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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漫誌

小琉球漫誌

【清】朱仕玠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施琅收复台湾。

   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在厦门设台厦道(福建分巡台湾厦门道),收人道员为周昌,管辖台湾、厦门,台厦道隶属于福建省。台厦道下辖台湾府,台湾府下辖台湾县、诸罗县、凤山县,计三县。

   雍正元年(1723年),于台湾府下增设彰化县,时台湾府下辖四县。

   雍正五年(1727年),厦门、台湾分治,台厦道改台湾道(福建分巡台湾道),首任道员为吴昌祚,道署衙门移至台南,下辖台湾府;增设澎湖厅;台湾府下辖澎湖厅、台湾县、诸罗县、凤山县、彰化县,计一厅四县。

   雍正九年(1731年),增设淡水厅,台湾府下辖澎湖厅、淡水厅、台湾县、诸罗县、凤山县、彰化县,计二厅四县。

   直到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诸罗县改名嘉义县,仍下辖辖澎湖厅、淡水厅、台湾县、嘉义县、凤山县、彰化县,计二厅四县。 

   台湾县在台南,凤山县在高雄,诸罗县在台湾县北,相当于台湾中西部,彰化县、淡水厅为割诸罗县虎尾溪以北所新设。小琉球位于高雄市东南之海上。《小琉球漫志》成书于乾隆三十年(1755年),在雍正九年(1731年)增设淡水厅,台湾府下辖二厅四县后,到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诸罗县改名嘉义县之前,台湾府的行政区划没有发生变动。依据此时的行政区划,小琉球当隶属凤山县管辖。屿上设六澳、六庄,是年众水师泛官一员、目兵二十四员,屯守于白沙尾澳,是为小琉球驻军之始。清朝公元一六八三年领有台湾,一八九五年割予日本,前后计二百十二年。然琉球屿自公元一七二一年(康熙六十年)与卑南觅、琅乔奉禁列为化外,禁绝汉民往来。迄一八七五年(光绪元年)行开山抚番政策时,前后凡一百五十四年,始于开放,正式纳入凤山县管辖之下。

                                             ——龙的传人2012年6月29日谨记  

 

  台灣文獻叢刊

  【第 3 種】


  小琉球漫誌

  .作者:朱仕玠

  .原書頁數: 0102 頁


  ●書籍簡介

  第三種「小琉球漫誌」

  本書(一冊一○二面六一、二○○字)凡十卷,朱仕玠撰。士玠字璧峰,號筠園;福建邵武建寧人。生於清康熙末年,與弟仕琇分以詩、古文名於世。年踰四十,始以例官德化教諭;乾隆二十八年,移鳳山。鳳山西南海中有小琉球嶼,因將赴任途中及在臺聞見以及郡邑志所載山川風土、昆蟲草木與內地殊異者詳予記述,間以五、七言宣諸謳詠,因名「小琉球漫誌」。全書計六編:曰泛海紀程、曰海東紀勝、曰瀛涯漁唱、曰海東賸語、曰海東月令、曰下淡水社寄語。


  ●序號   篇名

  1  徐序

  2  魯序

  3  自序

  4  小琉球漫誌目錄

  5  小琉球漫誌卷一 泛海紀程

  6  小琉球漫誌卷二 海東紀勝(上)

  7  小琉球漫誌卷三 海東紀勝(下)

  8  小琉球漫誌卷四 瀛涯漁唱(上)

  9  小琉球漫誌卷五 瀛涯漁唱(下)

  10  小琉球漫誌卷六 海東賸語(上)

  11  小琉球漫誌卷七 海東賸語(中)

  12  小琉球漫誌卷八 海東賸語(下)

  13  小琉球漫誌卷九 海東月令

  14  小琉球漫誌卷十 下淡水社寄語

  15 


  ●徐序

  同里朱子筠園,年少以異等生貢國學,在京聲名藉甚。長洲沈歸愚尚書嘗稱其兄弟分擅詩、古文;云筠園以詩名,其弟梅崖以古文名;蓋尚書亦第就其業之專且精者言之耳,非謂其不能兼長也。筠園屢試場屋不遇,年四十餘,以例官德化教諭。大吏知其才,調任鳳山學。鳳山在海外。筠園於渡海道途經歷及學舍所聞見,著小琉球漫誌十卷,請序於余。余讀志中古今體諸詩,原本風騷,而紀載奇跡、考訂錯誤,文亦詳明而有法。因嘆筠園不獨工於詩,即其紀載之文,與其弟梅崖素相切劘者,亦兼之而得其長也。極詩文之能事,而備宇內之大觀,洵異書也。余嘗著閒居偶錄,頗為名流激賞,今復纂棻堂節錄二十卷見者尤愛之。顧自念知識弇鄙,無復有殊異聞見;以視筠園斯誌,殊自愧不如也。筠園豐才博學,在臺時方以計典稱最,將見不次擢用,他日更以其詩文之兼長者,頌揚聖代功德,傳諸海內,必有倍蓰於斯誌者,余且拭目俟之矣。乾隆丙戌歲孟春月,筠亭老人徐時作撰。


  ●魯序

  濉川朱筠園先生,以深湛博雅之學、豪俊環瑋之才,豹隱蠖屈,年踰四十,始以明經教諭德化,調鳳山。鳳山隸臺灣郡,海外地也。生熟番雜處,士民樸僿。先生至其地,宣揚聲教,迪以文明。逾年著小琉球漫誌十卷。自山川風土人物,上至國家建置制度,下而及於方言野語,綜要備錄,靡有所遺。其間道途所經、勝蹟所垂,與夫珍禽異獸中土所不經見者,則以詩歌寫之。書成以示仕驥,而命之序。仕驥受其書而讀焉,既詫先生用心之精而核,而又以歎天之所以成就先生者為倍至也。自古賢人才士,蘊其奇不得施設,天每縱其跡於四方,俾其氣有所洩,而其術業益以大且富。荀卿趙人也,遊學於齊,南浮楚,著書於蘭陵,為百世宗。太史公周行天下名山大川,而成史記。其自言曰:「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又軼見其意於虞卿贊,以為虞卿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云。至如韓退之、柳子厚、蘇子瞻,皆偉人也,於潮、於柳、於惠,後世艷稱之。蓋天之於賢人才士,既不欲使其循常以見於世,而日月所照臨之區,凡有血氣之屬,亦不忍其終古不進於文明;又靈奇怪秘之藏於山海間者,非得賢人才士亦不顯;是二者固相須而必相遇之事也。先生少習風騷,嘗遊太學,曆吳、楚、越、宋、衛、齊、魯之境,既而息居濉川之陽,其見之詩歌者,亦既大且富矣;然而其才其學未盡也,今乃得洩其奇於此書。臺灣自入版圖後,曆今八十餘年。人但知為南徼一籓蔽要地而已,未有知其奇勝有如此書所云也。即愛奇者遐搜博採,或得以知其一二,亦未有洞悉其人情土俗有如此書所云也。蓋雖屬內地,而巨洋隔之,學士足跡,無從而至;其四方之商賈於是者,既不足以知之,而官斯土者,政事卒卒,又或未暇筆之於書。是以八十餘年,惝恍迷離,其詳不得而著也。今先生以散秩優游其地,得以用其精心考核,而成此書。此書之成,既足以見聖朝覆幬之仁,不遺荒徼;且使讀是書者,洞悉其人情土俗,他日或仕其地,知所法戒,而因以施其撫治之方。此則其用心之尤精者矣。仕驥竊謂此書當與尚書之禹貢、周官之職方氏,並垂不朽;若夫名勝所著,抑其小焉者爾。然則天之所以成就先生者為何如乎。乾隆三十一年季冬月,旴黎後學魯仕驥序。


  ●自序

  鳳山之西南,有小琉球山,周三十餘里,突峙海中。閩部疏所云從興化東行六十里而遙至平海衛,天清時隱隱見小琉球者,即指此山也。予以乾隆癸未歲,蒙恩調任鳳山。既至學署,即詢小琉球所在,以險阻未能至,顧意念終不置也。居學署無事,因追記道塗所經及在臺所聞見,與夫郡邑誌所紀載;凡山川風土、昆蟲草木與內地殊異者,無不手錄之;間以五七言宣諸謳詠,名曰小琉球漫誌,用以彰意念所寄。而所錄淆雜無序,亦未暇詮次也。越明年甲申夏,慘遭吾母太孺人之喪,狼狽西渡,偷生苫次。間有詢以海外事者,則然疑交作,恍如夢寐矣。又明年乙酉,授徒里中,暇日檢舊簏,得所為小琉球漫誌者,因詳加編次,定為類六:曰泛海紀程、曰海東紀勝、曰瀛涯漁唱、曰海東賸語、曰海東月令、曰下淡水社寄語,共成十卷。令好事者閱之,既知海外山川風土昆蟲草木之異,以見聖治之無外。而所云小琉球者,亦可想像於海水汨沒之間也已。時乾隆三十年旃蒙作噩之歲仲穐壯月,邵武朱仕玠筠園書於里中之二如園。


  ●小琉球漫誌目錄
  卷一泛海紀程…………………………………………………………………………(一)
  卷二海東紀勝(上)………………………………………………………………(一五)
  卷三海東紀勝(下)………………………………………………………………(二五)
  卷四瀛涯漁唱(上)………………………………………………………………(三六)
  卷五瀛涯漁唱(下)………………………………………………………………(四四)
  卷六海東賸語(上)………………………………………………………………(五一)
  卷七海東賸語(中)………………………………………………………………(六五)
  卷八海東賸語(下)………………………………………………………………(八○)
  卷九海東月令………………………………………………………………………(九二)
  卷十下淡水社寄語…………………………………………………………………(九七)


  ●小琉球漫誌卷一

  邵武朱仕玠筠園

  泛海紀程?

  乾隆癸未歲,予自德化縣學教諭調任臺灣府鳳山縣學。三月十五日壬申,卸德化學事,請假旋里,四月初八日乙未抵家。十九日丙午,由家至榕城,二十六日癸丑抵榕城。五月初十日丙寅,榕城曉發。

  榕城曉發詩云:

  垂暮冒微秩,學舍如小舟。府檄猝焉下,量移外海陬。根荄慚植薄,奚足供薪槱,深荷栽培意,不遺葑菲求。有母嘆篤老,未敢身遠投;且虞靈胥捐,遽與蛟蜃儔。再三辭不獲,乞假旋舊邱。四載闊奉侍(予庚辰歲抵德化學署,至癸未歲離家四載),筋力欣尚遒。顧念春秋積,難令百歲留,況將蹈不測,微軀惛自謀,存沒兩無定,肝腸紛細抽。鬖髿垂項雪,未審繼見不?別淚強抑制,恐貽白髮憂。馳驅抵會城,倉卒發行輈,七日距鷺門,兩郡經置郵(道經興化、泉州二府)。更欲泛溟漲,遠盡天東頭。定更驗塗程(海道以更為定),濤浪荒咨諏。嘒星尚磊落,行子逝悠悠。下午渡烏龍江。烏龍江即陽崎江,其水匯於馬頭江入海。元鄭潛置舟立義田,鄉人號鄭公渡,立碑吳海為記。晚宿方口。

  渡烏龍江詩云:

  在昔羇廈南,沿洄飽經由。偶值風濤作,便恐隨膠舟;百年判須臾,失足那可求。茲將泛滄海,想像大塊浮;烏兔相跳擲,局若籠內囚。回頭瞻禹甸,稊米分九州;四瀆荒計較,矧此溝澮流。不覺囅然笑,扣舷成歌謳。頹陽薄桑榆,饑鴉啼汀洲。輟棹問前塗,聊為永夜謀。

  十一日丁卯,次漁溪。十二日戊辰,阻雨,仍宿漁溪。十三日己巳午,至江口橋,為福州興化二府南北盡界。橋下通海流,遙山青蒼,波濤淢汨,午潮乍作,海漁舟回,腥風貫鼻。有城寬數里,海鱻輻輳。下午抵涵江。江瑤柱出自涵江,形如三四寸扁牛角,上銳下平,雙甲薄而脆;柱生雙甲中腰,巨如古錢,味爽而甘,其餘肉則類大蚌。閩小紀論閩中海錯,以江瑤柱、西施舌、蠣房三物,準以畫家三品,江瑤柱為逸品。夜宿興化府。興化背太平山而城,以壺公為案,兩山皆峭拔。登城北山望東南,大海浮空,檣帆皆見。自涵江至興化,沃野約數十里。仙遊之水,經府城下至涵江入海。土人於出口處絫石為橋,障以木板,以資灌溉。溝渠四達,小船往來,延緣稻畦村落,風景絕類吳越。

  涵江詩云:

  髣髴越中路,溝渠進小艭。渚花輕拂櫂,沙鷺靜臨窗。頓覺■〈派,孑代氵〉懷豁,能令旅思降。前林煙火近,鴉軋早驚厖。

  十四日庚午,次楓亭驛(驛屬仙遊縣)。楓亭荔枝甲天下,彌山被野,樹極婆娑可愛。唐明皇妃江釆蘋故里也。妃于開元中高力士購諸閩中;進上,甚荷寵眷。妃性嗜梅,所居遍植,因號梅妃。自楊貴妃入宮,罕得幸御。妃慨慕長門賦故事,欲求才士作賦,因以動上,一時無肯為者,遂自作樓東賦。明皇覽而憐之,卒畏貴妃逼,不敢召也。及幸蜀歸,遍索妃所在,得溫泉藁葬處。發之,顏如生,脅有刃痕,知不屈為亂兵所戕。上皇震悼,命改葬焉。新唐書外戚傳未載妃名氏。是晚宿塗嶺。

  過江妃故里詩云:

  山礬水漲渚添痕,傳說江妃舊住村。青塚魂歸同寄恨,莆陽端不讓荊門。

  玉環豐膩洵無倫,窈窕樓東更絕塵。翻笑上皇誠錯計,馬嵬亡國竟何人。

  生年氣味類松筠,絕愛梅花萬樹新。歲歲嶺頭開勝雪,依稀猶似見橫陳。

  蜀關西望六龍奔,畢命溫泉識刃痕。懊惱史官編外戚,不書名姓慰貞魂。

  悵望華清渥澤頻,閑拈玉笛倍傷神。古來嬪御誰相匹,長信宮中奉侍人。

  莆山繚繞翠為屏,策蹇經過記幾經。欲弔江妃吟八賦,一天風雨下楓亭(妃有綺窗梅花諸八賦)。

  十五日辛未上午,次惠安縣,度洛陽橋。橋原名萬安渡,宋蔡忠惠公橋記云:「泉州萬安渡石橋,始造於皇祐五年四月庚寅,以嘉祐四年十二月辛未訖功。絫趾于淵,釃水為四十七道,梁空以行。其長三千六百尺,廣丈有五尺,翼以扶欄,如其長之數而兩之。靡金錢一千四百萬,求諸施者。渡寔支海,去舟而徒,易危而安,民莫不利。職其事盧錫浮、圖義波等十有五人。既成,太守莆陽蔡襄為之合樂讌飲而落之。明年秋,蒙召還京,道繇是出,因紀所作,勒于岸左」。泉南雜志云:「公自書大方尺,分勒二石,在公祠。聞之父老云:先時二石為倭載去,後見江間發光,探之得後一石;其前一石,乃後人復摹,故前石不如後石瑩潤。今就東橋一基,視諸基大數倍,周圍約百餘步,內建廟祀公,二碑立公像左右。橋至此微曲,每潮汐至,濤浪浩衍;及退,地涸如陸。世俗相傳:公造橋時,禱於海神,神假醉卒進醋字」。據筠廊偶筆云:「閩中洛陽橋圯,有石刻云:石頭若開,蔡公再來。鄞人蔡錫中,明永樂癸卯鄉試,仁廟授兵科給事中,陞泉州太守。錫至欲修橋,橋跨海,功難施,錫以文檄海神,忽一醉卒趨而前曰:『我能齎檄往』。乞酒飲大醉,自沒于海,若有神人扶掖之者;俄而,以醋字出。錫意必八月廿一日也,遂以是日興工。潮旬余不至,工遂成。語載錫本傳中。錫官至都御史,以才廉聞」。觀偶筆所載,是書醋字固非忠惠矣。然忠惠經始橋基,其事視修葺倍難。王遵巖曰:豈其駕長江之洪流,馮虛以構?寔其役有足駭人者。昧者驚焉,而言之異。亦以賢者之所為,興事起利,人樂其神而稱其功,故託于神以美之耶?

  洛陽橋詩云:

  清晨發塗嶺,午抵洛陽渡。驚颷卷行旆,奔潮倏已注。端明昔典郡,昏墊憫行路;思拯一時危,以成萬代固。金錢數百萬,輦至歎莫措;偃蹇驕黿鼉,誰敢拗其怒。矢傾盈腔血,瀝向滄溟訴。海若契精誠,涸沙莽回互;遂令千丈虹,偃臥舒修胯。繼起獲象賢,修葺無乖誤。異事動潛靈,同駕若騏駕。由來大功成,天地與恩遇。商旅樂康莊,望洋肆安步。引領溫陵城(橋距泉州府三十里),迢迢阻雲霧。

  是晚,宿泉州府;泉州負郭邑名晉江。浯江郡志云:「晉南渡時,衣冠士族避地于此,故名郡」。山之最高者曰清源山,在郡北三里許,高數千仞。聞未至絕巘數百武,有泉自石罅流出,積于砥石凹處,甘冽獨勝他泉;好事攀躋汲之,冬夏不減。其東有妙覺岩,石上刻「第一山」,是米元章行書。予以行期敦迫,未及遊焉。十六日壬申,次沙溪。凡行旅往漳州、廈門者,由此分路。旅舍蚊不冬蟄,至夏尤甚;日未夕,聲殷如雷霆。十七日癸酋,過五通渡;以地有五通山,因以名渡,約計海面十餘里。

  五通渡詩云:

  問訊廈門路,煙濤十里深。滄溟風易動,絕島樹疑沉。漫效浮槎客,難為故國心。定知今夜夢,繚繞綠楊林(予所居村名)。

  下午,抵廈門。廈門一名鷺門;屬同安縣,為閩中通洋巨鎮。突起海中,地廣輪約五六十里。按郡誌:廈門即嘉禾嶼,上有無盡岩、洪濟山、點濟岩、雲頂岩;又有浮沉石,潮漲其石不沒,潮退則石沉海底,天將風則石下有聲,名石虎礁。郡志亦第就有名者載之。其中怪石鬱律,岩壑奧窈,難以數計;環以巨海砰訇,寔奇觀也。

  廈門詩云:

  廈門寔巨鎮,遠轄盡漲渤。重關嚴稽查,兵衛環戈戛。東南通輻輳,歌管日膠葛。蜀錦與杭綾,被服同裋褐。市門嫣一笑,肯惜紅靺鞨。居貨牣殊方,由來蘊利窟。海隅生齒稠,舉踵隘耕垈;騰踔狎洪濤,洋舶紛四出。往來市諸番,安論吳與越;咬吧最險,萬里逝超忽;崑崙及七洲(西海崑崙、七洲,二洋最險。語云:歸怕崑崙,來怕七洲),荒怪難具述。蝦鬚閃旗殷,鯨背矗山屼,歲候西颷回,珍貝光熇發。興朝弛海禁,非徒邊徼活,王道尚柔遠,要使職貢達。梯航安可窮,泱漭滄溟闊。

  十八日甲戌至二十七日癸未,凡旬日,覉留廈門,覓海舶。廈門有海關,稽查出洋商旅,福建都統將軍管理。凡官于臺者,攜帶人數必具文書,開列人名,詳本省藩司;藩司給票,將所詳人名開後。既至廈門,將票呈海關掛號驗訖,始敢登舶。二十八日甲申,登海舶。舶首左右刻二大魚眼,以像魚形,長約十丈餘,闊約二丈,深約二丈。舶腰立桅,尾立舵。桅長約十丈,桅本約三十圍。舵長約二丈餘,巨約一丈。舵前相距二丈餘,設立板屋,寬約一丈餘,深約一丈,內供養天后像。左右立四小艙,以為臥室,名曰麻離。板屋後附立一小龕,高約三尺,橫闊約五尺,以置羅盤,定子午針。板屋外右首立水艙,縱橫約八尺,深如之,以貯飲食所用水。以海水鹹苦,不可食。登舶之後,陳牲醴,焚楮帛,鳴金伐鼓,以祭海神。二十九日乙酉,從小擔嶼張篷出口。初出口時,風濤搏擊,舟中之人,吐眩顛仆,十人而九。惟出海、舵工、鴉班、水手諸人,笑語自若。凡海舶主事者曰出海,定羅盤子午針者曰舵工,經理張弛篷索者曰鴉班,其餘俱名水手。舶篷編竹為之,長約八丈,闊四五丈。或值黑夜舟行,海風怒呺,舟楫振撼,篷索偶失理,鴉班上下桅竿,攀緣篷外,輕踰鳥隼,捷若猿猱,洵稱絕技。是日阻風,仍退泊小擔嶼。三十日丙戌五更放洋。上午以無風,且午潮將至,拋碇歇大洋。海舶固畏風,又苦無風。風靜水平,連天無際,舶不下椗,則乘潮而北,隨汐而南,方向莫定。椗以鐵力木為之,頭椗重七八百斤,以次遞殺。巨舟四椗,次三椗、二椗,下鉛筒約四十餘尋。鉛筒以純鉛為之,形如秤錘,高約三四寸,底平,中刳孔,寬約四分,深如之,繫以棕繩。投鉛筒下海,底孔粘海泥;舵工覘泥色,即知其處,舟行自不錯誤。按廈門位西北乾方,臺灣位東南巽方。凡海道出口有二,春夏多南風,則由小擔嶼或大擔嶼;海不甚深,大擔嶼與小擔嶼相近;秋冬多北風,則由繚羅山下,海深不測。

