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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考古录

山东考古录

【清】顾炎武 撰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史部

    地理类

   杂记之属存目

  △《山东考古录》?一卷(大学士英廉家藏本)
  旧本题国朝顾炎武撰,载吴震方《说铃》中。然《说铃》载炎武书四种,其三皆杂剽《日知录》,而此书之文独《日知录》所不载。末题“辛丑腊望日庚申,是日立春”字,盖作於顺治十八年。考王士祯《居易录》,记炎武尝预修《山东通志》。或是时所遗稿本,亦未可知也。


 

    华不注

 

   伏琛《三齐记》云:“不,音跗,读如《诗》‘鄂不韡韡’之不,谓花蒂也。”言此山孤秀,如花跗之注于水也。按,《诗笺》云:“承华者鄂,不当作跗。鄂,足也。”《疏》云:“华下有鄂,鄂下有跗”也。古音不跗同。《左传?成公十六年》:“有韎韦之跗注”,注云:“韎韦,戎服,若袴,而属于跗,与袴通。”《疏》云:“自腰以下而注于脚。”当是古人有此语耳。

 

    辨靡笄

 

   《齐乘》:“华不注,亦名靡笄山。”非也。《左传》云:“从齐师于莘。”云:“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云:“癸酉,师陈于鞌。”曰:“逐之,三周华不注。”曰:“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其文自有次第,鞌在华不注之西,而靡笄又在其西,可知。《金史》:“长清有劘笄山。”

 

    考古地里

 

   战于鞌与三周华不注同是一日,计不甚远。而《谷梁传》曰:“鞌去国五百里”者,据,公羊传》注:“古六尺为步,三百步为里。”今以三百六十步为里,而尺又大于古四之一。今之六十二里,遂当古之百里。今历城至临淄,正符此数。《孟子》“千里而见王”,以今计之,自邹至齐亦不过六百里也。《后汉书》“耿弇与张步战于临淄东城下,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今临淄至钜昧水,亦止六十里耳。

 

    考五帝

 

   华不注山下有庙,内安五帝像及主,而书其主曰:“青帝勾芒氏、赤帝祝融氏、白帝蓐收氏、黑帝玄冥氏”,其中独无黄帝,不知何人所为。《历城志》云:“旧为华阳宫,嘉靖十一年巡抚袁宗儒改为崇正祠,提学陆釴记。祀逢丑父、闵子骞,两庑祀铁铉等二十二人,黄福等十九人。今废,仍为华阳宫,祀四秀之神。”称为四季,尤不可解。按,《礼记?月令》:“春,其帝太皞,其神勾芒。夏,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季夏,其帝黄帝,其神后土。秋,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冬,其帝颛顼,其神玄冥。”此五帝与五行之官,各自为神,文义甚明。《家语》:“季康子问于孔子曰:‘旧闻五帝之名,而不知其实,请问何谓五帝?’孔子曰:‘某也闻诸老聃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古之王者,易代而改号,取法五行。五行更王,终始相生,亦象其义。故其生为明王者,死而配五行。是以太皞配木,炎帝配火,黄帝配土,少皞配金,颛顼配水。’康子曰:‘太皞其始于木何如?’孔子曰:‘五行用事,先起于木。木,东方,万物之初皆出焉。是故王者则之,而首以木德王天下,其次则以所生之行转相承也。’康子曰:‘吾闻勾芒为木正,祝融为火正,蓐收为金正,玄冥为水正,后土为土正,此五行之主而不乱。称曰帝者,何也?’孔子曰:‘凡五正者,五行之官名。五行佐成上帝,而称五帝。太皞之属配焉,亦云帝,从其号。’昔少皞氏之子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勾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颛顼之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之子曰勾龙,为后土。”此五者,名以其所能业为官职。生为上公,死为贵神。别称五祀,不得同帝。今乃合之为一,岂非并《月令》、《家语》而未之见乎?

