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的约会｜董捷：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之七｜《手持戈利亚头颅的大卫》：卡拉瓦乔的悲剧

欢迎走进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今天介绍的是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1571-1610）的《手持歌利亚头颅的大卫（David with the Head of Goliath）》。

手持歌利亚头颅的大卫  卡拉瓦乔  1606-1607年

这幅画表现的是一个《圣经》故事，大卫在年幼时，智勇双全地战胜了巨人歌利亚，并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现存的卡拉瓦乔作品里，这个题材共有三幅：一幅在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是卡拉瓦乔较早的作品，画中的大卫显得年龄很小，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歌利亚庞大的身躯已经倒下了，大卫正想办法处理他的头颅。卡拉瓦乔用一个小孩和一个巨人之间的鲜明对比，表达出一种年轻人的自我意识。

大卫和歌利亚  卡拉瓦乔  约1599年  

现藏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

卡拉瓦乔的另外两幅同题材作品，表现的都是大卫手持歌利亚的头颅。这两幅画很像，乍一看只不过是构图有区别，其实却大有不同。其一就是本馆所藏的这一幅，另一幅收藏在意大利罗马的波格赛美术馆（Galleria Borghese）。

坏脾气的卡拉瓦乔

卡拉瓦乔的绘画，往往通过对模特非常严谨的写照，把故事情节真实、生动地表现出来，常常逼真到使观者触目惊心。但卡拉瓦乔这个人的性格却并不这么严谨，甚至非常暴躁，闯出很多祸来。

1606年，他失手把人打死，于是被迫从罗马逃了出来。那时教廷对他下了通缉令，他便先逃到那不勒斯，又逃到马耳他、西西里，最后再回到那不勒斯。卡拉瓦乔生命最后的时光可谓是逃亡之旅。

卡拉瓦乔肖像 

奥塔维奥·勒奥尼（Ottavio Leoni）1621年  

现藏佛罗伦萨Marucelliana图书馆

一开始卡拉瓦乔的处境还不错，因为他在当时的意大利可以说是最有名的画家之一，教堂、贵族都喜欢收藏他的画，所以他不管逃到哪里，总有人收留他、保护他，让他创作，希望他把画作留在当地。可是，卡拉瓦乔本性难移，不断与人斗殴、触犯权贵。他在马耳他的时候，一度获得了骑士的头衔，可以说进入了更高的阶层，但好景不长，他很快又闯了祸，骑士封号被褫夺，只好再次逃亡。卡拉瓦乔的经历和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他的暴躁不羁导致了人生的悲剧。

两幅《大卫与歌利亚》的异同

对比藏在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和藏在意大利波格赛美术馆的两幅《手持歌利亚头颅的大卫》，可以看到两者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

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的画作里，大卫是青年人，他的眼光是那么炯炯有神，似乎饱含了愤怒、坚定、果决的复杂情绪。他对于砍下歌利亚的头颅，充满了自信。但是再去看藏在波格赛美术馆的那一幅，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手持歌利亚头颅的大卫  卡拉瓦乔  1610年

  现藏意大利罗马波格赛美术馆

大卫也是手持着剑，拿着歌利亚的头颅，但是大卫的神色似乎不是愤怒，而是非常哀悯地看着他的战利品。换言之，就是他虽然干掉了巨人歌利亚，但他并不以此为荣，而有一种怜悯之心。这是很奇怪的，似乎也不符合这个故事本来的意思。还有一点，这个大卫手里提着的头颅，很多人认为就是卡拉瓦乔的自画像。

为什么这两幅画有如此多不同呢？

创作维也纳所藏的这幅的时候，卡拉瓦乔刚刚从罗马出逃，在1606到1607年左右，当时还有很多人庇护他。卡拉瓦乔带着一种愤怒的心情，对于教廷的通缉，他觉得岂有此理。并且他对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未来还是很自信的，所以他画出来的大卫是这个样子。

可到了波格赛所藏的这幅，创作于1610年，几乎就是卡拉瓦乔最后的画作。他已经过几年逃亡，到哪里都不能融于当地社会，而且这时他的身体也已经非常糟糕，实际上过不多久他就死去了。所以这时，他希望得到教廷的宽恕。因此这幅画的寓意就完全变了，歌利亚变成了卡拉瓦乔的自我象征，他希望大卫作为战胜他的人，能够给予他怜悯。说明这时的卡拉瓦乔，已经开始向命运低头了。

有人说这幅画，卡拉瓦乔是要送给后来成为红衣主教的西皮奥内·波格赛（Cardinal Scipione Borghese，1577-1633 ），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斡旋，获得教廷的赦免，回到罗马，继续生活和创作下去。可是似乎这幅画当时没有直接到西皮奥内手里，直到多年后的1650年，才最终进入波格赛家族的收藏。

曾被遗忘的大师

除了此幅《手持歌利亚头颅的大卫》之外，在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里还有两幅卡拉瓦乔的画作，一幅是他早期的作品，1603年所作的《戴荆冠的耶稣（Christ Crowned with Thorns）》。表现耶稣被捕以后，他的敌人羞辱他。

戴荆冠的耶稣 卡拉瓦乔 1601-1603年

这幅画使我们想起藏在爱尔兰的画作《逮捕耶稣（The Taking of Christ）》。这两件作品都是明暗强烈，充满律动感，气愤紧张，戏剧性强，动人心魄。这个时候卡拉瓦乔春风得意，或者说正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巴洛克艺术在他手里开始萌芽了。

逮捕耶稣 卡拉瓦乔 1602年

爱尔兰都柏林国家美术馆藏

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还有一幅卡拉瓦乔巨大的画作——《玫瑰经圣母（Madonna of the Rosary）》，他创作这幅画时正在逃亡，别人委托他为那不勒斯的教堂作画，他也画得很认真，表现了圣母、圣子帮助圣多明我传布圣咏的场面。但这幅画和卡拉瓦乔的很多画作一样，最后不被教堂接受。因为卡拉瓦乔对宗教的表现，总和当时人们的一般理解有所不同，所以常常被拒收。

玫瑰经圣母 卡拉瓦乔 1607年

卡拉瓦乔生前的生活充满了争议，死后他的绘画和名声甚至都被人遗忘。虽然他带动了巴洛克艺术的产生，后来的鲁本斯、伦勃朗、委拉斯贵支都从他这里受到启发而成为大师，可是卡拉瓦乔自己的艺术几乎被人遗忘了。直到很晚近时才被重新发现，今天的卡拉瓦乔成为了世界各大博物馆的宠儿。

悲剧人物卡拉瓦乔就讲到这里，下周过年了，我们来看看充满喜气的成功人士鲁本斯和他的《海伦·福尔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