  小擔嶼放洋詩云:

  遊子類飛蓬,飄颻臨海界;長颿維百尺,忽與滄溟會。大塊杜德機,蘊氣不復噫;神物酣蟠睡,意快脫杻械。茫茫尾閭泄,淼淼萬川濊。安從測海深,祗益驚天大。生年困侘傺,日食厭虀芥;偶然獲微官,班秩鄙纖介。胡為冒險行,霜毛壓歲邁。要知冥漠意,欲償諸番債。■〈扌瓜〉搜到嗢咿,心癢劇癢疥。每念注金惛,令我終宵喟。

  六月初一日丁亥,回顧廈門諸山,散若斷雲,隱映斜照。微風偶動,波起伏輒數里,舟入窪如墜,其出如登。初二日戊子,不復有山,空絕飛鳥,時有小青蛇游泳舟側。初三日己丑夜半,觀日出。未出時白光一抹,長竟天東;俄焉霞彩照灼,鬚髮可鑑,近東海水盡赤,環望西南北三隅,甚黝黑,計內地晨雞初鳴。良久日始出,西南北漸開霽,則內地昧旦時也。或云日初出,倏為升沉,其語誕妄。蓋天欲雨,海氣坌涌;日出有定,海氣興滅無定,自崇山下觀,疑日有升沉矣。三餘贅筆云:補怛落迦山在東大洋海中,雞初號,遙見東方日出,輪赤如火,流光燭海波,閃爍不定。蓋此系日輪未出時景象;若日輪出則東方明,其光氣亦漸歛矣。

  海中觀日出詩云:

  我生守蓬蒿,寸步困偪仄;忽成滄海遊,捩眼恣天色。坤輿漾空虛,洪河洵涓滴。

  扶桑澆懸根,滇■〈泪丐〉知不隔。夜半天雞鳴,霞燒半海赤;絳闕爛溫汾,三山下臨逼。

  掉頭顧平地,夜氣正黝黑。良久火輪出,遊氛漸開闢。燋勞念馮生,始覘東方白。

  安知金鵶輝,早射昆崙脊。

  是日,甚晴霽。忽見臺灣諸山,矗浮海面,意指日可至。常時渡海者,必先見澎湖島,繼見臺灣山;是日諸山先見,旋被雲翳蔽。竟日無風,海平如鏡,日光下射,五色炫目,細玩澄澈如冰。三四丈下,小鯊魚細鬐纖尾,浮沉翕忽,莫遯其形。迨日既夕,水惟一色。海中魚類雖無所不有,而舟行目所常見,惟有鯊魚,其種類亦繁,赤嵌筆談紀載鯊魚至一十七種,尚有未盡者。初四日庚寅,遙望廈門同發舟,近一二十里,遠則百里,如點墨貼空際。初五日辛卯,望見澎湖島,寸碧隱隱。自五月晦日至是日,皆以無風,隨水前漾,夜仍宿大洋;鉛筒下處,深不過六七十尋、淺則四五十尋。臺灣諸山,後不繼見。

  海中見澎湖島以無風不能至詩云:

  五日歎羈遲,六日漩尤靜(自五月晦日放洋,至是日凡六日)。意輕溟漲闊,目炫陽烏烱。飛廉謝冰夷,逃竄深戢影。穹蒼虛相涵,一氣同溟涬。烏鯊狎澹濧,撥剌時一逞。舵移昧遠近,寸碧出俄頃,安辨根虛無,常虞失■〈女展〉奵。氣蹻未可乘,臨空殊耿耿。

  初六日壬辰,至澎湖。澎湖舊隸晉江縣。臺灣紀略以為屬同安縣;考諸府志,以屬晉江縣為允。康熙二十二年,臺灣平定,始撥歸臺灣縣;共三十六島,皆平岡小阜而童。惟媽祖嶼最大,廣延各三十餘里。臺灣府志云:「總澎湖之嶼計之,寔四十有五;而相傳為三十六嶼者,特舉大概言之耳」。泉郡志云:「東出海門,舟行二日程,曰澎湖嶼,在巨浸中,環島三十六,如排衙然。昔人多僑寓其上,苦茅為廬;推年大者為長,不蓄妻女;耕漁為業。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嫠耳為記,訟者取決於晉江縣。城外貿易,歲數十艘,為泉之外府;後屢以倭患,墟其地」。唐施肩吾島夷行云:「腥臊海邊多鬼市,島夷居處無鄉里;黑皮年少學採珠,手把生犀照鹹水」;即指此地也。是唐時已有居民。舵工云:岡阜生青草,曝極乾,不可燃為薪;土人放牛飼草,牛下糞曝乾,燒則焰熾,是不可解。島中居民散處,地沙礫斥鹵,不可為田;粟米仰給臺灣。泉郡志所云耕者非能如內地樹藝禾黍,不過偶有種植矣,惟倚漁為生。丈夫出漁,婦女佐之,備盡勞瘁。諺云:「澎湖婦人臺灣牛」,哀其瘁同也。內文員設一通判,武員設一副將,轄兵數千。觚賸云:「臺灣所屬之澎湖,其對岸皆獞猺部落。中國有賈於其地者,必設席於家,延之環坐,置盆水席中;主人之婦出,採樹葉裹糯米少許,納口細嚼,吐於盆,主人與客共酌。初飲淡泊無味,傾之面頓發赬,皆酩酊而散;謂之頃刻酒」。今考澎湖無所謂對岸地;且獞猺乃八蠻之種,惟五溪以南,窮極嶺海,迤連巴蜀始有之,海東諸島嶼固無有也;且不可言部落。惟臺灣之地,雖隔臣洋,地形寔與澎湖對岸;山內生番釀酒,搗米成粉,番女嚼米置地,越宿以為曲,調粉以釀,沃以水,色白,曰姑待酒。味微酸,外出裹其醅以蕉葉,或藏於壺盧;途次遇水,灌而酌之,渾如泔,亦未能頃刻而成。觚賸所載,或即指此,而傳聞訛異耳。按廈門至澎湖,船七更,是為大洋;澎湖至臺灣,船五更,或云四更,是為小洋。樵書云:六十里為一更,又一日夜定為十更。定更之法,以焚香幾枝為度。船在大洋,風水有順逆、駕浪有疾遲,水程難辨。以木片從船首置海中,人自船首速行至尾,木片與人行齊至,則更數準。若人行至船尾木片未至,為不及更;或木片先人至,則為過更;均非更數也。澎湖至臺灣約計二三百里;據舵工云:偶當夜靜波恬,或聞臺灣雞犬鳴吠聲;未審然否也。

  澎湖詩云:

  澎湖一窮島,外海稱險阸。東南控制靜,內地安棲息。山童草木荒,潮涸鹽鹵塞;地潟不宜稼,耙犁安所力。波濤狎床幃,蛟鼉輕蜥蜴;肆其■〈尢虎〉闞性,溟漲猶偪仄。粟米自東來,未能飽饑膈。修鱗與團介,炰膾無不得。天兵昔東下,萬艘暍荷戟;神畀將軍泉,至今噴湢■〈氵仄〉(大兵平臺時,師駐澎湖,掘井數處,鹹苦不可食。將軍施琅拜空默禱,甘泉一夕湧出,萬軍歡呼,而臺灣遂克)。東臨望臺疆,時見山尻脊。西飈會有期,便掛如雲席。

  午飯後,北風乍作。渡海占驗:凡六七月北風,則颶立作,舵工欲退泊澎湖,待颶定;商諸出海,出海以淹滯日久,且恃颶未即作,下午渡黑水溝。海水橫流,為渡臺最險處,水益深黑,必藉風而過。臺灣雜記云:「溝中有蛇,皆長數丈,通身花色,有梢上,如花瓣六七出,紅而尖,觸之即死」。舟過溝,水多腥臭,蓋毒氣所蒸。予以驚怖,未敢出視。舵工云:常下鉛筒棕繩,盡百數十尋,未及底,莫測淺深。按宋徐兢高麗錄云:「從明州出海口,舟行八日,過黑水洋」。元史:「張立道使交趾,並黑水跨雲南,以至其國」。海中黑水,固不一洋。及暮,風益烈,濤浪如山,倏聞船底喧囂,聲如地中萬道鼓角,意加怖。詢諸舵工,云:黃花魚因風起趨附船底,呴沫竟夕,噞喁有聲。

  由黑水溝夜泛小洋詩云:

  舟過黑水溝,舵工顏如墨。畏驚驪龍睡,檣艣快掀擊。回瞻黑奔渾,弱膽尚餘惕。行旆颯飄揚,颿張迅弩激。便堪瀛壺遊,卻恐銀潢逼。夜久風更怒,崩濤恣漰湱,何得萬鼓角,號呶鬨深黑。蒼茫神鬼集,哀傷天地窄。始知潛鱗介,噞喁伸腷臆。茲行固留滯,肝腸已結塞。宵征太蒼黃,履險更迷適。誰能鞭羲車,光展陽烏翼。

  初七日癸己,至鹿耳門。門約長三四里,左右皆礁石。土人又名銕板沙,潛藏波內,彎環屈曲。其道止容一舟,深不逾尋丈,出入必脫尾舵,恐舟隔礙。門外則系七鯤身沙腳,巨石森布,潛波二三尺,長約百餘里。常時無風,海水自內河湧出,怒激潛石,翻銀噴雪。枚乘所云:「洪淋淋若白鷺下翔;皓皓皚皚,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可謂善於名狀。舟將進口,海邊漁人斫木裹白黑布為左右標記,就礁石彎環屈曲插之,使知趨避。凡海舟來臺者,每歲出金少許,以酬其勞。舟上下偶失標記,立至糜碎,人百不一生。以出入必由于是,故以門名焉。舟行必候風潮,二者缺一,則不敢出入。既進鹿耳門,海中突出一嶼,周圍加以絫石,寬平約一二里。內立二稅館,海防同知及安平鎮副將管理。海舶至此,仍將藩司所給票呈稅館掛號驗訖,始得換小舟至府。

  鹿耳門詩云:

  精衛啣石填洪濤,羽毛禿盡波仍高。至今碪■〈腭,石代月〉剩遺跡,潛藏海底相周遭。戈矛咫尺銛爭向,脫舵失憑心膽喪。崩騰陡覺眼光迷,造次頓許蛟鼉葬。憶昔天兵動地來,潮添十丈千艘開(康熙二十二年秋八月平偽鄭,鹿耳門水漲)。鯨鯢鏖戰窟宅淨,孽血雨灑腥風霾。有道由來四裔守,地險重扃復何有。登崖張讌對滄溟,浮天瀲灧臨樽酒。

  鹿耳門潮聲詩云:

  大荒地險盡堯封,想見天兵克偽墉。故壘迄今盈百室,寒潮依舊卷千重。餘波南匯暹羅水,細沫東噓日本峰。怪煞舳艫爭利涉,長年來往狎鷗蹤。

  常時風順,一日夜可至。予以無風,留滯海中浹旬,因得紀其梗概如此。初八日甲午,至臺灣府。


  ●小琉球漫誌卷二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紀勝(上)?

  臺灣不知所自始,地迤長千餘里,諸番種類不一。諸羅縣志據馬貴與通考「紀流求國」,其略云:「流求國居海島,在泉州之東。有島曰彭湖,水行五日而至。隋大業中,曾令羽騎尉朱寬入其國,取布甲而歸。時倭國使來朝,見之,以為彝邪久國人所用。旁有毗舍耶國,袒裸盱睢,殆非人類。宋淳熙間,其國酋豪,嘗率數百輩猝至泉州水澳、圍頭等村,多所殺掠。喜鐵器,掠取門環及剜甲取鐵」。今考諸番俗,多與臺類;且東洋諸番,惟臺地不產鐵。而郡南有小琉球山;今琉球國距泉州甚遠,或元以前臺與澎湖共為一國,而與琉球同名。其所記毗舍耶國,或系諸番內一種,亦未可知。至蓉洲文稿則據名山藏,為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山,以澎湖為外援。是皆臆度之詞,未可據為信也。府舊志云:「臺灣古未隸中國版圖,明宣德間,太監王三保舟下西洋,因風泊此。天啟元年,漢人顏思齊為東洋國甲螺(東洋即今日本,甲螺即頭目之類)。引倭屯於臺,鄭芝龍附之,尋棄去。久之,荷蘭紅毛舟遭颶風飄此,愛其地,借居;土番不可,乃紿之曰:得一牛皮地足矣。遂許之。紅毛剪牛皮如縷,圈匝已數十丈,因築安平鎮、赤嵌城,漳泉商賈集焉」。臺灣紀略云:「先是,北線尾日本番來此,搭寮經商,盜賊出沒其間,為沿海之患。後紅毛乃荷蘭種,由咖溜吧來,假地日本,遂奄為己有。築安平、赤嵌二城;各社土番,聽其約束。辛丑歲,偽鄭成功敗自長江歸,土人勾之往,由鹿耳門入,潮水忽添數尺,紅毛戰敗逃歸。成功因名臺灣為偽東都,設一府二縣。府曰承天,縣曰天興、曰萬年。壬寅歲,成功卒,子鄭經嗣,改東都為東寧。康熙辛酉,經預立其庶子鄭欽為監國,退閒洲仔尾。未幾,經卒。眾憚欽之嚴,迫之縊死,遂立鄭克塽為主;年幼,政出多門。福建總督姚啟聖知之,密請東征。朝廷可其奏,命靖海將軍施琅為提督,與巡撫吳興祚同討之。二十二年癸亥六月十四日,大師由銅山進發;二十二日克澎湖。克塽繕表歸誠,臺灣遂平。設一府三縣;府名臺灣,縣名臺灣、鳳山、諸羅」。紀略所言如此。康熙五十年,命大臣涉海,勘定疆界。雍正九年,割諸羅北境為彰化縣。通計版圖所隸,南北縱長約千餘里。東界崇山,山內盡生番;西臨大海,橫闊不踰百里;地形如彎弓,故名臺灣。外環七鯤身,又名沙線,繚繞斷續,約百餘里。環圍內河,與府治相向。其外長沙線自南港口起至淡水海外止,不知其幾千里。復有大線頭、海翁崛,為臺灣之外障。沙線系海邊石,矗露波面,高不尋丈。

  七鯤身詩云:

  臺疆肖彎弩,千里射潮汐。鯤身劈半環,小曲百里窄。團束內河流,明鏡安臺脊。少女逞狡獪,撼動天光碧。氣連滄海昏,險自洪荒畫。修鱗欲來遊,骯臟鬐阻格。內河望鯤身,隱隱凸浮磧。朅來勿押侮,下逼蛟龍腋。

  鯤身漁火詩云:

  茲地曾經百六遭,時清漁火遍輕艘。屢探蛟蜃盤渦惡,那懼黿鼉駕浪高。風定熒熒依古戍,宵分點點映寒濤。往來慵問乘除事,燃竹無心羨爾曹。

  舟進鹿耳門入鯤身,是為內河;水淺五、六尺,深則倍之。大船至此不能復進,另換小船。遇潮退岸垂,水涸如陸,藉人力推舟,或用牛車換載。

  內河詩云:

  出險泊內河,回覕猶餘恐;幸逃滅頂凶,敢誇投璧勇。內河亦海流,夷險差安悚,波深不盈尋,懸暉漾清溶。窄愛舴艋輕,寬辭市舶聳。潮回鹵地涸,舟小邱山重。陸行迅摧濤,百口號呼洶。鴇鷁倏駭散,鯤鮞怖群踊。力疲撓寸進,艱勝登秦隴。森森認城郭,歷歷分畦壟。茲行飽艱虞,快聽啼寒蛬,西風颯毛鬢,秋霜驚種種。

  遙望臺灣,不見民居;一帶青碧,無城郭。惟四門設城門,累以巨石,約寬數丈;其餘周遭樹木柵,柵間疏闊,人恣出入。遍植■〈艹〈束刂〉〉竹、菻荼、綠珊瑚之類,蓊鬱蕭森,恍若入深谷矣。

  臺灣府詩云:

  海中望臺山,山形倏明滅。合沓乘風潮,闖然臨巀辪。自從鑿混沌,仡仡噬囓。安知萬祀後,冠裳儼森列。南北千里餘,竹木青轇輵。相傳雞籠陰,猶有太古雪。海流日砰訇,海巘長屼齧。野鶴適何來,■〈扌棄〉飛恣寥泬。

  安平鎮在一鯤身上,府治對岸,有紅毛築城,方圓一里。築城時,用大磚、桐油灰共搗而成。城基入地丈餘。深廣亦一、二丈。城牆各垛,俱用鐵釘釘之。城極堅固。城外平廣約八、九里,突起海中,與鹿耳門稅館相對,地比稅館倍四、五。二地遙望,如石印二顆,分立海口;環以鯤身繚繞,形勢險固,為咽喉之地。內設副將,統水師三營。府治至安平鎮,水行約十里;至鹿耳門稅館,水行約三十里。

  安平鎮詩云:

  重鎮壓瀛壖,周遭樹營柵。東回瞻府治,十里驚湍隔。仡仡番子城(土人名赤嵌、安平二城,統名番子城),荷蘭舊擘畫。興朝聲教闊,外海恣開闢。維天生五材,並用敢離逿。設帥制狡獷,心輸由吭搤。大閱當嚴冬,千艘壅潮窄。皂纛咽笳鼓,摩動閃雲隙。令傳齊三呼,狂趡洶濤黑。髣髴遌鯨鯢,森森闘鋋戟。誓將髑髏鏖,肯惜腰膂磔。淵客竄污淤,海童韜蹤跡。張幕簡趫材,僄狡迅鸇擊。將軍粲然笑,磊落賚金帛。頹陽入濛氾,餘霞爛西赤。飲至動鐃歌,滄溟夜寥閴。

  赤嵌城在臺灣縣治左,相距不數百步。荷蘭始至,築此城。府舊誌以為誆地土番,臺灣紀略以為假地日本,二說未知孰是。城初甚高峻,以勢壓縣治,墮去數雉。今無人居住。

  赤嵌城詩云:

  諸番昔陸居,漁海饜腥食。紅夷誆牛皮,城築誅茅塞。驅逐駭禽獸,挺走竄屴崱。埤堄抗虹霓,咸池瞰浴赤。潮生驚隆頹,颶作占氛黑。想當締造初,戀腐恣鴟嚇。寧識聖人出,千里溝塗斥。費豈恡垣墉,眾心森削壁。黑齒日襁負,縱橫閭閈跡。嘓轆唱番謠(裨海紀遊云:諸番語多作都盧嘓轆聲),湛湛高穹碧。

  澄臺在道憲署內。臺高丈有奇,上廣一筵。四望空闊,海濤汨沒,若在几席。癸未歲,長白覺羅四公召入署,閱歲試卷,獲登澄臺,遊斐亭(斐亭在澄臺之北)。公系紅帶子,由內閣中書出為汀州同知,升福州知府,調任臺灣知府,升臺灣分巡道。公謙恭好士,退食之暇,留心詞賦。甲申歲夏四月,公俸滿西渡,為作海東頌八章上之。

  天眷有清,以靖萬邦。要荒率服,歲貢克供。裔焉小孽,竄海窟穴。腰膂分離,樓櫓漂血,坤乾軒豁,昏霾殄絕。奠茲井里,重洋有截(一)。

  維彼臺疆,開鑿末世。憑怙奫溱,鯨鯢恣睢。自我奠居,文教揆治。千里而遙,有郡邑四。皇帝曰吁,理我有民。惟良守牧,是拊是循(二)。

  昔在清端,澤濡瀛壖;至今皤發,猶唶齒齦。我公宗室,遠來此土;繼陳清端,,益大其撫。臺谷■〈山含〉岈,赤嵌壁削;五馬驤騰,臺人歡躍(三)。

  臺疆黎庶,寔徙內地;外環諸番,哆侈飼■〈爿鳥〉。格心麇來,庀修耕器。公曰念哉,汝民汝番,汝驅汝番。餘溝汝田;汝哦汝冊,餘賚汝冠(四)。

  書院隆崛,維公成之;孝秀屏棄,維公烝之。民番嘔心,犍牂日孳。有恇其威,而饇其惠;河潤九里,滂澤日繼(五)。

  皇帝曰吁,念茲臺疆;舊人是求,化乃易成。廌冠岌岌,我公再至;後政之敷,儷前之治。士無厖教,民洞其志。以謳以絃,以樂以利(六)。

  檳榔之樹,匝葉蓬蓬。我公所植,誰敢不恭。自此徂南,公實巡行;輦其陰雨,輸我豆秔。公蒞臺疆,前後六載。公曰予歸,西杭溟海(七)。

  公欲歸止,民番唏止;公我父母,而舍子弗■〈孛殳〉。匪公弗■〈孛殳〉,維天子有命,用勱相國家,萬民以正。願公福祿,延及孫子,承承無疆,同國家億萬祀。

  澄臺觀海詩云:

  海上棲遲及早秋,登臺騁望思悠悠。常虞雷雨從空下,始信乾坤鎮日浮。湠漫由來圍赤嵌,蒼茫何處問舟邱?乘槎便欲從茲去,憑占星文入斗牛。

  宜亭在斐亭之西,覺羅四公所建,旁植檳榔十數株。每值月夕風旦,景物淒清,灑然塵外。二亭相距不數十步。

  宜亭詩云:

  坐鎮諸番靜,■〈派,孑代氵〉亭愜所宜。海光搖畫戟,竹影漾浮卮。魏闕長膺戀,林泉偶繫思。

  風謠憑貢上,寧減白狼詩。

  記厭承明值,來東已六年。英髦時接席,宗室固多賢。水檻朝垂釣,風亭午擘箋。

  檳榔皆手植,父老重流連。

  朝天臺在府署內,覺羅四公為府時所築。臺之高廣,視澄臺過之,亦可觀海。癸未歲,臬憲寶崗余公時為府,召閱試卷,因獲登焉。公浙江紹興諸暨人,乾隆丁巳進士,官刑曹幾二十年,出為福寧知府;歷福州、漳州,調任臺灣。公性方嚴,門絕私謁;博學能詩,長于吏治。予蒙公與覺羅四公,皆有知己之感。癸未歲秋八月,公俸滿西渡,予作五古一篇上之。詩云:

  於越古奧區,千岩競蒼翠,鬱烝干青冥,光涵瑚璉器。大雅溯根原,寔為名家裔。

  貫穿七略書,摛藻春葩麗。廿年官刑曹,時切平允志;持議無敢撓,屹若山岳銳。

  每歲上讞書,屢荷天顏霽。曰茲大小獄,是臣稱職司;遂令天下民,咸受協中治。

  繼命守甌閩,清霜肅瘴癘。量移滄海東,經綸出腹笥。欲頌騶虞仁,彌厲鷹鸇鷙。

  化裁葛亮嚴,神明鄭僑惠。聽斷勝燃犀,魑魅潛逋避。浩蕩千里間,臥狗足生毳。

  黠胥無完裾,憔悴涕濡鼻。民番輕豐收,狼籍攅遺穟。制府釋焦勞,永無東顧累。

  茲將航溟漲,筮日整行騎。煌煌賢能名,早已御屏記。恐留官神京,軒車難再至。

  斯須乞居停,慰我民番思。

  登朝天臺詩云:

  泱漭接虛無,臺空瞰四隅,乍驚寒浪湧,惟見片雲■〈派,孑代氵〉。拙宦東溟遠,懷鄉西日徂。

  不堪華鬢髮,漂泊嘆窮儒。

  五烈墓在臺灣縣治魁斗里,明寧靖王侍姬袁氏、王氏暨媵妾秀姑、梅姑、荷姑葬處也。按鳳山舊誌云:「王名術桂,字天球,明太祖九世孫,遼王之後,長陽郡王次子。崇禎壬午,流寇破荊州,王偕藩封宗室逃湖中。甲申,京師陷,福藩嗣位江南;王與長陽王入朝,晉鎮國將軍,令守寧海。順治乙酉夏,浙西郡縣盡歸本朝,長陽率眷屬至閩,王尚留寧海,而鄭遵謙從紹興迎魯王監國。時傳長陽入閩,存亡莫測,監國封王為長陽王。鄭芝龍據閩,又尊立唐藩,王奉表稱賀,唐藩亦如監國所封。繼聞其兄已襲遼王,王具疏請以長陽之號讓兄次子;唐藩不允,改封寧靖。丙戌五月,大兵渡錢塘,王乃涉曹娥江。覓海舶出石浦;監國亦由海門來會,同至舟山。十一月,王與監國乘舟南下,歲杪抵廈門。是時,鄭鴻逵迎淮王於軍中,請王監其師;合芝龍子成功兵,攻圍泉州,經月不下。鴻逵乃載淮王與王,同至南■〈氵粤〉。值粵東故將李成棟已奉桂藩嗣位肇慶,王因入揭陽。庚寅冬,粵事潰。辛卯春,王仍與鴻逵旋閩,取金門。及成功取臺灣,王遂東渡;就竹滬墾田數十甲,以贍朝晡。既而元妃羅氏卒,遂葬焉。康熙戊午,聞靖海將軍施琅調集水軍樓船進討鄭氏,王蒿目憂之。癸亥六月,大兵克澎湖。二十六日,鄭兵敗回;王謂姬媵曰:我之死期已至,汝輩聽自便。僉云:王既能全節,妾等寧肯失身,請先賜尺帛,死隨王所。王曰:善。姬袁氏、王氏,媵妾秀姑、梅姑、荷姑俱冠笄被服,同縊於堂。王乃大書於紙,歷敘流離之艱,矢以不肯失節;並著絕命詞,遂結帛於樑自經。眾扶之下,顏色如生。越十日,藁葬鳳山長治里竹滬,與元妃合焉。相距五烈墓三十里」。

  五烈墓詩云:

  百年荒塚在,寧比玉鉤斜。漫墮三春淚,驚摧五朵花。瘴鄉空葬骨,絕海竟無家。

  應化虞兮草,臨風共怨嗟。

  遙念叢蒿地,王孫烈骨憑。未能依竹滬,猶勝望西陵。髣髴青螭駕,依稀赤豹乘。

  佩璫紛侍從,愁霧夜長凝。

  鯽魚潭在府治中路,離府八里,偽鄭時常畜魚於此。據諸羅誌云:「臺地無鰱,偽鄭載而置之郡治鯽魚潭;及網之,無有也」。其寔不然;予在鳳山學署,見守備某餽同僚鰱魚二尾,重可五、六斤;豈地氣有異,抑今昔不同耶?

  鯽魚潭詩云:

  府東萬丈潭,水族紛窟宅。百泓沸重幽,膽破下臨黑。連峰亙東回,環照崨嶪邑。

  戢戢穿薲苽,潎潎弄浟湙,氣各挾波濤,隱忍困偪仄。偽鄭饕口腹,銀鱗出潑剌。

  膾下金絲盤,細聽霜刀騞。自從罷施■〈哭,爪代犬〉,長時瀲空碧。勿輕鬐鬣微,溟漲迫脅腋。

  會當雷雨交,騰踔安可測。

  暗洋,梁谿季麟光臺灣雜記所載,府誌採入;云:「暗洋在臺灣之東北,有紅彝舟泊其地;無晝夜,山明水秀,萬花遍滿,而上無居人;謂其地可居,遂留二百人,給以一歲之糧於彼居住。次年復至,則山中俱如長夜。所留之番,已無一存。乃取火索之,見石上留字,言:一至秋即成昏黑,至春始旦。黑時俱屬鬼怪,其人遂漸次而亡。蓋一年一晝夜云」。此與山海經所載西北海外章尾山燭龍事相類,似涉荒唐。雖大荒之外,靡所不有;如極西所著天問略云:西國人親經歷,地近北極者,夏至日晝愈長、夜愈短,有全十二時為晝、三十日為晝、六十日為晝、六月為晝者,亦或有其事。然臺灣與海東諸國遠離北極,而茲地在臺灣東北,相距應不甚遠,事益難信;況君子固道其常也。

  暗洋詩云:

  海客傳逸事,令我再三歎。有島絕居民,花濃竹欹亂。紅彝拏舟來,留種置行館。

  再至燭遺書,墮淚浩如霰。愴傷人代促,黝黑歲序半。羲車厭修轡,暑退快脫絆。

  安知秋陽輝,長此冬夜漫。山魈恣彳亍,魍魎互窺瞷。大荒固多異,兩儀無更換。

  誰能鑿空虛,啟閉作昏旦。甚類燭龍誣,何減諾皋謾。空堂夜杳閴,泱漭望河漢。


  ●小琉球漫誌卷三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紀勝(下)?

  予于六月十二日戊戌,由府治小南門問道鳳山。十里至二濫,風沙乍作,窈冥晝晦;轍跡縱橫,居民短垣茅茨,參差相錯,風景絕類西北地。二十里至大湖(屬鳳山縣治),市廛民居稠密,為大村落。二十里至竿蓁林(又名鴉公店),亦一大村落也。以阻雨宿此。十三日己亥,十里至小店仔,十五里至縣治。城內周圍約五、六里,設四城門,與府治同。四門惟北門外有市廛廬舍,學宮亦在北門外。其東西南三門,出郭則阡陌相接矣。

  初至鳳山學署有感,成二十韻,詩云:

  渺軀輕鴻毛,生死敢豫計。舟航信乾坤,遂造大荒裔。儒官俗簡賤,訓諭固職司;負力窮展陳,微員成虛置。較祿等貳令,論階崇邑尉;未敢與齊觀,曹閒脫權勢。

  筮日勉就位,淫霖行潦沸;踏濘五六役,前導失行次。兒童拍手笑,婦女掉頭詈。

  壁立絕几榻,廚荒假食器。循例張科條,諸生無一至。空抱素餐慚,深辜設官意。

  安能驅麋鹿,近使諧孔翠。肩輿偶行遊,列廛紛起待;詢知學宮官,箕踞意復恣。

  所歷盡揶揄(予始任德化,繼署理永春),矧茲饒瘴癘。何如百夫長,出入弓刀騎。

  駭汗雨翻盆,拳身蝟縮刺。野鶴忍調饑,自韜霄漢志。由來太行阪,鹽車有騏驥。

  予調任鳳山,實由順天石君朱公向制府推激。予以母老辭,繼感公言而不獲辭也。宗室覺羅四朗亭公時為臺灣道憲,公命予致書,非公素交也。進謁日,朗亭公極口相譽,具述公書云爾,予益感動。至臺既數月,諸生罕至者,深懼尸位,辜公德意,日悒悒不樂。因述公所言著於詩,欲令天下益知公之賢,而予得此於公為不易也。公順天大興人,年十八,登乾隆戊辰進士,官翰林,曆侍讀學士。庚辰歲,出為福建糧憲;治期年,士民懷之,繼升臬憲。

  上朱臬憲五十韻詩云:

  苑囿遊騶虞,草木遂萌拆,雲霄下仙鶴,凡禽整毛翮。朱公來甌閩,橫目競修飭;在野力鋤耰,環坐延逢掖。嶷然夔龍姿,卓爾遊夏匹。童年躋高第,飛騎控鳴鏑。

  儼列侍從班,鴻羽儀王國。四庫書貫穿,百篇管立搦。骨爭華岳重,量恣滄溟闢。

  天子念良臣,民瘼須周悉。欲成平格勳,先與盤根曆。仰承珍重意,屢奏循良績。

  澤民勝救暍,薦士深饑惄。淺材本櫟樗,蕪沒甘榛棘。量移滄海東,公實汲引亟。

  顧念母篤老,未敢身遠適。荷公言覼縷,浩浩輸胸臆。渾忘官階崇,宛篤骨肉戚。

  上云憐侘傺,微員大卑仄;子貌類拘迂,子質亦悃愊;任負材殊尤,誰肯力推激。

  臺疆舊狉獉,遷徙近充斥;滿俸稽邊勞,進秩固不隔。受祿加豐盈,供廚備燔炙;

  持歸養高堂,囅然動顏色。弟昆況三四,佐餕自無忒。以此答劬勞,遠勝日侍側。

  下雲當聖世,鞅掌匪異責;未可眷私恩,遽爾就家食。忠言撼肝肺,勉力赴行役。

  宗室朗亭公,音容闊疇昔;命作致書郵,私謂僚誼迫。舟航泛波濤,區僂謁棨戟。

  啟口快揚揄,稔知勝熟識。傾聽昧由來,歛容增悚惕;因述公郵書,轅駒誇虎脊。

  陡焉心啣悲,不覺臉淚滴。勤勤肆搜羅,瑣瑣無遺擲;要使尺尋材,隱為邦家惜。

  思欲酬高深,惟日勤司職;倫俾民番明,教廣龍蛇澤。庶公報國心,少慰臥轉側。

  負山嘆蚊微,馳河慚蚷力。朝糜太倉粟,寤向長榻擗。諸生肖猨猱,招呼愈藏匿;

  訓諭安所施,志願卒未獲。沐猴輕儒冠,亡羊愴挾筴。過蒙冀北顧,留滯周南客。

  颶風破簾幃,飛沙埋莞席;乾坤莽周遭,哀歌思(去聲)何極!

  鳳山學宮,教諭、訓導無署舍;教諭以明倫堂為署,訓導以五王殿東西廂為署。宮前泮池,即蓮花潭也。寬約八、九里,煙波浩渺,漁筏出沒;長堤綿亙,竹木蕭疏。鳳鼻、鳳彈諸山,淡抹天際,髣髴杭州西子湖;恨無臺榭點綴耳。往時屬學官遍種荷花,泮池荷香,為鳳山八景之尤。乾隆十二年,縣令呂鍾琇歸諸百姓;漁人蹂躪,荷無遺種矣。傀儡山相距六十五里,倒影入池;至冬水涸,僅尋丈,山影亦宛在。土人欲知晴雨,常驗山上雲氣。山極高峻,常時雲氣覆蔽;偶遇晴霽,山形盡露,不數日即雨。聞全臺諸山盡如是,與內地大異。

  與同僚林霞海宴飲蓮花潭詩云:

  蓮潭當夏末,泱漭葭蒲蔚。瀲艷細皺縠,■〈山上酉下〉崒環倒翠。朅來謝親愛,賴茲慰覉思。

  矧復同官賢,草木諧臭味。樽罍諦新知,覼縷傳舊事。緬溯十年餘,爛熳豐荷芰;露湑團葢明,風引高莖曳;窈窕擁紅粧,喧填遊寶騎。歲久忽摧殘,白鳥失所憩。

  安從水濱問,且作一日計。炰膾既登盤,梨栗亦相次。市酤罄澀囊,引滿愁莫繼。

  醉舞月照席,欹影紛墮地。乍面絕嫌疑,傾言到肝肺。興衰任不常,歡娛且休置。

  餘興欝未伸,列坐更揚觶。

  鳳山在縣南三十里,其狀昂騰如鳳,若丹穴遠至,邑因以名;山盤鬱不里許,而圓秀絕倫。山東北為鳳彈山(俗呼為鳳卵山),西南為鳳鼻山,山皆肖形而名。

  鳳山春雨詩云:

  鳳山南望海天遙,春至空濛暮復朝。氣動蛟龍初起蟄,聲催螺蚌盡乘潮。瀟瀟餘響紛傳幄,淰淰輕寒鎮入宵。羇旅有情誰遣此,短檠相對伴蕭寥。

  半屏山在縣治東北七里,形如畫屏;至蓮花潭山忽截削數十仞,肖屏風之半,因名。俗相傳昔有獐在山巔,鳴則近地火災;獵者捕不可得,後莫知所之。

  半屏山詩云:

  茲山名肖形,屈膝裂半曲。造物憎美盡,恡此黛色足。自昔蘊精靈,警火鳴逸躅。

  獵徒欲罝捕,奇獸寧國育。新曦相照耀,時霔深櫛沐。哀猿啼一聲,蕨迸萬莖綠(猿啼地蕨乃多,每一聲遽生萬莖;見林下清錄)。

  半屏山夕照詩云:

  屏山突兀映高空,樹色山光入望中。一抹寒雲開夕照,千竿疏竹動秋風。牛羊點點歸茅巷,鳥雀啾啾下枳叢。欲倩郭熙無處寫,綸巾相對意何窮!

  龜山在縣治左,近接半屏山。山形如龜,半盤城內。盤石嵬罪,林木翳蔚。偶值風柯遞振,哀狖互答,頓令覉思增唏。山不甚高,登其巔可以觀海。

  登龜山憶家詩云:

  怒石勢欲落,哀狖啼啾啾。攀援無尺土,寸步猶淹留。槎枒千章木,終古聞颼飀。

  陽烏避薈蔚,六月思重裘。升高瞰巨浸,端倪洵難求;洪濤蘸雲霓,湠漫不可收。

  緬渺望鄉邑,西接崑崙邱;王母竟何許,玄圃空悠悠。想像扶桑枝,垂椹光十洲;

  安能馭鸞鵠。飽啗銷羇憂。

  瑯嬌山在縣南一百四十里;東北聯山,西南濱海。山多巨木,今造海船軍工匠屯駐其地。陸行必出入生番社,水行泛海九十里可至。

  瑯嬌聽潮詩云:

  欲向三山訪巨鰲,瑯嬌島外雪翻濤。何當一夜寒聲壯,正值千崖秋氣高。屢訝馮夷來擊鼓,底須董女丁鳴璈。年來跼蹐轅駒似,欲仗餘波洗鬱陶。

  淡水溪在縣東南三十里。源出山豬毛社後山,水初出為巴六溪,合力力溪、中港為淡水溪;下合大澤溪、冷水坑,會流數十里入海。每值夏秋之交,諸溪水合,海不能洩,浩渺無際,至霜降水落,不過數丈,溪東西有熟番二社,為上淡水社、下淡水社。

  淡溪月夜詩云:

  一片冰輪海上生,淡溪流水寂無聲。長懸碧落何曾異,每到秋期分外清。淺渚惟聞寒蚓弔,疏林時有夜烏驚。國傳龍伯知何處,便欲垂綸趁月明。

  打鼓山在興隆莊,縣西七里,俗呼打狗山;高峰插漢,高百餘丈、袤二十餘里,背障大海。舟進鹿耳門,先見此山,為營卒樵採所資。舊時水師營壘在焉。陳小崖外紀云:「明都督俞大猷討海寇林道乾,道乾戰敗,艤舟打鼓山下,恐復來攻,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遁占城去」。外紀所傳,予竊未信;據府舊誌云:俞大猷逐林道乾,在嘉靖四十二年,是時臺灣未為倭據,地皆土番,而道乾已遁占城,誰復知其事而傳也。鳳山邑誌云:道乾遁入臺,艤舟打鼓山港,其妹埋金山上,故又名埋金山。山上時有奇花異果,入山樵採者或見焉;若懷歸,則迷失道。未審然否也?

  打鼓山詩云:

  鼓山邑右輔,百里見尻骨。猙狀類孤羆,修腳踏漲渤。茲地萃舟航,宄黠時出沒。

  道乾昔敗衄,袽船漬番血。誰為覼縷傳,毋乃涉荒忽。森森樸■〈禾敕〉材,營伍樵蘇窟。

  代期三年瓜,口糧隨月撥(臺地屯兵,三年一更換)。猛性闞虎哮,賴此朝夕活。

  居民懾乳羊,腰鐮不敢越。將軍巡哨堡,清笳暮幽嚥。

  萬丹港在縣西八里,港道通外海,南北小舟,在此停泊貿易。縣丞署在焉。為鳳山一大市鎮。港沿而西北■〈氵义〉分,曰蟯港;轉入為彌陀港,通內溪水;再北為鯤身港,逶迤分支,通臺之喜樹港及二層行溪,為縣北界。

  萬丹港詩云:

  萬丹港水半篙寒,絕愛蒲帆一幅寬。向夕依依浮極浦,凌晨葉葉下前灘。青魚大上時隨影,白鳥低飛屢拂翰。來往行人頻喚渡,沙頭長是駐征鞍。

  大岡山在縣治北三十五里,狀如覆舟,天陰埋影,晴霽則見。上有仙人跡,龍耳甕在焉。相傳郡有大事,此山必先鳴。據古橘岡詩序云:「鳳邑未入版圖時,邑中人六月樵於大岡山,忽見古橘挺然山頂。向橘行里許,則有巨室一座。由石門入,庭花開落,階草繁榮,野鳥自呼,廂廊寂寂,壁間留題詩語及水墨畫跡。登堂一無所見,惟隻犬從內出,見人搖尾不驚吠。曲折緣徑,皆合抱橘樹也。垂實如椀大,啗之甘香異常橘,因袖懷數顆。俄而斜陽入樹,山風襲人,遂荷樵歸,遍處誌之。至家,以語人,出橘相示。再往,遂失所在」。今山之巔,牡蠣螺蚌遺殼甚夥。山去生熟番既遠,且上無居人,是不可解。彰化胡雄白明府云:彰化諸高山,在治內者亦然。豈臺地諸山,昔皆在海中耶?沈文開雜記云:「臺灣當混沌時,總屬茫茫大海,中峙高山,因水歸東南,漸現沙土,所以地薄而常動」;理或然也。又有小岡山,二山對峙,勢若相聯;在縣北三十里。山不甚高,巔有巨石,圓秀如冠,名紗帽石。

  岡山頂有螺蚌蠣房遺殼甚夥,賦之詩云:

  岡山三百仞,雲壓吐油油。蚌螺辭洪濤,陸死昧所由。濛鴻溯開闢,萬川壅倒流;嶔崟墮汨沒,■〈氵敕〉激重泉幽。吞舟如山鯨,突兀時來遊;戴殼亦狡憤,弄潮鎮淹留;波窮忽曾■〈足層〉蹬,呀呷失所求;含漿戀污淤,涎壁成拘囚。安知十萬代,壞涸茀青疇;委形埋瘴癘,攅集蟲蟻搜。樵蘇驚磊砢,舌撟不得收。乘除自古然,天地終悠悠。

  岡山樹色詩云:

  海邊島樹自敷榮,根浸滄溟蔭愈清。高幹排雲涵蜃氣,疏枝漏月送猿聲。實殊華夏何曾見,種別圖經不解名。極目遙天青未了,長年迢遞送人行。

  小琉球山在鳳山西南大海中,■〈派,孑代氵〉峰突峙,凌晨賓旭,屆夕凝霞。周圍三十餘里,內饒竹木。山下多礁石,巨舟難泊,或欲取薪木,惟駕小舟。昔年聞有人墾土而居,今亦徙歸臺,以為禁地。閩部疏云:「由興化東門而出,更從黃石東行,六十里而遙,為平海衛,正當大洋,東南二面,了無障蔽。登城東望,日下黯黯一點為烏坵,倭彝所經行處也。天清時,小琉球亦隱隱見雲」。即指此山也。

  初至鳳山,即訪小琉球所在,以海道險阻不能至。詩云:

  黃石東行平海衛,浪蘸虹霓濕修曳。天清時見小琉球,一點青螺漾空際。舟行萬里隨天風,探奇默禱蛟螭宮。便邀海若相感動,波攅疊巘青摩空。安知琉球何者是,轉瞬陰雲迷尺咫(海中未見澎湖先見臺灣諸山,旋被雲翳蔽)。到官兩日席未煖,欲踐層巒恣雙眼。風顛浪吼冰夷怒,即恐靈鰲倏移去。咄哉神閟焉可窺,倚天猿嘯無窮期。

  小琉球朝霞詩云:

  朝來紅紫射窗欞,海上明霞炫錦屏。遠映三山魚尾赤,高烘,■〈派,孑代氵〉島佛頭青。光浮淵客時橫脊,影照鶢鶋欲曬翎。安得日餐成五色,從教駐算百千齡。

  火泉,在諸羅縣治玉案後山之麓。其下水石相錯,石罅泉湧,火出水中,有焰無煙;焰發高三、四尺,晝夜不絕。置草木其上,則煙生焰烈。康熙甲午、乙未間,諸番相傳述,或疑其誕。歲丙申三月,知縣周鍾瑄遣人視之,信然。石黝而堅,傍石之土燃焦如石。于是,好事者多往觀焉。顧山徑險阻,攀藤扶石而上;非有濟勝之具,不能至也。

  火泉詩云:

  玉案山後泉,終古熇光氣。陰陽恣亭毒,變化徵道費。蟬蜎朝自明,■〈目要〉眇昏尤熂。

  勢爭赤曦烈,焰破玄雲靅。驅蛇競奔逃,放鱉炰可餼。蛟龍不安窟,夭矯遊靉霼。

  綠煙噴摧枯,朱■〈火斂〉攅投卉。常虞萬斛源,澆沃蝕之既。胡為公抗行,不復避所諱。

  諸番近炙灼,嚴若強禦畏;已驚神鬼焦,敢別鹹苦味。熺炭烱泉重,陰炎燔海沸。

  茫茫居大塊,疇能齊萬彙。怪生少所見,俯仰舒長喟。

  火山,在諸羅縣治貓羅、貓霧二山之東。山之上,晝常有煙,夜常有光。在野番界內,人跡罕至。按鳳山邑誌云:「赤山一名火焰山,時瀵湧出火」。問諸土人,則至今無有,殆今昔有異歟?