 

    考历下大涧

 

   昔之守济南者,以涧为固。《元史?史枢传》:“李璮叛,据济南。枢从父天泽往讨之。城西南有大涧,亘历山。枢一军独当其险,夹涧而阵。”《董搏霄传》:“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搏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悉来斗。骑兵少却,至涧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大出,大破之。”今其遗迹不复可考,志书亦不载此二事。

 

    考灵岩寺

 

   灵岩在宋时为山东名刹,士大夫来者,往往与寺僧酬和。迨今几五百年,屡经兵火,而石刻之存者,尚有数十。可以想见当时之盛。自金之末年,遂为屯兵之地。《金史?侯挚传》:“挚行省事于东平,权本路兵马都总管,请驻兵于长清之灵岩寺。有屋三百余间,且连接泰安之天胜寨,万一兵来,足相应援。”《元史?严实传》:“泰安张汝揖据灵岩,遣别将攻长清,实破走之。”此皆一方大事,而志不之及,即石刻仅录十之一,而近年之乱,多为人取用不存。良可惜也。

   古时,帝王巡狩东岳,大抵自兖州而东,唯唐高宗自齐州而南。《旧唐书?本纪》:“麟德二年,十二月丙辰,发灵岩顿,至泰山下。”

 

    考铁

 

   汉时,济南为产铁之地。《后汉志》言:“东平陵有铁”,“历城有铁”。又《韩棱传》:“肃宗赐陈宠宝剑,曰:济南椎成。”注:“椎,直追反。”《汉书》作“锻成”。是不惟产铁,又出名剑。今府学之铁牛,灵岩寺之铁袈裟,皆铁之精英,发见于地上者也。

 

    考竹

 

   北方古称多竹之处有三:淇、渭、汶。《史记?河渠书》:“下淇园之竹以为楗。”《后汉书?寇恂传》:“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此卫竹也。《史记?货殖传》:“渭川千亩竹。”《汉书》有司竹监,此秦竹也。《乐毅报燕惠王书》:“蓟丘之植,植于汶篁。”潘岳《笙赋》:“邹鲁之珍,有汶阳之孤筱焉。”而古诗亦云:“冉冉孤生竹,托根泰山阿。”此鲁竹也。又《左传》:“齐人弑懿公,纳诸竹中,而晋师焚申池之竹木。”则齐都之旁亦有竹矣。今语北人种竹,辄云:“土性不宜。”何也?

 

   辨鲁地为古徐州

 

   《晋书?天文志》所载分野,全不足信。其云:“角、亢、氐:郑、兖州。”又云:“泰山,入角十二度。济北,入亢五度。”按:泰山在春秋时为鲁境。济北郡治卢,在春秋时为齐境。《史记》:“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唐书?天文志》:“岱岳众山之阴,为女、虚、危;岱岳众山之阳,为奎、娄。”其说甚当。《禹贡》:“徐州之北,青州之西南,皆距岱。泰山郡乃古徐州之地,古之兖州,在济河之间。《晋书》不辨,而以今之兖州为古之兖州,遂以应角、亢之分,以合于《史记?天官书》之记。洪氏讥其不知地理,信矣。

 

   辨无字碑为汉立

 

   岳顶无字碑,世传为秦始皇立。按:秦碑在玉女池上,李斯篆书。高不过四五尺,而铭文并二世诏书咸具,不当又立此大碑也。考之,宋以前亦无此说。因取《史记》反复读之,知为汉武帝所立也。《史记?秦始皇本记》云:“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其下云:“刻所立石。”是秦石有文字之证,今李斯碑是也。《封禅书》云:“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上遂东巡海上。四月,还至奉高,上泰山封。”而不言刻石,是汉石无文字之证,今碑是也。《后汉书?祭祀志》亦云:“上东上泰山,乃上石,立之泰山巅。”然则此无字碑,明为汉武帝所立,而后之读史者,误以为秦耳。始皇刻石之处凡六,《史记》书之甚明。于邹峄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石颂秦德”。于泰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所立石”。于之罘,则二十八年云“立石”,二十九年云“刻石”。于琅邪,则云“立石刻,颂秦德”。于会稽,则云“立石刻,颂秦德”。无不先言立,后言刻。惟于碣石,则云“刻石碣门”。门自是石,不须立也。古人作史,文字之密如此。使秦皇别立此石,秦史焉得不纪?使汉武有文刻石,汉史又安敢不录乎?

