粮库化验室，一个化验员为我们检验了粮食，可能是昨天他和彭华两个人已经为了求化验员能够给换粮票，磨破了嘴皮子。一句话也没说，任凭我又磨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小李看已经无望，大声说了一句：老沃，咱们回去吧！
实际我那时才刚刚二十岁，还没有过生日。可是同学之间都这么叫，已经习惯了。
谁是老沃？已经不搭理我们的那位化验员回头问。
小李指着我说：他是老沃。
那位化验员问我：旗粮库的老沃头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父亲。
我姓蒋，你父亲是我的老师，粮食学校的老师。
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吧？
回到青年点，我马上做了一顿长寿面。
中午饭，大家高兴极了。罗点长奇怪的问：没听说今天谁过生日啊？
今天我过生日，我高兴地说，以后我们天天都可以过生日！
五狗
那是1976年的夏天，我们的青年点可以说是全旗青年点的榜样，住宿环境，团结互助，生活条件，都已经步入正轨，
面食可以一天一顿，面条烙饼，馒头甚至饺子。伙食棒棒的。五口肥猪我们都是杀吃肉，不像是普通社员，自己吃一些，大部分都卖钱。这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的功劳，所以大家对我的工作都很满意。
一天下午，我准备好晚上的副食，躺在炕上休息。忽听得厨房传来啪啪啪的吃东西的声音，出来一看，一条灰狗的影子窜了出去，那些菜已经被狗吃了一小半。没有办法，还需准备。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过一次。那天下午，小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上工。听到厨房狗吃食的声音，让我从窗户出去，关门打狗，他拿了一条棒子，把狗打死了。一不做二不休，到了晚上，我们剥了狗皮，发现是一只母狗，也没多想，大卸八块，狗肉放进大锅，炖起狗肉来。
可是炖好的狗肉没人愿意吃，肉味怪怪的，放在两个大盆里。
第二天早晨，一位女同学尝了尝凉狗肉，发现很好吃，16个年轻人，一会功夫，风卷残云，只剩下一些骨头了。
大家都上工去了，我把炖肉的汤拌些猪食，那几个猪，又享受一顿美餐。
狗皮，骨头。在园地里挖了一个坑，处理了。不一定是哪个老乡家的狗。
几天后，罗大哥回来说了一件事：一位社员在地里破口大骂，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他家的狗打死了。这条狗死了不要紧，八只狗崽子活活饿死了。
15个知青谁也没有敢接茬。
九条生命啊！我也有些后悔。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
一天，我正在劈柴，猛然间，斧头没有了，我不敢抬头找斧头，怕它落下砸到我。斧头在我身后一米远的地方落下，奇怪的是，斧刃扎在地上。按常理，应该是斧被先着地。
可能是上天在警告我，虽然那条狗不是我打死的，可是，我也参与其中啊！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做坏事。可能是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上天。
整整二十年，我没有吃过狗肉。
后来我才发现，狗肉是很好的美食，特别是朝鲜人做的狗肉。
六小芳
李春波有一首歌，在知识青年群体里流传甚广。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76年农忙季节，小李爱上了我们屯子的妇女队长，巧的是，那位姑娘也叫小芳，好看漂亮自不用提了。
这一年回城潮席卷中国农村，小李回城以后，并没有像歌中的主人公那样，始乱终弃，而是回城不久
就和小芳结婚了，并且还把小芳的户口转到镇里。现在他的老伴已经退休了。老李也继承了父亲的
职业，
职业，
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骨科医生。
我是最后一个从青年点回城的知青，那年的秋收大忙季节，我给另一个知青一个人做饭，生产队还是给我
一个壮劳力的工分。76年最后一天我俩同时回城。
79年夏天，我们青年点15个同学都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我连对象都没有。
第十五个同学结婚那天，小李从自己的亲戚那里借来了一台四喇叭台式收录机，那时候，这种收录机
是极其稀缺珍贵的东西，自然谁都不敢乱碰。小李把放音响的任务交给我，磁带在机器盒里，就是一首
结婚进行曲，在一对新人到来时开始播放。
小李告诉我两个键盘，一个播放，另一个停止，别的不许我乱碰。
我问：另外几个键子是干什么用的？
小李不知道。
我告诉他，其他几个键盘的功用。键盘上都刻印有英文简写字母。
周围的同学都乐了，罗大哥笑着说：教人吧？倒叫人教了。
那一年秋天，高中毕业，在社会上混了六年的我，考上了大学。
都六十岁的人了，有些秘密也可以向网友泄露了：在农村的时候，有一个在我眼里，各方面比小芳还出色的姑娘频频向我
表示过爱意，我没敢接受。
我不想扎根农村。我是我们家的长子，父母已近年老，弟妹还小，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到父母的身边，
我怕没有能力把她的户口迁到城里；
还有一个原因，那个姑娘比小芳晚一辈，称小芳为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