  火山詩云:

  貓霧接貓羅,二山若聯甒。其東競巊溟,破瘴青煙舉。入宵勢尤熾,光射倭人艣。

  想像垠崖交,磊落垠崖聚。獨腳走且僵,安問■〈鹿上京下〉與麈。石崩激砰磕,枯欹壓杗柱。

  獰飇倏蕩簸,轉瞬添焦土。蘊隆朱■〈火斂〉窟,諒有千歲鼠。修毛扳拔茸,焱焱光騰杼。

  織成火浣布,被服驕彊禦。茲山神靈閟,有路不敢取。異物幸絕傳,諸番免囹圄。

  雞籠山,在彰化縣治。臺地氣候,南北迥殊;北境冬寒,與內地無大異。茲山為北境盡處,山大而高,下逼巨海,名為大雞籠。至冬,常有積雪;臺人取以列郡治八景焉。又有小雞籠嶼,突浮海中,上有砲城;荷蘭時築,令遺址尚存。按諸羅誌云:「偽鄭入泉州,竄楊明琅等眷屬於雞籠城」。明琅,崇正間翰林;甲申之變,明琅降賊,嘗乘馬過梓宮,揚鞭而指之曰:「此誠亡國之君也」!聞者惡之。副使高拱乾有雞籠山詩,甚整麗。

  雞籠山詩云:

  維水之所歸,星辰恣蕩潏。大地一巨島,矧茲千里凸。要之南北殊,亦有寒燠別。

  雞籠北境盡,聞有照海雪;未隨瘴銷鎔,長留寒凜冽。蛟鼉凍跼縮,魍魎避澄澈。

  溯初纏世網,靈臺漸磨滅;催迫羲車奔,昏迷斗柄斡;百年音過耳,一逝箭離筈。

  家山當嚴冬,皚皚沁肌骨;冷逼町畽隘,僵臥扃關閉(去聲)。可憐堆瓊瑤,烏能旋蹩■〈躠,去艹〉。何如溟漲開,浩蕩霏玉屑。風姨快展布,滕六逞澆潑。氣侵凝碧宮,光射瀛洲闥。願賚濟勝具,跣踏萬壑潔。目睛刮翳障,臟腑洗污涅。剖開蒂芥胸,還納團圞月。丹田沃神泉,天鼓叩清越。安期挹咫尺,木公許參謁。刀圭一朝授,羽翼生俄忽。上乘萬里風,振迅鬖髿髮。遨遊蔚藍天,金殿踡雌蜺。玉女笑投壺,人寰驚列缺。確隤固無盡,靈芽亦不折。相與竟終古,安知時代閱。


  ●小琉球漫誌卷四

  邵武朱仕玠筠園

  瀛涯漁唱(上)?

  屍位學署,岑寂無聊,泛泛隨流,跡近漁父。每有聞見,輒宣謳詠。因名瀛涯漁唱云。

  鴻爪留泥盡偶然,此生何意到瀛壖。彼蒼憐跼溪航小,放眼滄溟十丈船。

  海舶大者長至十數丈,次亦不下十丈。

  內地安知絕海濱,車行千里響轔轔。卻思他日青齊路,轍跡縱橫撲面塵。

  臺地平衍,負載皆用車。

  番疆物類信難齊,炎帝圖經失考稽。頗怪草名三腳鱉,爭傳人畜五鳴雞。

  三腳鱉,藥名。五嗚雞,大如鵪鶉,每漏下一鼓,則一嗚。

  疑移海底潤猶濡,接幹交柯色自殊。四尺翻嗤石衛尉,遶籬盈丈綠珊瑚。

  綠珊瑚,木名,一名綠玉,種出呂宋,無花,葉高可丈餘,色深碧,宛似珊瑚;民居多種之。

  鳴螿幾日弔秋菰,出網鮮鱗腹正腴。頓頓飽餐麻虱目,臺人不羨四腮鱸。

  麻虱目,魚名。狀如鯔魚,細鱗。產陂澤中,夏秋盛出。臺人以為貴品。

  爭以柯亭異響傳,嘉名肇錫豈徒然。夜涼風起戛蒼玉,■〈髟上彷下〉髴秋堂鳴七絃。

  七絃竹,以皮間凸起七條如弦,故名。

  入市果憐梨仔茇,垂簷花薄貝多羅。世人臭味應難識,一種差池可奈何。

  梨仔茇,即番石榴也。其氣臭甚,不可近。土人以為珍果。貝多羅,土人名為番花,開時未有過問者。

  菊名獻歲蕊含黃,點綴籬間異樣香。微雨淡雲風景好,早春猶認是重陽。

  獻歲菊,立春始開。

  曉起青青展嫩芽,淡黃乍變正棲鴉。繩床夜半不成寐,香撲一簾鷹爪花。

  鷹爪花,初開時青色無香;至晚轉黃色,香同鳳梨。

  番蒜新收暑雨時,青虯卵剖滿林垂。瀛壖自重蓬萊醬,應笑嵇含狀未知。

  番蒜,一名檨。大者合抱,葉濃,花淡黃,結實初綠,久則漸黃。臺人以糖醃之,名蓬萊醬。

  栩栩風搖番蛺蝶,依依露濕雪鴛鴦。任渠艮嶽收珍異,省織名葩出大荒。

  番蝴蝶,花高盈丈,色內紅外黃。雪鴛鴦,葉似鹿蔥,花潔白;夜開有香,一名月下香,晝則歛蕊如玉簪。以開時蒂必雙出,故名鴛鴦。

  尚剩差池兩翼舒,陰陽變化費躊躇。牛哀為虎休驚怪,試看撲燈飛藉魚。

  飛藉魚,有兩翼,疑沙燕所化。漁人俟夜深懸燈以待,乃結陣飛入舟。

  揉葉移時炫彩霞,鳳仙從此減聲華。玉臺更合添新詠,別有東寧指甲花。

  指甲花,樹高丈餘,枝條柔弱,葉如嫩榆。搗以染指甲,色同鳳仙。花白色,朵細,香甚清。

  牡丹曾號玉樓春,不道梔花譽望新。漫說齊名真忝竊,李■〈御,亍代卩〉終讓杜陵人。

  百葉黃梔花,一名玉樓春。

  西望家山倍惘然,怪風冒雨度殘年。花名含笑知何意,藥解相思亦可憐。

  合笑花,五瓣,淡黃色,班節。相思,藥名,狀類薄荷。

  蔞葉包灰細嚼初,何殊棘刺強含茹。新秋恰進檳榔棗,兩頰浮紅亦自如。

  臺地檳榔乾即大腹皮,裹以蔞葉、石灰,食之剌口。惟初出青色大如棗者,名檳榔棗,不用蔞葉,惟夾浮留藤及灰食之,甚佳。

  柴門五月滿蓬藜,閒把光風細品題;最愛千枝光照海,龍船花發四眉啼。

  龍船花,又名赬桐。高不盈丈,葉似桐花,紅如火,一莖數十朵,五月競渡時盛開,故名。四眉鳥,狀微似畫眉,兩眉各有二白紋。

  果號菩提薦玉盤,乍疑盧橘蔟團團。故鄉隔海音書斷,蠟裏無因寄一丸。

  菩提果,一名香果。花有鬚無瓣,白色,寔如枇杷,鮮青熟黃,狀如蠟丸。

  空思吳下摘楊梅,不見葡萄碧映苔。齒頰濺酸差強意,臺疆六月熟黃來。

  黃來,又名鳳梨,臺地六月熟。

  院匝清陰愛刺桐,新英受庇長芳叢。惟應雪色■〈口留〉吧鴿,相映閑堦白剪絨。

  臺地有白鳩,通體潔白,或呼為番鴿,云來自咬■〈口留〉吧。白剪絨,花名;花瓣如剪。

  想見如來紺鬚鬖,荷蘭移種海東南。誰知異果波羅蜜,別有佳名優缽曇。

  波羅蜜,樹高數丈,葉如蘋婆花。實難得,或以刀斫之,則實,實生附樹幹,大如斗,皮似如來頂,種來自荷蘭。

  月類金盤墮海西,長廊深夜獨扶藜。蘭香舊畹名雞爪,黍泛新醅號鴨蹄。

  雞爪蘭,一名賽蘭,開於夏秋之間。鴨蹄黍,穗似鴨蹄,釀酒甚美。

  溽暑薰人困欲迷,堆盤冷沁釋迦梨。消除下土塵埃淨,便接跏跌身毒西。

  釋迦梨,實大如柿,碧色,味甘而微酸;一名番梨。

  炎方入夏太郎當,空想冰盤沁午涼。惟有傾翻椰子酒,從教一飲累千觴。

  椰子,樹高數丈,直上無枝。結實大如瓜,內有漿,如酒味。

  草木隆冬競茁芽,紅黃開遍四時花。何須更沐溫湯水,正月神京已進瓜。

  臺地西瓜,有種於八月,成於十月者;用以充貢,正月至京師。唐王建詩云:「內園分得溫湯水,二月中旬已進瓜」。

  擘紅無復果園開,空憶明珠出蚌胎。忽見堆盤成一笑,海航新載荔支來。

  臺地不產荔支,皆載自內地。憶在永春王氏園中飽餐,相距已二年矣。

  弱蕊柔莖倚架牢,偶然拔擢出蓬蒿。先生命比黃楊厄,羞問花名節節高。

  節節高,葉及花微似胭脂而差小;枝莖細弱,每開自本至末。邑誌未載。

  茁白新抽暑月嘉,盈筐買就淨無瑕。兒童拍手從旁笑,錯認漁人海豆芽。

  海豆芽,介屬,形扁,殼綠,吐尾潔白,類豆芽。予初至臺,見之以為真豆芽也;買而烹之,味腥不可入口,聞者笑之。

  乍看草木自扶疏,那識根蟠背脊餘。悔吝動生安足怪,世間到處海翁魚。

  海翁魚,即海鰍也,大者重至五、六萬斤。赤嵌集云:「瀕海有小山,草木叢生,樵者誤登其上,小山倏轉徙,不知所之,蓋海翁魚脊背也」。

  春丁偶爾剩腥羶,鼠輩翻盆鎮攪眠。徑欲驅除盡夜半,瑯嬌奔馬聘烏員。

  瑯嬌山,生番所居,產貓。形與常貓無異,惟尾差短,自尻至末,大小如一,咬鼠如神,名琅嬌貓,又名番貓,頗難得。

  凌晨香氣沁重衾,遠夢難成思不禁。欲向花前問消息,家山西望海雲深。

  刺球花,枝幹多刺,花黃色,而朵小,細攅如絨。每露氣晨流,芬香襲人。冬月盛開,人家籬落多植之,一名消息花。

  海族漁人浪品題,一時傳播信無稽。青紅便號鸚哥樣,拳縮何關新婦啼。

  鸚哥魚,嘴紅色,週身皆綠。新婦啼,亦魚名,甚鮮美。漁人以烹時舉體拳縮,如新婦畏見姑之狀。

  五瓣蠻花擢素芳,渾如珠琲遶叢粧。任從居士耽禪寂,無那撩人七里香。

  七里香,木本,一名山柑。花叢生如柑,五瓣,色白,香氣可越數十步,與芸香草名七里香,名同而族殊。

  聞道花田誌粵村,海東喜見雪爭繁。春風已過二三月,日永閒庭空閉門。

  素馨花,藤本,多延緣竹木,花白如雪;二三月盛開,至四月而歇。

  草草啣盃旅舍中,楊塵眯目鎮濛濛。插萸空有登高興,不奈朝來九降風。

  九月北風初烈,或至匝月,名為九降。他月颶多挾雨,惟九降無雨而風。

  紫花如盎映山椒,結子垂垂像翠翹。消渴夜深難禁制,金莖流露進牙蕉。

  牙蕉,即甘蕉。結子每莖百餘,始綠,熟則黃,味極甘美。

  終歲侯鯖絕冷廚,索居雖暇誚吾吾。朝盤快剖沱連莢,雙角山前見綠珠。

  沱連,形比常豆為小。子嫩綠,圓如蚌珠,味極甘美。郡邑志未載。

  戴殼含漿逐海波,千形萬彙種紛羅。好尋漁父傳覼縷,細展烏絲譜蚌螺。

  在府治見漁人載蚌螺兩巨筐,進巡臺御史署;名狀詭異,正難更僕數也。

  栽成如柵阻牛羊,誤認黃梨遶道旁。青實遍簪番婦髻,卻憎重價購都梁。

  菻荼樹,類鳳梨,高至丈餘,結實酒盃大,青色;番婦取簪髻,以為香勝都梁。土人籬間植之,牛羊不得入。

  不識瀛壖草木衰,秋光漸近肅霜期。東皇海外無拘管,又見迎春再放時。

  迎春,又名玉蘭。內地正二月開,臺地北路七八月亦開。

  鼉梁跨海溯秦營,茲地曾經望窈冥。祗為蓬壺三島近,至今有果號長生。

  長生果,即落花生也;又名土豆。

  瓜蔓延緣上板扉,流螢元夜弄輝輝。非關腐草當春化,直是淹留不肯歸。

  正月冬瓜蔓生,螢火夜出。

  寧比瑤塘稱並蒂,漫依玉砌詡交枝。惟應呼作綢繆草,免使佳名混澤芝。

  交枝蓮,藤本,花五瓣,白色;其藤互相縈繞。

  亭亭青節肖篔簹,面吐霏霏勝栗黃。翻笑廣文食不足,日寬圍帶望桄榔。

  桄榔木,似棕樹,有節,似大竹;樹杪挺出數枝,開花成穗,結子如青珠。皮中生粉,赤黃色,如面,可食。

  漫道龍宮出秘方,靈虛殿邇路茫茫。蠲除瘴癘輕盧扁,覓得岡山三保薑。

  臺灣志略云:「明太監王三保植姜岡山上,至今尚有產者。有意求覓,終不可得;偶得之,可療百病」。

  濫竊南枝姓氏同,飄零長恨五更風。一叢開放遽如許,問日前庭始可中。

  午時梅,午開子落,又名子午花。

  微蟲變化側根麤,珍重臺人號蔗姑。爭似坡公覉嶺嶠,賦成蜜唧笑胡盧。

  臺地多種蔗,蔗根有蟲,形類鼠婦,土人珍之,加以油炙,名曰蔗姑。

  龍鍾番叟鬢成絲,逝去流光總未知。不解絳人書甲子,黍收惟記一年期。

  土番不知年月生辰,以黍收為一歲,或以刺桐花開為一歲。

  瓜小庖廚進未堪,連宵露白氣初涵。猩紅摘下供書案,合配黃來佛手柑。

  金瓜,葉幹同茄,花五瓣,淡紫色,結實酒盃大;有初白後黃者,形員而長;又有猩紅色者,形扁,皆可以供玩。

  中虛■〈髟上彷下〉髴此君容,樹號婆羅世未逢。鑿就團團置髹几,詰朝便冊管城封。

  娑羅樹,中空,四圍摺疊成圖形,花紋斜結,如古木狀。土人製就,以為筆斗。


  ●小琉球漫誌卷五

  邵武朱仕玠筠園

  瀛涯漁唱(下)?