 

    辨高里山

 

   泰安州西南二里,俗名蒿里山者,高里山之讹也。《史记?封禅书》:“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汉书?武帝纪》:“太初元年十二月,禅高里。”注:“伏俨曰:山名,在泰山下”,乃若蒿里之名,见于古挽歌,不言其地。《汉书?武五子传》:“蒿里传兮郭门闳。”注:“师古曰,蒿里,死人里。”审若此山为死人之里,武帝何所取而禅祭之乎?自晋陆机《泰山吟》,始以梁父、蒿里并列,而后之言鬼者因之,遂令古昔帝王降禅之坛,一变而为阎王鬼伯之祠矣。《汉书》:“上亲禅高里。”师古注曰:“此高字,自作高下之高。而死人之里,谓之蒿里,其字为蓬蒿之蒿。或者误以高里为蒿里。混同一事,陆士衡尚不免,况余人乎?”

 

    原鬼

 

   予尝考泰山之故,仙论起于周末,鬼论起于汉末。《左氏》、《国语》未有封禅之文,是知三代以上,无仙论也。《史记》、《汉书》未有考鬼之说,是知元、成以上,无鬼论也。《遁甲开山图》曰:“泰山在左,亢父在右。亢父知生,梁父主死。”《博物志》曰:“泰山,一曰天孙,言为天帝之孙,主召人魂魄,知生命之长短。”此二者,皆其说之所本。其初见于史者,则《汉书?方术传》:“许峻自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泰山请命。”《乌桓传》:“死者,神灵归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泰山也。”《三国志?管辂传》:“谓其弟辰曰,但恐至泰山治鬼,不得汉生人,如何?”而刘桢《赠五官中郎将》诗,有曰:“当恐游岱宗,不复见故人。”然则鬼论之兴,其在东汉之世乎。

   或曰:地狱之说,本于宋玉《招魂》之篇。“长人土伯”,则夜叉罗刹之论也;“烂土雷渊”,则刀山剑树之地也。虽文人之寓言,而意已近之矣。于是汉魏以下之人,遂演其说,而附之释氏之书。昔宋儒胡寅谓:“阎立本写地狱变相,而周兴、来俊臣得之,以济其酷。”又孰知宋玉之文,实为之祖。孔子谓,为俑者不仁,有以也夫。

 

    考渿河

 

   岳之西南,有水出谷中,为西溪。自大峪口到州城之西而南,流入于泮,曰渿河。其水在高里山之左,有桥跨之,曰渿河桥。世传人死魂不得过,而曰渿河。此如汉高帝云:“柏人者,迫于人也。” 

 

    考社首

 

   《史记》:“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唐书》:“高宗乾封元年,正月庚午,禅社首。”“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辛卯,禅社首。”《宋史》:“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十月壬子,禅社首。”今高里山之左有小山,其高可四五丈。《志》云,即社首山。在岳旁诸山中最卑小,不知古人何取于此。意者,封于高,欲其近天;禅于下,欲其近地。且山卑而附岳址,便于将事。初涉高山之后,不欲更劳民力耶。

 

    考碧霞元君

 

   世人多以碧霞元君为泰山之女。后之文人,知其说不经,而曲引黄帝遣玉女之事以附会之。不知当日所以褒封,固真以为泰山之女也。今考,封号虽自宋时,而泰山女之说,西晋之前已有之。张华《博物志》:“文王以太公望为灌坛令。期年,风不鸣条,文王梦见有一妇人甚丽,当道而哭。问其故,妇人言曰:‘我,东海泰山神之女,嫁为西海妇。欲东归,灌坛令当吾道。太公有德,吾不敢以暴风疾雨过也。’文王梦觉,明日,召太公,三日三夕,果有疾风骤雨去者,皆西来也。王乃拜太公为大司马。”此一事也。干宝《搜神记》:“后汉胡母班,尝至太山之侧,为泰山府君所召,令致书于女婿河伯。云:‘至河中流,扣舟呼青衣,当自有取书者。’果得达。复为河伯致书府君。”此二事也。《列异传》,记蔡文事,人以天帝为泰山神之外孙。自汉以来,不明乎天神、地祇、人、鬼之别,一以人道事之,于是封岳神为王,则立寝殿为王夫人。有夫人则有女,而女有婿,又有外甥矣。唐宋之时,但言灵应,即加封号。不如今之君子,必求其人以实之也。

   又考:泰山不惟有女,亦又有儿。《魏书?段承根传》云:“父晖,师事欧阳汤,有一童子与晖同志。后二年,童子辞归,从晖请马。晖戏作木马与之,童子甚悦。谢晖曰:‘吾,泰山府君子,奉敕游学,今将归。损子厚赠,无以报德。子后至常伯,封侯。非报也,且以为好。’言讫,乘马腾虚而去。”《集异记》:“贞元初,李纳病笃,遗押衙王祐祷于岱岳。遥见山上有四五人,衣碧汗衫,半臂。路人止祐下车,言,此三郎子、七郎子也。”《山东通志》:“后唐长兴三年,诏以泰山三郎为威权将军。宋真宗加封炳灵公。”夫封其子为将军、为公,则封其女为君,正一时之事尔。

   又考:元刘遵鲁《渔岛记》曰:“庙中神妃,相传为东海广德王第七女。”夫海有女,则山亦必有女也。

 

    考人祖

 

   泰山上有人祖殿(在斗母宫北,今名三官庙),不知何取。《三秦记》曰:“骊山巅,有人祖庙,不斋戒而往,即风雨迷道。”《长安志》曰:“即秦始皇祠,盖本之《史记》所云,祖龙者,人之先也。”今《临潼志》以始皇不应祀典,改为三皇庙。按:《史记?封禅书》:“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夫二世尚祀,奚必始皇之不祀乎?

 

    录唐敕

 

   泰山之东南麓,王母池西,有唐岱岳观。今存茅屋三楹,士人称为老君堂。其前有碑二,高八尺许,上施石盖,合而束之,俗呼为《鸳鸯碑》。其字,每面作四五层,每层文一首或二首,皆唐时建醮造像之记,而下层为积土所壅。就其上,周环读之,得显庆六年一首。仪凤三年一首。天授二年一首。万岁通天二年一首。圣历元年一首。久视二年一首。长安元年一首,四年二首。神龙元年一首。大历七年一首。建中元年一首。其空处又有唐代人题名,书法不一。东侧面有诗一首,其下题名。西侧面题名,亦有诗一首。在二侧皆无字。唐碑自摩崖之外,存者惟此。以小而双束,故不仆。书非名笔,故摹拓者少,而独完至今。因叹唐时六帝一后,修斋建醮凡二十计,共此二碑,亦异乎近代之每岁一碑,以劳人而灾石者矣。但不知赵明诚《金石录》何以不收,恐古人碑记失传者正多耳。其敕一首,诗一首,文辞斐然,因录于后。

   碑字凡大周年者,天作  ,地作  ,人作  ,圣作  ,年作  ,月作  ,亦作  ,日作  ,授作  ,初作  ,惟屐字无可考,疑是应字。凡数字作壹、贰、叁、肆、捌、玖等字,皆武后所改及自制字。其《  历碑》有云:“设金箓宝、齐河图、大醮  。”  ,古七字,《太玄经》:“棿拟之二  ”是也。后人不知,妄于左旁添凿三点,浅而大,又稍偏。知非一笔。

 

   

 

   景云二年,六月二十三日,皇帝敬凭太清观道士杨太希于名山斫烧供养。惟灵蕴秘凝真,含幽综妙。类高旻之亭育,同厚载之陶钧。蓄泄烟云,蔽亏日月。五芝标秀,八桂流芳。翠岭万寻,青溪千刃。霓裳戾止,恒为碧落之廷;鹤驾来游,即是玉京之域。百祥覃于远迩,五福被于黎元。往帝所以驰心,前王由其载想。朕恭膺宝位,嗣守昌图,恐百姓之不宁,虑八方之未泰。式陈香荐,用表深衷。实冀明灵,降兹休祉。所愿从今以后,浃寓常安;朕躬男女六姻,永保如山之寿;国朝官寮百姓,同符击壤之欢。鱼鸟遂性于飞沉,夷狄归心于边徼。实希灵鉴,用副翘诚。今因炼师遣此,不悉。

 

   

 

   《早春陪敕使麻先生祭岳》,守博城县令马□□;我皇盛文物,道化天地先。鞭挞走神鬼,玉帛礼山川。忽下玄洲使,来游紫洞前。青羊得处所,白鹤□时年。虔恳飞龙记,昭彰化鸟篇。□风半山水,□气揔云烟。光抱升中日,霞明五色天。山横翠微外,室在绿潭边。缇幕灰初应,焚林火欲然。年光著草树,春色换山泉。伊水来何日,嵩岩去几千?山疑小天下,人是会神仙。叶令乘凫入,浮邱驾鹤旋。麻姑几年岁,三见海成田。