  霜後餘荷尚貼錢,舊雷長是接新年。陰晴十月渾難定,好似江南梅雨天。

  臺地十月間有時乍晴乍雨,或日中下雨。彷彿如內地熟梅時。

  匇匇寒暑類驚湍,又見青青辣芥盤。節氣剛逢六月朔,曲紅搏就半年丸。

  辣芥菜,以六月時有,亦名六月菜。臺俗以六月朔或望日,家雜紅曲于米粉為丸,曰半年丸。

  八足雙螯出水潯,君謨誤食笑難禁。不知許事自佳耳,且食滄溟斗大蟳。

  蟳,蟹屬之大者,亦名蝤蛑;臺地有大至尺餘者。

  佳名黍竊擅番疆,照耀群分曉日光。爭似法曹年正少,漫誇譽望出扶桑。

  扶桑花一名佛桑花,深紅色,五出,大如蜀葵,乃木槿別種也。

  衍就波提十萬偈,偶拈花笑脫言詮。法華寺裏剛留種,來自牟尼■〈忄刃〉利天。

  曇花。六出,色純紫,高五尺許。府治法華寺有數本。僧云種來西方。

  強稱此宅為吾有,那識消沉向此中。若見鸚螺應一笑,諸君盡屬寄居蟲。

  寄居蟲,臺地呼為寄生。異苑云:「鸚鵡螺常脫殼而朝出;則有蟲如蜘蛛,入其殼,戴以行,夕返,則此蟲出」。庾闡所云:鸚鵡外遊,寄居負殼者也。

  投贈曾聞賦衛風,蠻州種別幹如銅。了無香味傳書案,濫竊烏欄正未公。

  番木瓜,樹幹亭亭,色青如銅;花白色,生杈椏間。瓜凡五稜,無香味,土人用鹽漬以充蔬。

  大明會典:「宣州歲貢烏欄蟲蛀木瓜,以入御藥局」。

  難鑽七十二縱橫,蹢躅元夫海岸行。為有文章如玳瑁,便邀五鼎事煎烹。

  ■〈句上黽下〉鼊龜,四足漫胡,無指爪,常從海岸赴山凹伏卵。人伺其來,尾而逐之。其甲可亂玳瑁,亦用以飾物,但質薄而色淺。

  別饒節凸雪霜姿,戴譜分宗尚未知。移得一叢佛眼竹,朝來便置越州甆。

  佛眼竹,即人面竹。高四、五尺,節密而凸,宛如人面。

  角黍懸蒲俗共誇,漫驚蹤跡滯天涯。海東五日標新樣,兒髻環簪虎子花。

  虎子花,一名月桃。花黃白色,倒垂,一莖可數十蕊,香甚濁,五月始開。端午日取其葉以包角黍,摘花插小兒髻上。

  東鄰釀熟夜相招,瀲灩長盈貯月瓢。任彼伯倫頌酒德,不堪苦口進糖燒。

  臺地無佳釀,土人將蔗熬糖訖,以其渣釀為酒。酒百斤,米不逾數升,名曰糖燒。味極苦,不堪入口。

  不見飛花似雪飄,惟餘■〈艹〈束刂〉〉竹伴無聊。驀逢一樹河西柳,遠勝隋堤千萬條。

  臺地物產,載有河西柳,然未嘗見也。予在道憲署,止見一株。

  乘興飄然渡海東,便思大臠出廚中;那知蕉鹿終成夢,食指長慚誤子公。

  臺地鹿雖多而街市無賣者。凡官臺三年任滿,未嘗生鹿一臠,不獨學署窮員也。

  子菜初生漾碧漪,金鴉南至翼低垂。瑯嬌山下施罛集,正是烏魚大上時。

  紫菜以子月生海中,故一名子菜。烏魚形似鱮,每歲冬至前自東海來,聚鳳山瑯嬌山下散子,以億萬計。大者五、六斤,小者一、二斤,味甚甘美。腹有魚子,膩滑,性能敗血,有血症者忌食之。

  無酒東來倍愴神,鵝黃新造味清醇。朝來漉就光浮盎,何減榮陽土窟春。

  初至臺,苦無酒;而內地所載紹興酒,價甚昂,非窮員能購也。同僚林霞海教以釀酒之法,試之甚佳。

  夜半丹霞照海漘,滄溟日出氣清新。世人狎視黃金橘,那識扶桑地大輪。

  極西云:日輪視地輪為大。

  簪奈都人漫共誇,未知異品出天涯。惟應蔣詡新開徑,合種東瀛三友花。

  丹鉛錄云:「晉書都人簪奈花,即今茉莉」。臺地有番茉莉,另為一種,花徑寸,每開百餘瓣,望之似白菊;既放,可得三日,不似內地茉莉晨開暮落也。一名三友花,一名葉上花。

  漫訝飛霜暑路中,舳艫貨殖倍三農。海東千畝饒甘蔗,何啻人間千戶封。

  糖之息倍於榖,臺地富戶,每歲貨糖吳、越,所息不貲。

  高士心棲不二門,興亡坐閱似晨昏。壇南數畝閑花竹,道是當年夢蝶園。

  龍溪李茂春,明季鄉薦,竄居臺永康里,題所居室曰夢蝶園,在府治社稷壇南;日誦佛經自娛,人稱李菩薩云。

  緬想渡江歌阿童,何如元幹乘長風。只愁颶作鯨波惡,但佔天邊屈鱟虹。

  凡颶將至,則天邊斷虹先見一片如船帆者,曰破帆;稍及半天如鱟尾者,曰屈鱟。

  新醪剛熟舞婆娑,方丈筵陳百不多。買就管豪囷蠢縮,可憐王約奈癡何。

  竹■〈鼠留〉,土人呼為管豪;寫豪字作■〈犭豪〉。

  誰云羇客坐無聊,姬侍橫陳伴寂寥。青佩遍垂裙帶豆,朱顏紛坼美人蕉。

  裙帶豆,子黑莢綠。

  奼李夭桃競放顛,家山習見未為妍。番薑壓樹暹蘭吐,一日還欣見二賢。

  番薑,木本,種自荷蘭。開花白瓣,實綠,熟則赤,形尖而長,中有子辛辣。暹蘭,即樹蘭。

  花細碎如黍,色黃,以種出暹羅,故名。

  生同庶草碧離離,卻號含羞為阿誰?遙想甬東辭老日,九原無面見鴟夷。

  含羞草,葉生細齒,觸之則垂,如含羞狀。

  隆冬單袷汗仍流,微雨纔零便似秋。誰信颶風三日作,炎方六月御羊裘。

  臺地隆冬有時如暑月;值颶風作,則六月御羊裘。

  玉延刀切勝瓊瑰,長記花臨五月開。別有細抽番薯好,漫傳嘉種自文來。

  番薯有赤、白二種,生熟皆可啖。臺海採風圖云:「有金姓者,自文來攜回種之,故亦名金薯」。

  諸番鎮日射伊尼,竹箭藤弓每自隨。僕谷顛阬寧敢悔,祗緣辛苦覓胎皮。

  胎皮,即鹿之胎者。臺人貴之,頗難得。

  解籜聲清迥不凡,欲■〈厶大,上中下〉玉版踐巉岩。千頭觳觫穿林出,味苦難禁太守饞。

  臺地竹筍,四時皆有;然味苦不可食。

  迎風灼灼照窗楹,潘縣翻同渭畝名。誰料此君遽如許,何殊靖節賦閑情。

  夾竹桃,一名俱那異,一名半年紅。

  新鸝幾日囀高枝,碧蔓糾纏遶架垂。細雨斜風寒食過,四英含蕊正離離。

  四英花,藤本。春末開花,瓣小而白,香甚清。

  翠蓋團團小葉青,萬花攅蔟弄芳馨。炎州不識冰霜厲,看取盆開潑雪形。

  潑雪,一名噴雪。葉深碧,開小白花,每開以千百計,乍望如雪,故名。

  漫稱膏壤事耕深,再熟田疇力不任。惟有東西二港地,小春時節出秧針。

  臺地稻止一熟,惟鳳山東西港間有再熟者。早冬種於十月,收於三四月,亦惟東西港可種。

  熟番形貌肖猿猱,漸製衣裾慕勝流。但羨唐山無限好,安知文物萃神州。

  熟番歸化既久,男女服飾同於土人,但兩睛稍圓為異矣。番人謂內地為唐山。

  青州從事出遐方,照座渾如琥珀光。珍重數杯啊■〈口乳〉酒,頹然成醉遇周郎。

  啊■〈口乳〉酒出外洋,味甘醇,色如琥珀;不敢多飲,以味醇而醉緩也。每瓶不踰四、五斤,價至番銀四圓。

  未堪皇樹斗聲華,磊落前庭亦復嘉。坐進一盤柑子蜜,何輸七碗玉川茶。

  柑子蜜,果名,橘之類。形如彈丸,土人和糖以充茶品。

  栩栩渾如蛺蝶輕,仙人手植號金莖。任教拗取盈頭插,未必蓬壺便列名。

  金絲蝴蝶花,黃瓣,有鬚,狀如蝴蝶,一名金莖花。仙島有金莖花,語云:「不戴金莖花,不得列仙家」。

  仄行郭索出滄漘,醜劣形殊鎮駭人。料得中書應罷食,將糖免使議門人。

  鬼蟹,狀如傀儡。

  彷彿滄溟見玉人,合茹珍重口生春。誰云分體吳宮裡,不及江妃羅襪塵。

  論海錯之美者,首列江瑤柱;西施舌次之。臺地有西施舌而無江瑤柱。

  弱羽■〈衤離〉褷似不禁,時人卻號九皋禽。祗緣舉目無空闊,共此雲霄一片心。

  隆冬時海渚盡出,有鳥類鷺絲,毛羽灰色,土人呼為鶴,究不知何名也。

  輕繒作褲白羅襦,那識家仍擔石無。明燭華燈喧夜半,分曹到處快呼盧。

  臺地賭博,比戶皆然矣。

  寒暑乖違物候偏,蠻花隨意爛瀛壖。獨餘一事艱推測,不見蜂狂蝶放顛。

  郡邑志「物產」皆載蜂蝶;予居臺地年餘,蜂蝶從未經見。

  九瓣香從內地分,恰宜對酒吐氤氳。微官飄泊東溟遠,那得傳柑餽細君。

  九頭柑,柑之佳者;載自內地。

  誰把瓊瑤萬朵裝,未堪蹴踘築球場。揮毫難寫垂藤態,只合丹青付趙昌。

  番繡球,蔓生,花白色,心微紅。

  淡白輕紅逐隊分,安知蠶織事辛勤。倦拋繡線無餘事,快嚼檳榔勝酒醺。

  臺地婦女,不解蠶織,惟刺繡為事;檳榔則日不離口。

  常時微步踏莓苔,北舍南鄰鎮往回。水麝薰傳羅袖闊,非關寒食踏青來。

  臺地婦女,好出遊,人執一傘遮蔽;傘率半開,衣袖約闊二、三尺。

  甘蕉舒綠藹如雲,花放惟應配茜裙。何事偏蒙君子號,固宜修竹出彈文。

  蓮蕉似美人蕉,而花大數倍,其狀似蓮,其花從葉中抽出。

  好是風和景物妍,野花盤髻勝金鈿。乍聞笑語來天半,番女輕盈戲渺綿。

  番女有渺綿之戲,即鞦韆也。略如漢人之制,高可丈許,中以木為舁,止容一人,繞梁旋轉如紡,上下可數十回。漢人效之,則暈而嘔。

  南至陽生氣盡蘇,恨無飛雪點紅爐。團圞坐飲稱添歲,一幅昇平外海圖。

  臺俗:冬至日,家作米丸,祝先禮神畢,卑幼賀尊長者節,略如元旦。合家團圞而飲,謂之添歲。

  黌舍周遭任卓錐,庾郎鮭菜鎮相宜。東西壓架頒書遍,頃刻家成十萬貲。

  儒官俸薄,日用不足,而貯頒書甚富。

  生涯任運自蘧蘧,蹤跡應如海上漁。安得廣張六百釣,從教舉國飽鯨魚。


  ●小琉球漫誌卷六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賸語(上)?

  額定鄉試中式

  臺灣鄉試另廣一名,系提督軍務侯張公雲翼特疏準;自康熙丁卯科為始,於福建鄉試正額外,另編至字號取中一名。是科中式蘇峨,庚午中式邑星燦,皆鳳山人也。康熙三十七年,總督郭世隆奏準撤去另號,通省一體勻中。以後三十一年,鄉試十二科,臺地無獲雋者。雍正七年,巡察臺灣御史夏之芳奏準臺灣貢監生員,仍照舊例另編字號,於閩省中額內取中一名。雍正十三年,巡撫盧焯奏準於本省解額外,不論何經,加增中額一名。乾隆元年,巡撫盧焯奏準恩科福建加中三十名內,臺灣於原額外加中一名。但臺地冐籍者多,中式多非土著。予查臺灣自乾隆癸酉至壬午凡五科,共額中十名內,惟癸酉科中式謝居仁一名系鳳山人,餘俱屬內地。乾隆二十八年,巡臺滿御史永公慶、漢御史李公宜青至臺,臺地紳士以額中虛冐其名,聯名進詞,願撤去另號,一體勻中。二巡臺不允所請,但面諭道、府、縣嚴禁冐籍,其源既清,則其弊自止。二公寔能善體國家栽培海外至意。李公加意督課,諸生詩文皆手自批閱,諄諄不倦;幾忘憲體之尊,而篤師生之誼,多士頌之。李公江西寧都州人也,乾隆丙辰進士。

  臺灣書院

  臺灣府治內有二書院:一曰海東,一曰崇文。海東舊書院在府學西邊;乾隆二十五年,覺羅四朗亭公復創立新書院於臺灣縣學西首。崇文舊書院在府治後,今已頹毀;覺羅四公為府時,創立新書院於府署東首。海東書院督課,道主之;崇文書院督課,府主之。二十九年正月,予蒙覺羅四公諭、府貴陽蔣公召,掌教崇文書院。舊例書院掌教,凡系屬員,則道府發牌委掌其事;予蒙道府優禮,不行委牌,特用聘儀,實異數也。臺、鳳、諸三邑無書院,惟彰化立白沙書院。

  粵籍

  臺地居民,泉、漳二郡十有六七,東粵惠、潮二郡十有二三,興化、汀州二郡十不滿一,他郡無有。風俗飲食器用,同於泉、漳。惠、潮居民,亦準考試,分其卷為粵籍,四邑與焉。遇府道試,合四邑、粵籍取之;入學八名,隸臺灣府學,但無廩膳。三年鄉試,亦不與焉。

  陳清端

  雷陽陳清端公觀察臺灣時,常巡淡水。往復一千四百餘里,自持糗糒、攜小帳房以隨,露宿風餐,不入邸舍、不受餽獻;每食惟一飯一蔬,或捐囊市酒肉,以犒徒御。不設儀衛,寥寥數人。道旁觀者,莫不咨嘆。公始任福州古田令,予在德化時,有同僚李陽光者,即古田人,年八十餘,猶及見公;言公治縣時,每日清晨,門役剖龍眼七、八顆,以湯沃而食之,即聽訟至暮。公之介節,人人所知。而其腸胃之異,亦若天特生之,以默相玉成耳。

  蘭波嶺樹

  鳳邑南路蘭波嶺,有樹三株,狀類鳥榕,不知其名。皆大十數圍,三樹相隔各二丈餘;其末枝柯合為一本,葉蔭數畝,豈相思連理木之類歟?

  蛇草

  鳳山有蛇草,狀如波蔆,蛇傷煎泡酒服立愈。唐李衛公詩云:「愁衝毒霧逢蛇草」;若以蛇草為不敢近,殆別為一種歟?抑以蛇所經過,毒霑草上,人畏近之,故名歟?

  松樹

  臺鳳二邑未見松樹,或云傀儡山及北路上淡水諸內山有之。聞有貨松根茯苓如斗大者。諸羅誌云:「水沙連山松大者深山自老,不可致,子可取種而為秧。松子落處,小松生焉,移植即活。若近山莊舍,購于土番,植之數年,相傳漸廣;用作宮室,較雜木易朽者相懸也。」

  水沙連茶

  水沙連山在諸羅縣治內,有十番社。山南與玉山接,大不可極。內山產茶甚夥,色綠如松蘿。山谷深峻,性嚴冷,能卻暑消瘴。然路險且畏生番,故漢人不敢入採。土人云:凡客福州會城者,會城人即討水沙連茶,以能療赤白痢如神也。

  鴉片

  鴉片出外洋咬■〈口留〉吧、呂宋諸國,為渡海禁物。然私藏者多,不能制也。臺地富室及無賴人多食之以為房藥,可以精神陡健,竟夕不寐。凡食必邀集多人,更番作會,鋪席於地,眾偃坐席上,中燃一燈以食,百餘口至數百口為率。煙筒以竹為管,大約八、九分。中實棕絲頭髮,兩頭用銀鑲,頭側開一孔如小指大,以黃泥做成葫蘆,空其中,以火煆之,嵌入頭間小孔上。置鴉片煙於葫蘆首,煙止少許,吸之一口立盡,格格有聲;飲食頓令倍進,日須肥甘,不爾腸胃不安。初服數月,猶可中止;至服久,偶輟則困憊欲死,卒至破家喪身。凡食者面黑肩聳,兩眼淚流,腸脫不收;行於道路,人能辨之。土人云:有食鴉片煙者,後貧寠,不能食,僕於道上,氣息虛無,宛如死人;有知之者,吸鴉片煙數口,使其氣觸入鼻內,頓能起立;再與煙吸數口,筋力如常,毫無病態矣。予嘗有詩云:鴉片出外番,實為中夏厲。乍服筋骸強,窮慾日夜繼。列坐盡狂且,會食無終始,樺燭爛熳燃,妖姬左右侍。相聚欝不散,為疹干天地;遂令閭閈間,長橫蝃■〈虫柬〉氣。國家雖厲禁,猾賈敢私市;脫略錙銖投(凡初食鴉片,賣者不取錢),覬覦萬倍利。浸漬既已深,俄頃不能置。朝餔兼羊牛,夕啗竭廩餼;家傾黃白金,輦載邱陵積;投入無底阱,空洞仍深閟。中道悔愆尤,久已移腸胃;委頓四肢頹,昏迷雙眼翳。至竟囊橐空,立成餓莩斃。人生固為難,胡忍速死計;相效遂慆淫,甘心罔疑忌。深辜受髮膚,哀哉空畢世。

  水母

  水母,閩人謂之■〈虫宅〉,又謂之蜇皮。其形乃渾然一物,有知識、無口眼,故不知避人。蝦寄腹下食其涎;蝦見人則驚,此物亦隨之而沉。產臺地者,瘦小不堪食。鹿耳門內甚多,淡紫色,狀如覆杯。下有物搖曳如縣絮,俗謂之足;往來浮沉,捕之,則所謂足者縮入。越絕書云:「水母蝦為目,海鏡蟹為腹」。海鏡,廣人呼為豪菜盤。嶺表錄異記云:「海鏡飢即蟹子走出。以腹中有小紅蟹子,其小如豆,頭足俱備,及出食,蟹飽歸腹,海鏡亦飽」。海鏡一名璅■〈王吉〉。郭璞江賦:「璅■〈王吉〉腹蟹」;抱朴子:「蟹不歸而■〈王吉〉敗」。■〈王吉〉恃蟹以為命,不可一日無也。

  海道

  臺地四面皆海,可以四達。東南至呂宋,海道七十更;東北至日本,海道七十二更。而至臺海舶,不許通外洋;惟載臺地物產,往吳、越貨賣,然必回舶抵廈門納稅給票,方許放洋。迨海舶回載,亦如之。其市於外洋,悉系內地海舶,而納稅給票準此。外洋諸國,惟咬■〈口留〉吧最遠。咬■〈口留〉吧即咖■〈口留〉吧。予在德化時,有諸生陳洪照者,博學善屬文,以貧寠曾附海舶客咬■〈口留〉吧五閱月,著吧遊紀略一書,所載海道,甚為詳悉;附錄於後。「廈門至咬■〈口留〉吧,海道二百四十更。初放洋,舟西南行三十六更;至七洲洋,茫無島嶼,為通西洋必經之道。隆冬之際,北風迅發,至此暖氣融融,人穿單衣。中外之界,自此分矣。乃具牲饌、籠金錢,陳于木板,投諸海面焚之,以禮海神。繼鳴金鼓,焚楮帛,以禮所過名山之神。既過七洲洋,是為外羅之山。有鳥焉,白羽尖喙,其大如雞;中尾一羽似箭,長三、四寸,名曰箭鳥。是鳥也,見有人至,則回翔於其上。過外羅山,是為馬鳴嶠。由馬鳴嶠順風三日,至煙筒大佛山。山環列,嶂中一山有石突出,遠望如人立其巔;非風利不得過。舟行至此,先以木板編竹為小船,帆用雜色彩紙,陳牲饌、香燭、金錢以祭;祭畢,將牲饌等物置小船中,放諸海以厭之。其小船瞬息前飄不見,則過此平安,謂之放彩船。過煙筒大佛山,至廣南赤嵌山,其山色赤如赭。過赤嵌山為覆鼎,過覆鼎為羅源,過羅源為東西竹,過東西竹順風三日至昆崙洋。洋中有山,名曰昆崙;前列三峰,後列三峰,其洋小於七洲。每海舟回時,正當夏月,常起鼠尾。鼠尾者,天際雲氣一點如黑子,須臾,黑氣一線直上,猋風暴雨卒至。所謂往怕七洲、歸怕昆崙也。海舟往時,當冬春之際,可以無慮,然必設饌祭如七洲洋。過昆崙洋為面麵嶼,過面麵嶼為豬母頭嶼,過豬母頭嶼為短腰嶼,過短腰嶼為長腰嶼,過長腰嶼為琴七星嶼,過琴七星嶼為地盤。自昆崙洋至此,皆不見有大山,惟認海中浮嶼為水道行程,舟行晝夜無住處;離嶼常須數里,恐嶼石斜伏水中隔礙也。由地盤順風二日至峽夾峽。兩旁樹木,生於海底,大者數十圍,皆直上無拳曲,其高低分植,如手分置。舟行中央,相去僅一、二里許;樹間猿鳥飛騰上下,依稀可見。入峽至出峽十五更。峽中時有浮土,土盡塗泥,海水深不過七、八丈或五、六丈。夜則下矴,不敢行,懼入淺而舟膠也。出峽十二更,至三立洋;設牲饌祭如前。過三立洋三更,至王嶼。嶼築小城,緣邊植樹,和蘭藏貨物之處,夾板大船之所泊也,番兵鎮焉。又一日,至咬■〈口留〉吧海港。自海港至城十餘里,望之不見雉堞;惟于綠樹陰末見飛樓層閣、金碧掩映而已:蓋殊方一大都會也。其地東南阻海,西北依山。山悉平衍,城內外掘地數尺即水;水與地平,不溢不涸,澄然而清,味臭惡,不可食。其所食水,系汲諸山中泉始出者;載之以舟,因而買之。衣服藏篋笥,置樓上;十日失晒曝,則蒸濕氣。土帶沙礫,雨過輒乾;少時不雨,通衢之地,車馬走集,塵漲如霧。夾山流水,謂之溪港。港流甚大,源不知遠近;環城內外,導達溝渠,紆回曲折,縱橫成十字。市廛民居,密比如櫛;東西對向,人皆背水而居。地暑濕,多癘疫。其俗晨興則浴港中,晚亦如之。子生三日,母抱子浴於港;俗謂水為藥。其氣候冬至日長、夏至日短,雷發不震,北斗隱而不見。無大寒暑,惟夏月稍