   按:《久观二年记》云:“神都青元观主麻慈力,即其人也。武后遣之至观修醮。神都,即东都。故有伊水、嵩岩之句。字半  (左亢右刂)缺,其不可知者阙之。

 

    录宋牒

 

   泰山东南麓升元观,有宋牒碑。其大字草书,甚遒劲,不知何人笔。录之以见当日牒文之式。考:《宋史?娄寅亮传》,但云政和二年进士,为上虞丞,不言历官兖州,亦可以此碑补史之缺。其曰太师鲁国公,则蔡京也。

   尚书省牒,准。泰宁军奉符县升元观。(右第一行)

   泰宁军状:据兖州仪曹掾兼兵曹娄寅亮状称:“契勘兖州奉符县泰山之下,有古洞天。周三十里,名曰三宫空洞之天。载在图经是实。即目宫观,并无名额,却有建封院一所,逼连岳庙之后。殿屋完备,田产颇多,只一村僧占据主持。任从民间安攒邱墓,秽恶不蠲,深虑触渎真仙,不便。欲乞备申朝廷,改为道观。”州司看详,本院委合改充前件洞天道观,伏候指挥。(右小字)

   牒:“奉敕宜赐升元观为额。牒至,准敕故牒。”(右大字草书)起复太中大夫守左丞王。

    特进少宰,

   起复少太宰,

   太师鲁国公。       不押。(右字略小,真书)

   政和八年六月十四日牒。(右末一行)

   政和八年闰九月二十一日,袭庆府管内都道正兼催措置知升元观事,洞元太师、赐紫、道士李冲寂立石。(右左方之下)

   普照寺有金大定五年牒碑。长春观有元丁亥年牒碑。其式略同。金、元碑并有印。曰尚书礼部之印。即今篆文,不用女直、蒙古字。

 

    录元圣旨

 

   《元史?泰定帝本纪》有即位一诏,文极鄙俚,盖以晓其本国之人者。今岳庙有二碑,其文亦然,可发一笑。然其曰:“每年烧香的上头得来的香钱物件,只教先生每收掌者。”则是时香钱,固未尝以入官也。后世言利之臣,盖元之不如也已。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来往的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成吉思皇帝,月古台皇帝,薛禅皇帝,完泽笃皇帝,曲律皇帝,普颜都皇帝,格坚皇帝,圣旨里和尚也里可

   温先生、达识蛮每,不拣甚么差发休当者,告天祝寿者,么道有来。如今依着在先圣旨体例里,不拣甚么差发休着者。与咱每告天诉福者。么道泰安州有的,泰山东岳庙住持,提点通义守正渊靖大师、张德璘生每根底,执把行的圣旨与了也。这的每庙宇房院里,使臣休安下者,铺马祗应休拿者,商税地税休与者,但属他们的水土、园林、碾磨、铺席,不拣甚么,他每的,休倚气力夺要者。每年烧香的上头得来的香钱物件,只教先生每收掌者,庙宇损坏了呵,修理整治者。这的每、其间里不拣是谁,休入来休沮坏者。更这张德璘梁道根底,圣旨与了也,无体例勾当行呵,他不怕甚么。圣旨、泰定年鼠儿年,十月二十三日,大都有时分写来。至正四年猴儿年圣旨碑略同。

 

   录白龙池题名

 

   岳西傲来峰下,有白龙池。悬崖绝壑,殆非人境。石壁平广二十余丈,书曰:“龙池”,曰:“白龙池”,并大字。其旁皆宋人题名,尚未  (左亢右刂)缺,因书之,得十五首。其文略无重复,自治平迄宣和,六十年间人名字,亦可以想见当日太平之盛。而金元以降,洊遭兵火,名山奥区,委之榛莽,无复有题名者矣。

   内供奉官李舜举,被命祷祀帝岳,奉香胜概于寿圣节日,先款青帝宫,次询白龙谭。治平四年题。(下云:“书吏李恭从行。”盖此字即恭之笔。)

   兖守刘衮,奉诏祈雪于岱宗绝顶。翌日谒白龙池之祠。元祐丁卯孟春初四日,奉符令林会题。(大字)