  熱,冬月則暖。冬至以後,則降霖雨,謂之和蘭春;乃種五穀。既種之後,不溉不耘,穫則剪其穗而揉之;實皆堅好,歲止一熟。此田既穫,乃種他田;周而復始,歲率為常。惟麥不生,以其地氣暖也。蘿蔔花而不實,種皆載於中國。阿橽子始花,收其液如椰液,可以釀酒。椰有黑白二種,樹如棕,一幹直上,有葉無枝,高丈餘,栽之成行,以竹架其上,始花;截其莖,承之以筒,夜有液如乳墜筒中,味甜,以釀酒。花成實可生食。內有漿滿腹;渴,飲之生津。其地多椰,番人謂椰為咬吧,故以名其地焉。其豕多赤,其牛多白。往時咬■〈口留〉吧自為一國,明季並於和蘭,今王為和蘭人。王在和蘭,咬■〈口留〉吧之地止命酋長鎮之,亦稱為王。溯和蘭立國至乾隆十四年巳己歲,乃一千五百四十九年也。和蘭至咬■〈口留〉吧所歷之國:東洋,其國有海而無鹽,和蘭市之,利百倍焉。西洋,其國街市廬室宛然,而不見有人。往市者以所貨之物書價置其室,越夕,取去貨物而置布焉,不售者貨仍在。其布方廣丈餘,縷細如發;和蘭富人以為送死者裏衣,云其尸不腐」。

  清明

  府治東北二門外,墳塋甚夥。墳上石碑,必書載內地郡邑里居,後列姓名。每歲三月清明日,民家合宅男女,邀集親戚上墳,祭畢則聚飲墳上。而輕薄之徒,亦借名遊觀,人跡麇至,以千萬計。是日例撥佐雜一員,武弁一員,領衙役兵丁鎮壓,以防惡少子午花

  子午花,草本。葉似葵,花似梅,色紅,午開子落,其種來自毗戶沙圖,一名午時梅。予於漁唱已成一長句;因愛其名甚佳,復成二七律。絳雪日中散滿枝,何年毗戶遠根移?癸辛稱里應難繼,子午名花恰合宜。曉起園林猶寂寞,夜涼階砌已離披。欲知開落無差誤,看取貓睛一線垂。其二云:名冐西湖處士家,午窗睡起炫頳霞。朱英乍拆潮初上,丹跗纔零月欲斜。祗合壽陽粧晚額,未容內史賦朝華。榮枯暗合先天事,侵曉狂蜂浪自譁。

  硫磺泉

  駐防臺灣水師遊擊宗人廷謨云:常遊上淡水,有一山出琉璜。山上有泉,約寬數畝,人遠望水滾起如沸湯,約高二、三尺,不敢迫視,恐中其氣,或至立斃。諸羅雜記云:「玉山之下有溫泉。泉上湧氣,蒸騰如沸;凡數處」。夫山出琉璜,斯下有溫泉,亦無足怪。若泉上湧及沸高數尺,則諸書所未載。

  臺竹

  ■〈艹〈束刂〉〉竹,狀類內地大竹,累生倒刺,大小不一,不走鞭,就根四圍迸筍,攅簇而生,幾不容罅;每生層累益上,巨根周圍蟠結,可以高至尋丈。臺地用以代城。按通雅云:「竻竹即李石所言攡竹,有刺而堅,村村以為籓落。土人呼為勒竹,或云棘勒,或云澀勒」。東坡詩:「倦看澀勒暗蠻村」;楊升菴以■〈竹上思下〉簩即澁勒,即系臺地■〈艹〈束刂〉〉竹也。又有長枝竹,一名鱟腳綠,可以製造椅棹廚床。又有空涵竹,高二丈許,圍二、三尺,無旁枝,搆草屋用以為桷。他若桂竹、石竹、金絲竹、七絃竹、珠籬竹、人面竹、棕竹,其類不一。而內地竹類,則臺地多未有。

  冬寒

  聞諸臺地未入版圖時,天氣甚煖。康熙二十二年平定其地,是冬北路降大雪,寒甚;自後氣亦漸寒,雖有時隆冬穿單袷汗流,亦偶然耳。惟鳳山差煖。熟番云:臺地寒由唐山人攜來。蓋諸番以內地為唐山、人為唐人也。地氣自北西南,有道徵焉。

  雞籠山

  北路雞籠山,系臺地極北境,在上淡水砲城東北境。相傳與福州五虎山相對,福州至上淡水海道八更;或云與福鼎縣上銅山相對,海道止七更。未知孰是。有把總某者云:曾駐防上淡水,福州近海漁人,于五月初四日夜,網取海鱻,順風而渡;及曉,即至上淡水,以應端午節用。

  男女暴長

  臺地男女多暴長,年十四、五即如內地年許。諺云:男九、女十;言男九齡、女十齡,天癸即通也。殆地居東方,生發氣盛歟?而本地長年者亦甚稀少矣。

  龍目井

  龍目井在雞籠山麓,下臨大海,四周斥鹵,泉湧如珠,噴地而出,甘冽冠於全臺。或云荷蘭所濬。但其井相距府治千餘里,且生番出入之地,不能致也。雲南山川志云:「哀牢山下有一石,狀如鼻,二泉出焉,一溫、一涼,號為玉泉」;貴陽山泉志云:「甘梗泉在平頭司石崖中,一源湧出,清濁分流,有似涇渭之狀」。是泉出之異,有難以理測者。臺郡他處泉味亦微鹹,而茶湯隔宿澄清;福州會城井水味微鹹,與臺地同,而茶湯頃刻色變,京城亦然。

  垂瘤

  予在府治,見一人左耳旁生瘤,大如拇指,瘤間垂肉皮二條,一長約四寸許,一長約三寸,皮甚薄,灰色,每條約闊一寸,質甚軟,狀如摺帛,因風吹動,人乍見之,不知系瘤所垂也。

  日出

  臺地東負崇山,日月所出甚遲,與內地無少異。昔人云:「海岸夜深常見日」,其地東臨海,乃有此景;臺地則無也。惟東來時於海舶見日出,其詳悉已載「紀程」。及丁內艱歸,送陳心齋教諭往臺灣詩內,亦言及日出事;附載於後:東寧阻溟漲,實為九州外。奫■〈溙,糸代水〉際上下,渾合成大塊。我曾陵扶桑,一澣胸臆隘;沫噴倭人城,榜擊琉球汰。夜半觀日出,海氣添光怪;燒濤已如燭,平地猶昏靄。自從腰絰歸,似夢常悲慨。陳侯亦人豪,捐俗無纖芥。發春膺簡命,一舸飄行旆。安能追長風,同駕鯨魚背。

  渡海圖

  予初至臺,謁見府憲余寶岡公,公命題渡海、品古二圖。予承命賦就,蒙公嘉賞,實深知遇之感。謹錄詩附後:聖代正域浩無垠,東西南朔置堠分。東寧沃區重海隔,昔隸荒服無由賓。聖人出世海宇乂,耕桑畜牧鳩吾民。■〈雨上脊下〉思九重殷求莫,堂堂秉節來儒臣。鯨波萬里接暘谷,舳艫遠泛窮朝昏。馬街海童胥戢影,海天一氣何渾渾。秦皇鼉梁徒誕說,玉局羽化應虛論。爭如海若效順西颷作,颿同健鶻披層雲。蛋人珠戶歌來暮,蘭橈桂櫂凌奫■〈溙,糸代水〉。火雲夜半照天赤,開窗笑望扶桑暾。品古圖詩云:景山酒鎗葛氏鼎,往往中宵炫光影。廬陵集古錄久廢,說與俗人渾未省。何來繭紙爛青銅,誰其圖者東寧公。我公生具瑚璉器,與古草木臭味同。摩挲彝舟數十年,真贗到手分媸妍。閒齋夜夜虹貫月,奚減米家書畫船。高藤老樹西廊淨,土花剝蝕深相映。呼僮凌晨時拂拭,清閟閣中無此靘。丰神蕭散顏渥丹,齷齷世士慵往還。誰識畫師槃礡意,置身日在商周間。

  海翁魚

  海翁魚,即海鰍也,皆屬胎生,大者如山。諸羅誌云:「後壟番社,有脊骨一節,高可五、六尺,兩人合抱,未滿其圍;另有肋骨一段,大如斗。諸番以為枕」。海槎餘錄云:「海鰍乃水族之極大而變易不測者。梧川山界有海灣,上下五百里,橫截海面,且極其深。當二月之交,海鰍來此生育,隱隱輕雲覆其上,人咸知其有在也。俟風日晴暖,則有小海鰍浮水面,眼未啟,身赤色,隨波蕩漾而來。土人用舴艋,裝載藤絲■〈糹索〉為臂大者,每三人守一莖,其杪分贅逆須槍頭二、三支於其上,溯流而往,遇則並舉槍中其身,縱■〈糹索〉任其去向;稍定時,復似前法施射一、二次,畢則掉船並岸,徐徐收■〈糹索〉。此物初生,眼合無所見,且槍疼,輕漾隨波而至,漸登淺處,潮落閣置沙灘,不能動舉,舉家分臠其肉,作煎油用,亦大矣哉」。述異記云:「海船至七洲洋,一夜陰雲晦昧,星月無光,忽有火山從後起,光燭帆上,如野燒返照,漸與船並,水工競以木扣舷,不絕響,約兩更次方隱,知為海鰍目光,柁掛其體,捩柁橫開,始得脫耳」。屈大均云:海鰍身長百里,口中噴火,能吞巨艚。予往來廈南,聞諸土人云:每歲天后三月誕辰,必有海鰍來朝。或潮退偶困泥沙,土人取大木長數丈,直拄其口,競入腹內,割取脂膏數千石;及潮至,仍掉頭擺尾而去。

  和蘭借地

  荷蘭一名和蘭,初至臺灣,借地居之,遂據有其地。吧遊紀略云:「和蘭初賈於咬■〈口留〉吧,亦借地以住;後益熟,遂攻殺咬■〈口留〉吧王。和蘭種類在咬■〈口留〉吧者不滿四千人,悍鷙多譎計,諸夷懾服。自和蘭抵咬■〈口留〉吧,帆海兩月可到,中國人不得至其國。其吧地有犯罪被流,安置和蘭;或遇赦放回,懼其按誌水道,必沿海迂道,經歷所屬番島,五、六月乃達咬■〈口留〉吧焉。按咬■〈口留〉吧即系爪哇,其屬最眾:曰萬丹、曰井里悶、曰三把隴、曰井里吽哪頭、曰直葛、曰北家浪、曰貳怕嘮、曰爪哇林、曰南望、曰碣勒石、曰四里末嗄、曰望佳煞、曰安悶、曰萬蘭、曰■〈虫間〉子蹄、曰瞿港、曰馬臣、曰末留齡、曰牛嶼等島,皆爪哇屬也。和蘭悉愚弄之;性癡拙,貪酒冐色,無長計,尤嗜鴉片。鴉片土產於和蘭。和蘭法制,國人吃鴉片者,罪死無赦。歲海運數百萬斤於咬■〈口留〉吧,賣與諸番及異國人,以取其貨物;且毒害之。爪哇無男女,皆吃鴉片,故其人悉貧,無厚產,羸懦,怯於戰闘。咬■〈口留〉吧並於和蘭,不能有所抗,則鴉片為之也。爪哇之外,又有武兀、烏鬼番、過水諸雜番。武兀性懦馴,殖谷負販,習技自給。咬■〈口留〉吧之俗,屋皆層樓,人居樓下避暑;惟武兀之番,室內架木而處,故俗謂之蜘蛛番。烏鬼番膚黑如墨,所居之屋,塗以牛糞。性桀黠,和蘭用之為爪牙。凡查票差役、左右護衛及各處鎮兵,皆此類也」。


  ●小琉球漫誌卷七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賸語(中)?

  臺錢

  臺地用錢,多系趙宋時錢,如太平、元祐、天禧、至道等年號。錢質小薄,千錢貫之,長不盈尺,重不越二斤。土人云:康熙二十二年既定臺灣,土中掘出錢千百甕,荒唐不可信。或云:此錢自東粵海舶載至。予觀瀛崖勝覽,其志爪哇國,言民間殷富,貿易用中國古錢,流寓多廣東漳洲人。三佛齊市亦用中國銅錢。大約海外諸國,有漢人流寓其地,即間用中國古錢。是臺地古錢,載自東粵海舶,為可信也。

  龍涎香

  上淡水出龍涎香,每一粒價兼金;云可為房術用,甚為難得。聞欲辨真偽,取香細搽,入冷水,香氣盈室;去水而香輕重毫忽不耗,乃為真者。赤嵌集云:「海翁魚口中噴涎,常自為吞吐,有遺於海邊者,黑色、淡黃色不等;或云即龍涎。番每取以賈利,真偽亦莫辨也」。臺灣風土記云:「以淡黃色嚼而不化者為佳,價昂十倍」。

  草地郎

  四鄉地盡平衍,田畝盡屬草地開墾。凡居鄉者,總名草地郎。至府治,則以鳳、諸、彰三邑人,亦呼為草地郎。

  臺田

  臺土黑墳,甚肥沃,不須下糞,故人畜糞狼藉道路。每風起,臭穢不堪,圊廁無以踰。布種自二三月至九十月,收穫亦如之。往時夜露甚大,雨澤或愆期,禾稼不病。邇來居人眾,夜露亦稀,且苗多生蟲槁死;每下種以煙梗治根下,蟲患乃息。

  海族夜光

  予在學署,偶向夕巡簷,見階下光數十團,拾視之,乃所剝蝦殼也。漁人云:鱟魚雌雄相負,多在沿海沙泥中,雌雄尾各一,每夜潮退,尾出水面,各有光一團,如碗大,因覘其光取之。福清陳國學瑛,邵武參將正寅之子也;家產漸落,漁於海上。嘗為予言:凡昏晦之夕,海魚大上,則有數萬點火光;隨火光聚處,每下一網,可以獲魚盈船。海魚頭至夜皆有光,非久於海濱者,固不知之也。

  珊瑚草

  珊瑚草生海底,狀類珊瑚,枝幹極纖小,色赤黑,高可七、八寸。漁人網魚常得之,栽小盆內,亦可供玩。予在鳳山丁守備署中見二枝,土人呼為珊瑚草,又呼為珊瑚樹。按通雅云:「鐵樹生海底,出水即堅,高尺餘,色如鐵,一名石帆。左思賦:草則石帆水松是也」。恐即系此種。範至能言:有石梅、石柏生海中,乃小如鐵樹。七修類纂言粵西鐵樹有忽開花者,乃別一種也。

  蛇四跗

  臺灣有毒釘蛇,黑質,長尺許,或五、六寸,身扁,四足如蜥蜴,巨如中指,首約拇指大,狀如獮猴,自首至脊,有金線一條,左右黃絲繞之,能浮水,口毒而不螫人,若捕急,則螫人立斃。鳳山學宮林木間有之。予嘗為詩云:大荒產物皆瑰奇,有蛇四跗猶龍螭。未能用壯不見石,騰踔已具雲雷姿。頭如獮猴形醜惡,金線貫脊盤黃絲。■〈艹〈束刂〉〉毬菻荼風露墮,攀援上下窮娛嬉。莊生猶局方以內,夔蚿相憐太瑣碎。能為之足孟浪疑,恨不見此跂跂態。按本草綱目云:「安南雲南鎮康州、臨安、沅江、孟養諸處產鱗蛇,巨蟒也;長丈餘,有四足,能食麋鹿,冬春居山,夏秋居水,能傷人,土人殺而食之」。又西使記:「訖立兒城所產蛇皆四跗,首黑身黃,長四五尺餘,口吐紫艷」。吧遊紀略云:「其國有蛇,黑質四足,形如蜥蜴,大者百餘斤,食之不疥。其土人見此蛇,輒驅弄之;伺其倦,生捕之,籠以歸」。

  石湖

  石湖在諸羅縣生番界內,入大武郡山行十餘日乃至。有社曰茄荖網社,湖寬里許,天將雨,湖輒水漲丈餘;或以為湖底有眼通海。按潯陽記云:「雞籠山下澗中有數處累石,若有人功,水常深尺餘,朝夕輒有湧泉,溢出如潮水,時刻不差,朔望尤大,號為潮泉」;與茲相類。

  薪木

  臺地薪木,以龍眼樹為上。木堅致,耐燃,餘儘可為炭。下此則用烏栽、菻荼諸木。使槎錄云:「內山林木叢雜,多不可辨。樵人採伐鬻于市,每多堅質紫色,灶煙有香氣拂拂,若為器物,必系精良;徒供爨下之用,寔為可惜。倘得匠氏區別,則異材不致終老無聞,斯亦山木之幸也」。

  田甲

  赤嵌筆談云:「內地之田論畝,臺灣之田論甲,計一甲約內地十一畝三分一釐零。內地田一畝,各縣輸法不一,自五、六分至一錢二分而止;計一甲準以內地輸法,不過徵至一兩三錢零。而臺地上田徵榖八石八斗,即榖最賤每石三錢,已至二兩六錢四分零,況又有貴於此者,而民不以為病;蓋地廣衍,上田無憂不足,中、下田截長補短,猶可支應。若履畝勘丈,則難仍舊貫矣」。諸羅雜誌云:「臺地田賦與中土異者三。中土止有田,而臺地兼有園,蓋以種水稻者為田,種旱稻者為園;中土俱納米而臺地止納榖;中土有改折,而臺地納本色」。蓋自荷蘭至臺,立為此法,本朝仍之。雍正七年,部議將新報墾田園,化甲為十一畝,分別上、中、下之差,照同安則例升科;其從前所墾田園,照依舊額。

  文昌魚

  文昌魚產漳州,曝乾狀類銀魚,臺人以為珍味。予在道憲署食之,殊覺名不副實。

  板輪

  臺地車輪,用堅木板鋪平,橫鑿孔,用堅木穿貫;無輪與輻之別,蓋臺地雨後潦水渟塗,車輪有輻,障水難行,不如木板便利;所謂因地制宜。

  壁虎能鳴

  臺地壁虎,形狀與內地無異。但能鳴矣,聲如瓦雀。土人云:至澎湖則不能鳴。林僉事麟焻使琉球竹枝詞云:「靜聽盤窗蜥蜴聲」;其自注云:「蜥蜴能鳴,聲如麻雀」。是以蜥蜴為壁虎矣。鄭漁仲注爾雅,以蠑螈、蜥蜴、蝘蜓、守宮,種類既異,未可釋為一物。其說甚允。予有詩云:壁虎于物類,馬體添毫毛。形陋辭彭亨,尺短相譏嘲。靦然冒虎名,無乃慚雄豪。略饒攻殺技,蠆尾窮逋逃。安能覓雷雨,冰雹興土焦。兒童見之棄,幸免號呼勞。海東生頗異,聞者皆驚跳。自我航海來,詭物紛目遭。有魚剖母腹(鯊魚胎生),擺尾逝囂囂。有蛇名毒釘,四足荒圖描。其餘鱗介族,餐輒怖老饕。鉤簾清晝坐,海氣蒸帷綃。脈脈龍無角,興亦酣波濤。夤緣牆壁上,學吼同饑蛟。吾聞中山國(琉球一名中山),醜類同號呶。何如楊子幼,撫缶呼自驕。家僮厭喧聒,驅逐持長梢。興戎古所戒,何乃及爾曹。

  紅毛、荷蘭為二國

  前史以荷蘭即紅毛。府舊誌云:「荷蘭紅毛舟,遭颶風,愛臺灣地,借居土番」。臺灣紀略亦云:「紅毛乃荷蘭種,由咖■〈口留〉吧來,假地日本」。據吧遊紀略云:「紅毛國近和蘭,和蘭人白晰長大,深皆,青碧眼,大鼻尖準,毛髮須眉皆白,狀類獮猴,多譎智,善賈;紅毛狀貌與和蘭相類,特鬚髮皆赤為異耳;史以為即和蘭,非也。和蘭與紅毛、高車為鄰,而差弱于二國。近紅毛興高車相仇殺,皆求援於和蘭,和蘭皆許之,而兩不敢有所助。其紅毛、高車之賈于咬■〈口留〉吧者,和蘭必善遇之。和蘭之來咬■〈口留〉吧,道必經高車。高車番不甚長大,男子耳貫金環,綴珠;國殷富,通商遍諸邦;有慧識,能辨寶物」。

  近生番深山,產野黃牛,千百為群,諸番取之,用以耕田駕車。陳小崖外紀云:「荷蘭時,南北兩路設牛頭司,取其牡者馴狎之,閹其外腎以耕;其牝則縱諸山,以孳生」。臺海採風圖云:「取野牛之法,先置木城四面,一面開門,驅之急,則皆入;入則扃閉而饑餓之,徐施羈靮,豢以芻豆,與家牛無異」。嶺南雜記云:「山牛與牛無異,但眼紅耳」。

  檳榔

  檳榔樹直無枝,高五、六丈,葉如栟櫚。幹嫩時青色,有節如竹;老則皮赤黑,宛類栟櫚。葉脫一片,內現一包;數日包綻,即開花二、三枝,淡黃白色。花秀房中,子結房外,擢穗如黍,子數百粒,宛若棗形。據赤嵌集云:「檳榔不與椰樹間栽,則花而不實」。今觀檳榔,所在遍植,未嘗與椰樹同栽,而實固自繁也。土人啗檳榔,有日食六、七十錢至百餘錢者,男女皆然;惟臥時不食,覺後即食之,不令口空。食之既久,齒牙焦黑;久則崩脫。男女年二十餘齒豁者甚眾。聞有一富戶,家約七、八口,以五十金付貨檳榔者,令包舉家一歲之食;貨檳榔者不敢收其金,懼傷本也。貧寠之家,日食不繼,每日檳榔不可缺;但食差少耳。相習成風,牢不可破,雖云足解瘴除濕,而內地官臺者,食亦稀少,未見遂受濕瘴病,是知土人惡習也。

  郡邑二學宮番檨、龍眼

  臺地番檨,隨地皆有,以府學宮右一株為上,食之無渣,且味殊勝他處。龍眼以產臺灣縣學宮前者為上,顆大殼薄,肉厚核細。熟時摘下,須以衣承之,偶觸殼輒破。分進道府鎮,以為貴品。

  螻蟻

  臺地螻蟻,終歲不蟄;且與內地稍異。內地螻蟻,大小各族,不相淆亂。臺地螻蟻,小者中雜大者,結陣之時,往來排列,大小相錯,有大如米、如榖、如小赤豆者。啣負諸物,皆系小者。緣壁上几,一切食物,咸遭汙踐,最為可憎。而大者則不至。意小者服役,大者坐享,其具君臣之義歟。

  地震

  往時地常震,每歲震動無常,或連日震不止。邇來八、九年間,地不震。或以為人煙日益輻輳,故地奠安,而不知實國家景運休隆所致也。

  颶風

  二十八年九月十一日,颶風大作,自北而至。其風之暴,十餘年所未有。鹿耳門內商舶漁舠,擊破飄沒無算。鳳山北垂,稻田正值成熟,百僅存一;而南境距縣三十里下淡

  野牛

  水地,風甚微,禾稼不害。颶風之作,自北徂南,亙地千餘里,無不蒙害。下淡水地雖極南,然距縣不遠,颶即不至,寔不可解。嘗記本年七月間,在府治,十二、三兩日颶作,府憲行文澎湖通判,令查海舶有無遭風?回文云:茲兩日內微有南風而已。猶謂其相距頗遠,若下淡水無颶風,則誠異矣。海外紀略云:「颶風乃天地之氣交逆,地鼓氣而海沸,天風烈而雨飄,故沉舟傾檣。若海不先沸,天風雖烈,海舟順風而馳,同大鵬之徙耳」。凡佔颶風,視風反常為驗。如春夏應南而反北,秋冬應北而反南。惟有雷則止。諺云:六月一雷止三颶,七月一雷止九颶。及其既作,必四面傳遍,如北風颶,必轉而東,東而南,南又轉西;或一、二日,或七、八日。其南風颶亦然。

  諸羅山

  臺地西臨大海,臺灣縣逼海無餘地,鳳山縣去海一里許,惟諸羅、彰化去海稍遠。人稱諸羅縣治曰諸羅山,欲指一山以實之,無有也。附郭番社曰諸羅山社。蓋設縣時見諸山羅列,適與相稱,故縣亦仍番社之名。未分彰化縣時,土地饒廣,於臺地得三之二焉。

  南路山

  長樂林謙光著臺灣紀略,所載南路諸山,多與學宮鄰近。打鼓山在學宮西南,相距五、六里;觀音山在學宮北,相距十里;半屏山在學宮左,龜山在學宮右,二山與學宮相距不過數百步。

  鶺鴒鳥

  內地鶺鴒鳥,毛羽黑白相間,臺地則為淡黃淺綠色。斑鳩有純白者。雞有大如拳,重不踰八、九兩者,身輕能飛。

  奢俗

  臺地舊稱沃壤,民奢侈無節。鳳山舊志云:「宴會之設,動費中產。廝役牧豎,衣曳綺羅;販婦村姑,粧盈珠翠。」今戶口日增,且比歲不收,民多貧寠,多有衣食不充者。

  土生仔

  內地無賴人,多竄入生番為女婿;所生兒名土生仔。常誘生番乘醉夜出,頗為民害。然道憲造海船,軍需木料,惟生番住處有之;必用土生仔導引,始可得。是土生仔為百害中一利。

  筏篷

  海邊漁人,往海取魚,則用漁舟;至沿海淺處,止憑竹筏。筏上安篷,駕風往來,狎視海濤,渾如潢池。其筏長約三、四丈,闊約一丈。

  滸苔

  滸苔,海中苔,深綠色,細如苧線,長四、五尺,結成束。土人向日曝乾,用油煎食,或煮為湯。每食薄餅,用滸苔下之。通雅云:「苔生於水者,青綠如鬚,海濱之人多取裛而食之;名曰陟釐,又名側理,可為紙。晉帝賜張華側理紙千張,即此苔所為也」。

  私渡

  入臺私渡者甚夥。鳳山新誌載私渡之害,甚為詳悉;因備錄之。「內地窮民,在臺營生,囊鮮餘積,旋歸無日。其父母妻子俯仰乏資,急欲赴臺就養,格於例禁,群賄船戶,冒頂水手姓名掛驗;女眷則用小漁船夜載出口,私上大船,抵臺復有漁船乘夜接載,名曰灌水。一經泛口覺察,奸梢照律問遣,固刑當其罪,而杖逐回籍之愚民,室廬拋棄,器物一空矣。更有客頭,串同習水積匪,用濕漏小船,私載數百人,擠入艙中,將艙蓋封釘,不使上下,乘黑夜出洋,偶值風濤,盡入魚腹。比到岸,恐人知覺,遇有沙汕,輒趕騙離船,名曰放生。沙汕斷頭,距岸尚遠,行至深處,全身陷入泥淖中,名曰種芋。或潮流適漲,通波漂溺,名曰餌魚。在奸梢惟利是嗜,何有天良;在窮民迫於饑寒,罔顧行險;相率陷阱,言之痛心也」。漳浦藍鼎元有詩云:「纍纍何為者,西來偷渡人。銀鐺雜貫索,一隊一酸辛。嗟汝為饑驅,謂茲原隰畇。舟子任無咎,拮据買要津。

  寧知是偷渡,登岸禍及身。可恨在舟子,殛死不足云。汝道經鷺島,稽察司馬門。司馬有印照,一紙為良民。汝愚乃至斯,我欲淚沾巾。哀哉此厲禁,犯者仍頻頻。奸徒畏盤詰,持照竟莫嗔。茲法果息奸,雖冤亦宜勤。如其或未必,寧施法外仁」。

  鯊魚

  鯊魚翅出南路嵌頂及澎湖。每歲十一月,漁人取之,率載海舶往江浙貨賣。稗海紀遊云:「鯊魚胎生。市得一魚,可四、五斤,用佐午炊;庖人剖腹,一小魚從中躍出,更得五、六頭,投水中皆遊去」。赤嵌筆談云:「鯊魚類不一,龍文鯊、雙髻鯊,誌言之矣。外此有烏翅鯊,身圓,翅尾黑色;鋸仔鯊,齒長似鋸;烏鯊,口闊,大者數百斤,能食人;虎鯊,頭斑如虎,齒迅利,噬人手足並斷;圓頭鯊,亦食人;鼠唔鯊,皮白,齒如梳;蛤婆鯊,口闊,尾尖;油鯊,身圓而長,尾似蝦尾;泥鰍鯊,口尖;青鯊,身青色;扁鯊,身扁尾小;乞食鯊,皮可飾刀鞘;狗纏鯊,身長尾尖;狗鯊,頭大,上有烏赤點,離水終日不死」。

  臺鹿

  臺地多鹿,皆出內山生番地。內地人以至臺灣必飫饜鹿肉,不知欲求生鹿肉一臠,不可得也。二十九年四月間,予在府治書院,適府憲署內一鹿將斃,殺之,購求一肘食之,味亦不甚佳。鹿茸不及川產,而價數倍。鹿筋、鹿脯,價亦昂。就胎鹿取其皮,謂之胎皮,長不盈尺,其毛似有似無,梅花斑點隱隱,文采可觀。往時皮一張,價不過銀二、三錢;近因採取過多,計皮一張,價至番銀二、三十大圓,且無市者。使槎錄云:「臺山無虎,故鹿最繁。昔年,近山皆為土番鹿場,今則漢人墾種,極目良田,遂多於內山捕獵。角尾單弱,絕不似關東之濯濯。角百對,只可煎膠二十餘斤。鹿雖多,街市求一臠不得。春冬時,社番截成方塊,重可斤餘,皆用鹽漬,運置府治,色異味變,不堪下箸,而殖亦不輕」。稗海紀遊云:「鹿以角紀年,凡角一歧為一年,猶馬之紀歲以齒也。番人世世射鹿為生,未見七歧以上者。向謂鹿仙獸多壽,又謂五百歲而白,千歲而元,特妄言耳。竹塹番社得小鹿,通體純白,角才兩歧;要不過偶然毛色之異耳,書固未足盡信也。鹿生三歲始角,角生一歲解,猶人之毀齒也。解後再角,即終身不復解,每歲止增一歧耳」。

  雨晴

  臺地自九月至三、四月,雨甚稀少;至五、六、七、八月,始有大雨。有時自五月綿延至七、八月,罕有晴日。土人佔云:鳶飛鳴則風,鳶宿鳴則雨。

  生虱

  土人相傳云:凡住臺灣,不拘土著、外籍,衣中不生虱;若偶生,則疾病將至;予屢驗不然;大抵虱視內地生差少耳。

  上下淡水

  臺灣有二淡水。在北路者名上淡水,設一同知、一巡檢治其地。巡檢駐劄八里坌,為臺灣極北境,相距府城,為程半月。在南路者名下淡水,設一縣丞、一巡檢。而下淡水又分上、下番社,有上淡水社、下淡水社。諸羅舊誌云:「南北淡水均屬瘴鄉,而北淡水尤甚」。今南路下淡水水泉甘美,居民輻輳;即北路上淡水,舊傳水泉惡毒,今服食如內地。蓋聲教廣被,生齒日稠,木拔道通,人氣坌集,山嵐海霧不能為厲矣。

  蘆鰻

  蘆鰻產海邊,隨潮登岸,食蘆筍。潮退,入溪田中不能去,方可得。漁人或跡其往來之路,以灰布之,俾涎沫粘糊,隨手可取。身花紅色,長四、五尺,全似鰻而身短。有重至二、三十斤者,味極肥美。嶺南雜記云:「蘆鰻背黑,有類烏鱧」;其色稍異。

  臺灣訛字

  臺地字多意造,為字書所不載:如番檨之檨字、泥■〈魚賣〉之■〈犭豪〉字、管■〈犭豪〉之■〈犭豪〉字、啊■〈口乳〉酒之啊字、茄荖網社之荖字、颱風之颱字、獸善走為■〈拋,足代扌〉之■〈拋,足代扌〉字。不一而足,難以枚舉。

  瓦瓶

  諸羅雜記云:「偽鄭時開加溜灣井,得瓦瓶;其款識系唐、宋以前古窯物」。未開闢之先,此瓶何從而瘞之也?

  甲萬

  甲萬,制自外洋。此地多為之者,亦名夾板。以楠木為之。以重而難移,且啟閉以鐵為機,其制不一,名曰番鎖。堅牢殊甚,用以貯金銀重物。今南北路旅舍皆有之。其制稍大,凡客至,以重物包封,付旅舍主,即收貯甲萬內,而寢其上焉。


  ●小琉球漫誌卷八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賸語(下)?

  番社考試

  熟番歸化後,每社設有番學社。師悉內地人,以各學訓導督其事。每歲仲春,巡行所屬番社,以課番童勤惰。凡歲科試,番童亦與試。自縣、府及道試,止令錄聖諭廣訓二條,擇其嫻儀則、字畫端楷者,充樂舞生。間有能為帖括者,通計四縣番童,不過十餘人。道試止取一名,給與頂帶,與五學新進童生一體簪掛。初,熟番有名無姓,既準與試,以無姓不可列榜,某巡臺掌學政,就番字加水三點為潘字,命姓潘。故諸番多潘姓,後別自認姓,有趙、李諸姓。

  番社

  臺地熟番,大小九十六社,每年輸納番餉。社中戶口多者三、四百口,少者百餘口至八、九十口。每社置一土官、四土副。每土副一人名下有公戒二人,猶衙役也。凡徵收錢糧及大小事件,土官掌之。至于生番住社,難以稽查。鳳山相傳七十二社,新修縣誌加增三十八社;計傀儡山生番二十七社,瑯嬌山生番十八社,卑南覓山生番六十五社,其外臺灣、諸羅、彰化三邑生番,不在此數。

  居處

  熟番居處,築土為基,架竹為樑,復編竹結椽桷蓋,各一大扇。豎柱上樑畢,眾共擎蓋以升,編茅以覆。每築一室,合社之眾助之。名屋曰朗,四圍植桄榔、椰子、■〈艹〈束刂〉〉竹之屬。貯米另為小室,名曰圭茅;或方或圓,或三、五間,或十餘間,皆以竹草成之。至內山生番,則于山凹險隘處,以小石片築為牆基,大木為樑,鑿石為瓦。寢處以鹿皮,屋中置火爐,無冬無夏,燃榾柮不令絕。

  飲食

  熟番種植,多於園地。所種悉旱稻、白豆、菉豆、番薯;又有香米,形倍長大,味甘氣馥。每歲所種,止供自食,價雖數倍不售也。飲食用椰瓢,名曰奇麟。不用箸,以手攫取。近亦用竹箸,名曰甘直。用粗碗,名曰其矢。歲時宴會,魚肉雞鴨,每味重設。大會則止用一豕。飲酒不醉不止,興酣則起而歌舞,其音嗢咿,袒胸盤旋跳躍。常時食物,以餒敗生蛆為旨,酒以味酸為醇。漢人至則酌以待;歡甚,出番婦侑酒,或六、七人十餘人,各斟滿碗以進客,逐碗皆飲,眾婦歡然而退;倘前進者飲,後進者辭,遂分榮辱矣。盡辭不飲乃止。內山生番,五穀絕少,斫樹燔根,以種芋魁,大者七、八斤,貯以為糧。惟不食雞。相傳紅毛欲殺生番,俱避禍遠匿,聞雞聲知其所在,跡而殺之。番以為神,故不食。捕獲生鹿則飲其血,割肉生食之。

  衣飾

  熟番自歸版圖後,女始著衣裙,裹雙脛;男用鹿皮或卓戈紋青布圍腰下,名曰抄陰。惟土官有著衣履者。邇年來漸被聲教,男婦俱製短衫褲,與漢人無異。土官則衣裘帛。男女喜簪野花,圍繞頭上,名曰蛤綱。插雞羽,名曰莫良,猶漢言齊整也。手帶銅鐲或鐵環,以瑪瑙珠及各色贗珠、文貝、螺殼、銀牌、紅毛劍錢為飾,各貫而加諸項,纍累若瓔絡。性好潔,男女日一浴;赤體兀立,以瓢水從首淋下,拭以布,或浴於溪。內山生番,男裸全體;女露上身,下體用烏布圍遮。隆冬以野獸皮為衣,頭皆留髮,剪與眉齊,草箍似帽。兩耳穴孔,用篾圈抵塞,以大耳垂肩為美觀。肩、背、胸膛、手臂,以針刺花,用黑煙文之。土官刺人形,副土及公戒祗刺墨花,或刺蝌蚪字及蟲魚之狀。以文身命之祖父,忍痛刺之,云不敢背祖也。海槎餘錄云:「黎俗男女週歲即文其身。自云:不然,則上世祖宗不認其為子孫也」。

  婚嫁

  熟番初歸化時,不擇婚,不倩媒妁。男皆出贅,生女則喜,以男出贅女招夫也。女及笄,構屋獨居;番童有意者,彈嘴琴挑之。嘴琴,削竹如弓,長尺餘或七、八寸,以絲線為絃,一頭以薄篾折而環其端,承於近弰絃下;末疊繫於弓面,扣於齒,爪其絃以成音,名曰突肉。意合,女出而招之同居,曰牽手。逾月各告於父母,以紗帕青紅布為聘;女父母具性醪會親友,以贅焉。既婚,女赴男家,洒掃屋舍三日,名曰烏合。此後男歸女家,同耕並作,以諧終身。夫妻反目,夫出其婦,婦離其夫,不論有無生育,均分舍內什物,再牽手出贅。邇日番社亦知議婚,令媒通好,以布帛酒果或生牛二先行定聘禮;亦有學漢人娶女,不以男出贅者。至漢人牽番女,儀節較繁;近奉嚴禁,其風稍息。生番婚嫁,與熟番初歸化時相類。

  番禮

  熟番禮節,近亦漸學漢人。遇尊長,卻步道旁,背面而立,俟其過,始行。若駕車,則遠引以避。鳳山治內山豬毛、傀儡山諸生番,親朋相見,以鼻彼此相就一點;小番見土官,以鼻向土官項後發際一點。取親愛之意。

  番鄉賓

  番社從無鄉賓。邇年來漸摩禮教,亦求舉行。但不行飲酒禮,不詳府道,止就本學牒縣,給以匾額,以示激勸。初,番俗愛少惡老,皆拔去髭鬚,名曰心力。其峨峨番人頭,至白不留一鬚。近亦多有留鬚髯者。既知尚齒之典,則陋俗自除矣。二十八年,予在鳳山學,值行鄉飲酒禮之候,有下淡水社樂舞生趙工孕者,年幾七十,甚誠樸,頗解為帖括。左右鄰里呈學保舉鄉賓,予嘉其意,牒縣;時邑令為無錫王公瑛,曾給以匾額。額有「社樂舞生」等字,復呈學求去「社」字;同於齊民之意,以見國家文德之涵濡深且遠矣。

  賞番

  凡巡臺御史及分巡道,初至臺,必巡所屬地,並犒賞生熟番。先期縣令令所屬熟番,曉諭生番;生番畏威,不敢遽出,必質熟番為信,如其人之數,然後敢出。所賞物如銀牌、苧線數十條、紅布數尺、婦人櫛發諸器,■〈食磨〉■〈食磨〉、火酒諸食物,各縣令供之。

  山後

  臺地東面連峰疊嶂,綿亙千餘里,內盡生番所居,山後則人跡不至。鳳山謝孝廉居仁云:近有人拿船由瑯嬌山下放洋,轉折而東,載棉布、苧線、器用之物,向山後番易鹿脯、筋角,約計七、八更可至。云其地縱處止有全臺之半,禾黍豐茂,風俗醇樸,以阻隔內山生番,不能相通。按諸羅縣誌志云:「諸羅山後生番名哆囉滿,由斗六門山口東入,渡阿拔泉,又東入,為林■〈王冀〉埔、為水沙連內山,乃諸番出入之口;地險阻,可通山後。又南日諸山之後,有巨石高出內山之頂,名為冠石;登絕頂,東洋及山後諸社,可一望而盡,亦有捷徑可通」。稗海紀遊云:「客冬有賴科者,欲通山後土番,與七人為侶,晝伏夜行,從野番中越度萬山,竟達東面。東番導遊各社,禾黍芃芃,比戶殷富。

  謂苦野番間阻,不得與山西通,欲約西番夾擊之」。又曰:寄語長官,若能以兵相助,則山東萬人,鑿山開道,東西一家,共輸貢賦,為天朝民矣」。

  蟒甲

  蟒甲以獨木為之,大者可容十三、四人,小者三、四人,劃雙槳以濟,稍欹側,即覆矣。番善水,雖風濤洶湧,如同兒戲;漢人鮮不驚怖者。惟雞籠內海蟒甲最大,可容二十五、六人,於獨木之外,另用藤束板,為輔於木之左右,尚存太古刳木為舟、剡木為楫之意。吧遊紀略云:「其國用連抱之木,刳之為舟,長五、六丈,鐵枝為柱,全木之板為蓋,而朱綠採焉。番人所載以遨遊者也。其載貨物,用平底方船。其帆海大船,謂之夾板船,船兩旁及底,悉用全木為板,鎔錫貫其內,長三十餘丈,廣六、七丈,五桅木,以布為帆,引用八面之風,風順逆皆可用也。」錢唐馮一鵬憶舊遊註釋云:「威虎者,獨木船也。以大木剖而鑿之,坐以浮江,甚穩」。與茲相類。

  浮田

  水沙連四圍大山,山外溪流包絡,自山口入為潭,廣可七、八里,中突一嶼,番繞嶼以居,白波青嶂,別一洞天。隔岸欲詣社者,舉火為號,番划蟒甲以渡。繞岸架竹木浮水上,藉草承土,以種稻,謂之浮田。按天祿識餘云:「周禮:澤草所生,種之芒種」。注者不知其解;王氏農書云:「即江南之架田也」。架田一名葑田,以木縛架為曲田,繫浮水面,以葑泥附木架上,隨水上下東西;故江南有盜田者。又粵東有蕹田,滇南有海■〈篺,木代扌〉,皆與茲相類。

  達戈紋

  達戈紋,一名卓戈紋;鳳山邑誌分以為二,非也。瀛壖百詠云:「番婦以狗毛、苧麻為線,織成布,染以茜草,錯雜成文,朱殷奪目;或云係取樹皮細搗摖為線,以織成布」。予所見系褐色、藍色,方闊三尺餘,質類布毯,土人又名番包袱。番人織以為衣;土人買之,以為衣袱。

  番煙

  番煙,以煙葉曝乾,累數十片,卷成圖形;外用藤條細行約束,巨如小兒臂。每食以小刀切成細縷,縣中番社書辦,每貨以相餽。

  演戲

  熟番遇家有吉慶事,番婦裝束,頭載紙花圈,十數人攜手跳躍。或番童相雜,鳴金鼓,口唱番曲,謂猶漢人演戲。吧遊紀略云:「番樂,敲鐃,擊小鼙,兩人互演,搖頭跳足,以手相比試,而歌哇哇」;亦微類此。