   贯道建栏于此,以便游者。元祐丁卯正月八日。(大字)

   范阳正辅再游,同鲁国景元至。丁丑三月二十六日。

   元符庚辰七月晦,赵习之、徐安国弟居仁、孙正仲同游。(大字)

   皇甫尔、徐端朝、孙节同游。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二十六日题。

   奉符令李珪因捕蝗,恭谒白龙祠。男汇侍行。崇宁壬午孟春初七日。

   诚中君宝德升崇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自王母池来访此。

   董元康政和甲午重九日,携家来游。质贽贲侍行。自恭观元康兄留字。政和乙未孟冬二十日。

   莆阳陈国瑞子玉恭谒白龙池祠。俯洞酌泉,小憩而返。政和丁酉夏前二日。(大字)

   姜子正、子方、李晋道、刘言可、刁文叔同来。庚子四月。

   李显道、张公美、王仲与、张去尘庚子孟夏十九日同游池上。

   鄄城李僓,弟倰、侄赣、随侍游此。癸卯季春二十八日。

   张子观水于池。十三年春三月。(篆书大字无年号。按:宋朝纪年,无有至三十三年者。若曰金元,又不合一代全无题名,止此一人也。以后但有成化壬寅、知州贾宣,万历七年、知州袁  (左禾右仓)谒白龙池二刻。)

 

    辨肃然山

 

   《史记》:武帝“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注:服虔云:“肃然山在梁父。”按:梁父县在今兖州府泗水县境,是泰山之南,与本文东北不合。《酉阳杂俎》云:“长白山,古肃然也。”亦非。按:《史记》:“帝以乙卯封泰山,明日,下阴道。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明日,即丙辰也。本日下山,本日行礼,必在三五十里之内,不当远至长白山也。《魏书?崔光传》:“弟敬友,尝置逆旅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今泰安州东关往北七十里,地名王许保。其北有山,碑云:“古宿岩山”,恐即肃然山也。又按:光武“以二月二十二日辛卯封泰山,夜,下山。明日,百官上寿。暮宿奉高,三十里。明日发,至梁父,九十里。二十五日甲午,禅梁父。”则谓肃然在梁父者亦非。

 

    考泰山都尉

 

   《后汉书?桓帝纪》:“永兴二年,泰山琅邪贼公孙举等反,杀长吏。”“永寿元年七月,初置泰山、琅邪都尉官。”“延寿五年八月己卯,罢琅邪都尉官。”“八年五月壬申,罢泰山都尉官。”《金石录》载:“《汉泰山都尉孔宙碑》云:‘宙以延熹四年卒。’”盖卒后四年,官遂废矣。然泰山都尉实不始于此,光武时曾置之。《文苑传》:“夏恭,光武时拜郎中,再迁泰山都尉。”又,《光武纪》:“建武六年,初罢郡国都尉官。”恭之迁,盖在此年前也。

 

    考泰山兵

 

   泰山自公孙举、东郭窦、劳丙、叔孙无忌相继叛乱,以是置都尉之官。以后官虽不设,而郡兵领于太守,其力素厚。故何进使府掾泰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而应劭、夏侯渊亦以之破黄巾。可见前代裁官不裁兵之效。

 

    辨阙里

 

   《阙里志》引《汉晋春秋》曰:“鲁有二石阙,曰阙里。”又以为后儒尊崇夫子之称,其说自相牴牾。按:《史记?鲁世家》:“炀公筑茅阙门。”《春秋》:“定公二年,夏五月壬辰,雉门及两观灾。冬十月,新作雉门及两观。”注:“雉门,公宫之南门。两观,阙也。”孔子宅至汉鲁恭王时尚存,《汉晋春秋》之云二石阙,必有所据。石阙之下,其里即名阙里,而夫子之宅在焉,遂以为名。《鲁论》有“阙党童子”。五百家为党,阙党,是阙下之党。《左传》:“郑伯享王子阙西辟”,是阙之西偏。《汉书?儒林传》:“有邹人阙门庆忌。”注云:“姓阙门,名庆忌。”盖亦如东门北宫之类,以居为氏者也。《后汉书?献帝纪》:“下邳贼阙宣。”注:“阙党童子之后。”

 