  番婦

  南路鳳山及北路諸羅、彰化,番婦多醜惡,惟住上淡水者甚美,面如傅粉,僅兩睛稍圓為異。居南路者,熟番不供役;居北路者,皆供役。輿夫多番婦為之。

  薩豉宜

  薩豉宜,鑄鐵,長三寸許,如竹管斜削其半,空中而尖其尾,曰薩豉宜,又名卓機輪。繫其尖於掌之背。番兩手皆約鐵鐲,身行手動,則薩豉宜與鐵鐲撞擊,錚錚有聲。凡番童差役則用之。

  婦持家

  臺地番俗,以女承家,家務悉以女主之。南史記林邑國云:「凡嫁娶,女先求男,由賤男而貴女」;瀛涯勝覽云:「暹羅婦人多智,夫聽於妻」;是東南諸彝,多以女為重。又吧遊紀略云:「咬■〈口留〉吧之俗,男子娶婦,則婦持家務,丈夫不能有所主。禮尚左坐,以左為尊,婦人坐則居左」;又云:「其國雌雞有距而司晨」。

  占草

  老番能占歲草:視每歲草何者居先,則定一歲旱澇豐歉。又以草驗風:草初生無節,則週歲無颱;每多一節,主颱一次,驗之不爽。近漢人亦有識此草者,不知其名,但曰風草。颱,颶之最大者,臺宇系訛造。

  咬訂

  北路聽差者,曰咬訂;又謂之貓踏,又謂之貓鄰,以番童十二、三歲外者充之。先時編藤束腰腹,使小以身輕,便於奔走。凡遞公文,立稍長者為首,聽通事差撥。插雉尾於首,手繫薩豉宜,結草雙垂如帶,飄颺自喜。風起沙飛,薩豉宜叮噹遠聞,瞬息間已數十里。

  射鹿

  番以射獵為生,名曰出草。番童十齡以上,即令演弓矢;練習既熟,三、四十步外取的必中。弓取材於竹,密纏以藤;藤染茜草,其色朱。內山番或以韌木為之,無弰,不需筋角膠漆;繩紵為弦,漬以鹿血,堅韌過絲韋。箭以堅直小竹為之,傅以翎,翎如漢人之制。鏃以鐵為之,或用鏢槍,槍桿長五尺許,能取物於百步之外。槍舌為兩鉤形,如「個」字,其鋒銛利,將槍套入桿末,桿末小而槍孔稍大,以便槍脫桿便利。繫長繩於槍鉤上之孔及桿末,中物則槍舌倒掛而不能出,其桿擺落,長繩糾纏樹木間,番從後尾之,無得脫者。當春深,鹿場草高丈餘,一望不知其極,四圍先掘火坑,以防延燒,逐鹿因風所向,三面縱火焚燒,前留一面,各番弓矢鏢槍併發,圍繞擒殺,鹿積如邱陵。邇來鹿場悉開墾為田,鹿亦漸少。惟於內山捕之。凡捕鹿,番婦不與焉。

  番犬

  番犬大如黃犢,吠聲殊異。剪其雙耳,以草木蒙密,且多鉤刺,欲其馳驟無掛礙也。能生擒者曰生嚙,獨擒者曰單倒。捕獐鹿,發示追蹤,百不失一。價至三、四十千。

  番人以田犬為性命,時撫摩之,出入與俱。凡鹿捷於犬,然每奔盡一灣,則反而顧,故犬及之。予在道憲署,見番犬約重可六、七十斤。

  度歲

  度歲無定日,或鄰社共相訂期,賽戲酣飲,三、四日乃止。亦有一歲而行二、三次者;或八月初、三月初,總以稻熟為最重。止之日,盛其衣飾,相率而走於壙,視疾徐為勝負,曰闘走。或社眾相詬誶,則以□定其曲直,負者為曲。吧遊紀略云:「爪哇以三月□日為歲首;過水諸雜夷,其歲首無定月。歲限十二月,月限三十日,不知紀年。問其年歲,則曰覽馬。覽馬云者,猶華言長久也」。

  產金

  諸羅雜記云:「蛤仔難內山溪港產金。港水千尋,冷於冰雪。生番沉水,信手撈之,亟起;起則僵,口噤不能語,豫爇火以待,向火良久,乃蘇。金如碎米粒,雜沙泥中,淘之而出。或云內山深處有金山,人莫知所在。番人世相囑,不令人知」。陳小崖外紀云:「康熙壬戌間,鄭氏遣偽官陳廷煇往淡水雞籠採金。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詰之,曰:初,日本居臺來取金,紅毛奪之;紅毛來取,鄭氏奪之;今又來取,恐有改姓易主之事。明年癸亥,我師果入臺灣」。番社六考云:「紅頭嶼番社在南路山後,由沙馬磯放洋,東行四更而至。嶼■〈派,孑代氵〉立海中,其海產金。番無鐵,以金為箭鏃、槍舌。昔年臺人利其金,私與貿易,因言語不諳,臺人殺番奪金。後復邀瑯嬌番同往,紅頭嶼番盡殺之。今則無人敢至其地矣」。

  香米

  熟番多於園中旱地種稻,粒圓而味香,名曰香米,又名大頭婆,甚為珍重。每歲熟時,以進道、府二署。按滇行紀程云:「清浪衛前臨江、後包北山,地勢平衍,其地產香稻,實圓而大,味亦至腴」;即臺地香米之類也。

  大眉

  相傳北路大肚社,先時有土官名大眉。每歲東作,眾番爭致大眉射獵於田。箭所及之地,禾稼大熟,鹿豕無敢損折者;箭所不及,輒被蹂躪,不則枯死。斗六門舊聞亦有番長能占休咎,善射,日率諸番出捕鹿;諸番苦焉,共謀殺之。血滴草,草為之赤,社草皆赤,諸番悉以疫死,無噍類。今斗六門之番,皆他社來居者也。

  崇爻、黑沙晃諸山

  相傳北路崇爻、黑沙晃諸山深處,松杉環列,橘柚、楊梅諸果,悉如內地。初冬山梅遍開,香聞數十里。皆野番雜處,漢人罕至。

  抹鹿脂

  往時番婦抹鹿脂油於身,以為香。大僕少卿沈光文有詩云:「鹿脂搽抹遍,欲與麝蘭爭」。或用以潤髮,名曰奇馬;今則漸除矣。

  向

  往時北路老番婦能作法詛咒,謂之向。先試樹木立死,解而復蘇,然後用之;否則,恐能向不能解也。不用鎖鑰,無敢行竊,以善向故也。田園阡陌,數尺插一杙,以繩環之,山豬麋鹿,弗敢入。漢人初至,誤摘果蓏啗之,唇立腫,求其主解之;輒推託而佯為按視,轉瞬平復如初。或取石置於地,能令飛走;喝之,則止。按異聞錄:「廣南苗民,其婦人能變為羊,夜出害人。有能為幻術,易人骨肉者。聞明時有仕於粵中者,偕二幕友宿於苗地。明日,見二客彳亍於庭,視之,各失一足,所曳者木腿耳。詢之,一居苗舍,私苗人之妻,夫恨之,故易其腿;一居苗舍,苗婦挑之,此客不從其請,苗婦恨之,亦易其腿。宦者窮治其事,苗人懼,請還其腿而去」。峒谿纖誌云:「■〈犭罷〉■〈棘上火下〉人咒咀變幻,報仇家,又善變犬馬諸物」。皆北路老番婦之類也。今問諸番,此術無有;殆國家威德廣被,雖有幻術亦不能靈矣。老子謂:「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信哉!


  ●小琉球漫誌卷九

  邵武朱仕玠筠園

  海東月令?

  按月令七十二候,每月六候,更五日,則節氣應之,所以使農知時也。臺灣僻處海外,風土物產非僅與內地不同,且與粵東逈異,固難以候定也。吳江鈕玉樵著觚賸,有廣東月令,每月五候,視月令去一候;推其意,亦第約略言之耳。予至臺灣,訪諸土人及身所聞見,復採諸郡邑誌,而多誌所未詳者。爰準廣東月令之例,戲作海東月令。

  正月

  獻歲含英 歌女鼓脰 鷾鴯來巢 丹鳥懸輝 冬瓜蔓生

  獻歲,菊名,又名元宵菊。歌女,蚯蚓也。月令四月蚯蚓出,臺地正月即鳴。鷾鴯,燕也,亦以是時來巢。丹鳥,螢火也。

  二月

  春蜩送響 貝多羅秀 馬齒爭吐 刺桐炫彩 青〉■〈夸夫〉上市

  二月,蜩鳴樹間。貝多羅花,以二月開。範浣浦侍御詩云:「花開盛夏氣微香」;是盛夏亦有之,非盛夏始開也。馬齒,莧菜也。刺桐,葉如梧桐,其花附幹而生,色深紅;臺地以二月開。

  三月

  四英含蕊 三月浪開 鯊蹻陸化鹿 夏葉來 早冬收

  四英,花名;詳漁唱註。三月浪,桃花也;絳紅百葉,以春暮始開,故名。臺地鹿,多鯊魚所化。觚賸云:「鯊魚為虎」;則鯊魚化固不一矣。嶺南雜記云:「鯊魚之虎頭者化為虎、斑者化為鹿」。夏葉,魚名;土人云:以三月至。新舊縣誌俱未載。早冬,稻名;詳漁唱註。

  四月

  白帶出水 斑支成棉 薝蔔花六出 鹿始孕 麻虱目呴雨

  白帶,魚名;身薄而長,其形似帶,無鱗,入夜有光。斑支,花落而成實,中有棉,可為裀褥,四月採之。薝蔔花,即梔子花,瓣六出。臺地牝鹿以四月孕;未孕極肥。麻虱目,魚名;詳漁唱註。

  五月

  桄榔子熟 白蟶含漿 番木瓜始華 虎子插髻 鳳梨初熟

  桄榔樹,子以五月熟;土人占子多生,則歲有年。白蟶,形與內地蟶無異,殼差薄而身小,色白如玉,臺地五、六月有之。諸羅誌以為無蟶而有蠔,非也。番木瓜、虎子花、鳳梨,俱詳漁唱註。

  六月

  番檨登盤 鱗介浮于海面 荔奴朝主 辣芥薦齒 七里香實結

  番檨凡三種:香檨、木檨、內檨。香檨差大,味香,不多得;所食者惟木檨、內檨。按字書無檨字,系臺人訛造。臺地多颶,六、七月尤甚;颶將作前數日,海吼如雷,或海中鱗介諸物遊翔水面。臺地龍眼,六月初即熟,而內地荔支適至。辣芥,詳漁唱註。七里香,花名;六月結實,大如豆,末尖先綠而後紅,一枝排比數十,如排珠,能辟煙瘴。所種之地,蠅蚋不生。

  七月

  檳椰實成 玉蘭再華 海魚遠逝 尖仔競秀 颶母見

  檳榔實初秋即釆食,至來歲三、四月止。王蘭即迎春,詳漁唱註。漁人云:七月海中魚稀少。尖仔,即占稻;皮厚而堅,可以久貯。種於六月,成于九、十月,種之美者也。藝林伐山云:「颶母之作,多在初秋」。南越志亦云:「有雲物如虹,長六、七尺,見則颶風必發,故曰颶母。其風一發,雞犬不寧。颶母又名孟婆」。

  八月

  紅紗浮水 鴛鴦種收 仙丹霞爛 月餅書元 梨仔茇騰臭

  紅紗,魚名;形似鱸,皮紅如塗朱,細鱗,與內地紅紗另為一種,八月始出。鴛鴦種,落花生之早出者;其子甚小,與晚出者異。新舊邑誌未載。仙丹花,開至八月始盛,爛熳如朝霞。臺俗中秋夜士子飲博達旦,製大月餅,硃書元字,以闘採。梨仔茇,八月上市;詳漁唱註。

  九月

  甲魚躍於淡水 九月白收 鳥榕更榮 九降風至 沱連垂莢

  甲魚,又名傑魚;巨口細鱗,無刺,形如鯔,味甚美。長者可六、七寸,惟出上淡水武勝灣等社。九月白,豆名,又名米豆,以可和米作飯。鳥榕,亦榕之類,而枝稍異,葉比榕為大,土人名鳥榕。至九月,西北風作,舊葉盡脫,旋生新葉,葉初生,苞含嫩白如花蕋,絕類辛夷。九降風、沱連豆,俱詳漁唱註。

  十月

  萬壽果成 蟋蟀在野 金鴨至 塗魠集 布種

  臺地西瓜十月熟者,康熙間以萬壽節前貢至京師,因名萬壽果。蟋蟀至十月,猶在田野,每當月夕,響振草間,過往者幾忘為歲欲除也。金鴨,狀如鴨而小,黑質,毛作金色,以十月至,過時則無。邑誌未載。塗魠,魚名,一名泥■〈魚賣〉。考字書無■〈魚賣〉字,系臺地訛字。魚形類馬鮫而大,重者二十餘斤,無鱗,味甚美。自十月至清明,多有布種;詳漁唱註。

  十一月

  塗刺款門 蛣蜣停化 海渚出 烏魚大上 子菜生

  塗剌,魚名,本名扁魚。方言謂之塗剌;形似貼沙而薄,晒乾味香美,鮮食亦佳。每歲十一、二月出,鹿耳門外甚夥。海水至隆冬漸涸,洲渚盡出。蛣蜣,蜣螂也;十月猶化,至十一月則停化。烏魚、子菜,詳漁唱註。

  十二月

  烏魚歸 過臘上市 海鸛至 雷聲間作 元駒不蟄

  烏魚至十二月仍歸東海,至春則無。過臘,魚名;以臘月出,故名,味甚甘美。邑誌未載。土人云:海魚佳者曰龍尖,曰過臘。凡海魚多腥,惟龍尖、過臘不腥,味如池魚。海鸛,狀類鵝;以臘月至,重十餘斤。雷至冬月時聞,但聲差小,不如春夏震動。元駒,蟻也;終歲不蟄。


  ●小琉球漫誌卷十

  邵武朱仕玠筠園

  下淡水社寄語?

  沈文開雜記云:「臺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者,有宋時丁零洋之敗遁亡至此者。故番語處處不同」。今就鳳山熟番八社,其語音亦不相通,況其他乎?鳳山新修縣誌採取諸羅縣志番語,附於番俗之後,似為未協。二十八年冬,予在鳳山學署,有下淡水社樂舞生趙工孕者,能為漳、泉土音,因令其將番語譯出。昔明定州薛俊著日本寄語,分類十五;予亦按其類分之,名曰下淡水社寄語。寄,即譯也;王制云:東方曰寄。

  天文類

  天(文臨)日(阿易)月(務難)星(丁迓迓)風(麻例)雨(汙難)露(于納)霞(汙臨)雷(你踏)落雨(無儺)霧(方納)

  時令類

  早(罵南覓)夜(覓嗌)午(特特喉嗌)晚(抹即)明(罵南滅)暗(馬畢郎)冷(罵加參)暖(罵喉爾)今日(你你後維)明日(下南埋)後日(意老埋)

  地理類

  地(奈)田(于罵)水(喇零)海(芒)石(麻卓)山(無僅)火(呵■〈口惠〉)沙(你伊)井(疚)塵(納本)房(爾舊)屋(芒芒)門(呵納)

  方向類

  前(呵落)後(鬱即)

  珍寶類

  金(文老員)銀(拜索)錢(馬例)錫(心覓)

  人物類

  官(罵仁)百姓(踏)父(攬麥)母(賴臘)公(攬慕)哥(格格)伯叔父(攬慕,與公呼同)男人(安麥)女人(因納)老人(馬麼)後生(吒老歪)孩子(阿埋)兒子(馬埋)外甥(安嘓)你(馬何)我(阿要)富(罵住罵)貧(罵落)

  人事類

  要(馬論來)不要(買仁)立(株里爾)坐(微洛王)看(微踏)等待(呵嗎斗)拿來(馬臘)拿去(阿臘后力)眠(微阿立)行(嗎訥訥難)走(藉函)來(汙掛下)去(嗎難倒)罵(嗎喝納)笑(嗎斗沽)怒(嗎喝)愁(嗎里芒)愛惜(嗎下林)唱(巴苗鶴)吹(微葉)怠慢(卑卓骨)尊敬(嗎下林)借(王喃)殺(剝挾)打人(木木踏)痛(嗎漢喃)買(拜流)賣(拜臘)哭(嗎棟雅)醉(罵俄)賒(王喃,與借同)害(無煞)換(富斗鄰)有情(合割居阿抹)無情(海鄰居阿抹)叫(踏頸頸)老實說話(嗎世英奇畫)病(嗎漢喃)活(嗎安)死(嗎踏夕)肚饑(貌煞)飽(嗎密狗)無工夫(海鄰奇旁喝)親(拿並並)在(合割)不在(海鄰)快來(嗎六甲居蓋瓦)快去(嗎六甲居麼難)醒(合帛)夢(微嗎郎)亂說(突縛居話)說話(抹抹)娶親(波陳那)食(嗎干居麥麥)食飽不用添(買仁均)叫人(泰泰庵)醒(買嗷)醜陋(嗎同喉)好人(嗎涼踏)惡人(嗎同喉踏)不曉得(興咬萬納)慢慢的(嗎你)快快的(嗎下甲)起身(嗎那卓)寫字(順力)讀書(光登)那裏去(駒拿交)

  身體類

  耳(哈唎)口(晤和)鼻(爾旋)目(麻搭)手(林罵)舌(那吝納)腳(德感)心(呵莫)唇(蜜蜜)牙(踏墨)頸(踏甕)腰(莫引)背(力骨)面(門哪)腸(朕朕)鬚(蔗部)髮(毛角)

  器用類

  大刀(治哇)小刀(治列)鏢槍(林溫)刀柄(笨郎)弓(舞几)箭(竹箸)刀鞘(踏答)紙(萬立)鎖(鍊鍊)針(納陰)線(瓦來)扇(礁巴悅)鍋(加里帛)灶(力儺)帚(阿越)碗(居舌舌,又云其矢)箸(甘直)蓆(韓喇)被(踏踏唵)梯(丹丹)傘(斗鈴)燭(富篤)手巾(巴里合)鋸(化化)鐮(交交)鼻簫(林慮)口琴(突覓)耳環(打甲甲)書(冊)柴(加若)椅棹(踏息)煙筒(必進觀)枕(嗎芒芒)椰瓢(奇麟)

  衣服類

  衣(蘇麥)衫(梭木)帽(哥羅篤)褲(住雖)鞋(踏踏賓)

  飲食類

  飲(羅物)鹽(嗎易)油(意嗎)榖(壓臘)禾(汙下)豆(搭婁)酒(唳鶴)煙(安卓)吃煙(打馬鼓)糖(翻落)

  花木類

  柚(瓜稜)菜(納登)瓜(貓喝)地瓜(監家密)

  鳥獸類

  牛(暖亂)馬(甫)羊(藥)鹿(文那)鼠(撈茅)鵝(江牙)猴(勞同)鴨(老埋)貓(祿茅)狗(馬八)狗吠(馬八居嘵嘵)雞(孤甲)豬(罵威)豬肉(罵合)魚(家限)蝦(大江迓)

  數目類

  一(塞塞壓)二(勞勞呷)三(大哆絡)四(踏八)五(阿里麥)六(安臨)七(哆哆)八(歸伯)九(篤假)十(皆墊)百(數論那)千(圭納)

  通用類

  有(赫刮)無(海林)好(馬鄰)極好(馬孤攀)大(末老)小(亦單)破(聞木)多(買縛)少(三興)遠(馬斗瓜)近(嗎字例)長(罵鄰接)短(罵古珍)高(罵裡異)矮(郭律)深(罵來居)淺(罵利甲)厚(嗎骨覓)薄(罵巴你邊)緊(嗎六甲)緩(嗎你)是(津麗)不是(百你)臭(罵仁硃)香(罵網衣)

  子婿徐家泰恭校刊

  受業門人吳聲煒恭謄寫


  ●跋

  小琉球漫誌十卷,筠園先生官鳳山時所著也。凡海中日月之出沒、魚龍煙雲之變幻,與夫都邑地理人物鳥獸草木之奇怪、風俗言語之殊異,莫不一一筆記。間為詩歌,以發其羈旅之情。題曰小琉球漫誌。小琉球,鳳山山名也。先生少以詩名天下,天下言詩者,咸推先生。嘗遊太學,以不遇而歸。年幾五十,始教諭德化,可謂窮矣。居二年,調鳳山。鳳山在海外,荒涼僻陋,不可一夕居;而人文之喬野,又特甚焉。豈天欲先生昌明詩教於重洋,而使薄海窮壤,咸知國家雅化之盛與?抑欲使奇觀異聞,得先生雄偉恢閎、絕倫特出之才以誌之,以為史氏之釆擇與?則是誌也,豈非海隅一代之典籍哉!家泰,先生婿也。復從事先生之門,得親承教誨,且習先生之詩尤深。今讀是誌,因嘆先生之才,不得施于朝廟,作為雅頌,薦道聖世功德,而紀載祗此。然其雄辭麗句,照耀後世;後世讀者,與退之潮州諸詩、子厚永柳諸記及東坡海外文字何異?則先生斯誌,豈猶是星槎、瀛涯、勝覽諸小說稗編,僅供觀聽也哉。歲在柔兆閹茂之余月,子婿徐家泰謹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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