    考武城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曾参,南武城人。”“澹台灭明,武城人。”后人遂疑鲁有两武城,而谓子羽为今费县之武城;曾子则别一武城,在今之嘉祥县。其说全无所本。今考武城之见于《春秋》者,“襄公十九年,城武城。”注云:“泰山南武城县。”“昭公二十三年,邾人城翼还,将自离姑。公孙  (左钅右且)曰:‘鲁将御我。’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徐  (左钅右且)、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将不出,是不归也。’遂自离姑。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乃推而蹶之。遂取邾师,获  (左钅右且)、弱、地。”“哀公八年,吴伐我。子泄率,故道险,从武城。初,武城人或有因于吴境田焉,拘鄫人之沤菅者曰:‘何故使吾水滋?’及吴师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克之。王犯尝为之宰,澹台子羽之父好焉。国人惧……吴师克东阳而进,舍于五梧。”“十一年,齐伐我。及清,……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卒徒。”《孟子》亦云:“曾子居武城,有越寇。”夫与邾鄫为邻,而当吴越之路,邑山险而人勇悍,此今费县之武城也。且澹台子羽之武城,即南武城,安得又有一武城更在其南,而为曾子之所居乎?《史记正义》曰:“地理志,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此说近是。又如《平原君传》云:“封于东武城”,亦其例也。《齐乘》:“古武城,费西、滕东两县之间,子游弦歌旧邑。”历考古书,鲁无两武城,故知其即一地矣。

   《史记》,两弟子皆武城人,独于曾子加一南字,而《汉书?泰山郡》无南武城,止有南成县,属东海郡。《后汉书》作“南城”,属泰山郡。至晋始为南武城。以此,生后人之疑。然《后汉?志》云:“南城有陈阳城。”引《左传?哀(公)八年》“吴师克东阳”,是为今费之武城甚明。或曰,嘉祥之南武山,有曾子墓。成化中,有渔者陷入其穴,得古碣,而封志之。夫曹县之冉堌,为秦相穰侯魏冉之冢,而今人以为仲弓。如此之类,盖难以尽信也。又按:《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威王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此即泰山之南城也。

 

    考薛为徐州

 

   《史记?齐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田敬仲完世家》:“宣王九年,与魏襄王会徐州,诸侯相王也。十年,楚围我徐州。”《魏世家》:“襄王元年,与诸侯会徐州。”《楚世家》:“威王七年,齐孟尝君父田婴欺楚,楚伐齐,败之于徐州。”《越世家》:“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鲁世家》:“顷公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按《后汉书?志》“薛,本国,六国时曰徐州。”在今滕县之南,薛河北。有大城,田文所筑也。此与楚魏二国为境,而威王曰:“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盖与梁惠王言,不欲斥魏,更以燕赵夸之耳。

   《索隐》曰:“《说文》‘  (左余右邓右),邾之下邑,在鲁东。’”又《纪年》云:“梁惠王三十一年,下邳迁于薛,故名曰徐州。”则徐与  (左余右邓右),并音舒也。今读为《禹贡》徐州之徐者,误。《齐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春秋》正作舒州。

 

   考楚境及齐长城

 

   《史记?楚世家》:“惠王四十四年,灭杞。”杞国在淳于,然则今之安丘属楚矣。“简王元年,北伐,灭莒。”然则今之莒州属楚矣。威王伐越,杀王无强,取其地。而越之国都别在琅邪。然则今之诸侯属楚矣。惠王时,越灭吴。楚东侵,广地泗上。顷襄王十五年,取齐淮北,而故宋之地,尽入于楚。然则今之滕属楚矣。考烈王八年,取鲁。

   鲁君封于莒。十四年,灭鲁。顷公迁下邑为家人。然则今之曲阜、泗水属楚矣。大约齐之边境,青州以南,则守在大岘;济南以南,则守在泰山。是以宣王筑长城,缘河往泰山,千余里至琅邪台入海。而楚人之对顷襄王,亦曰:“朝射东莒,夕发涢丘,夜加即墨,顾据午道,则长城之东收,而泰山之北举矣。”亦可以见当时形势之大略也。

 

    考费惠公

 

   《孟子》“费惠公”注:“惠公,费邑之君。”按:春秋时有两费,其一见《左传?成公十三年》:“晋侯使吕相绝秦曰,殄灭我费滑。”注:“滑国,都于费,今缑氏县。”襄公十八年,楚蒍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盖本一地,秦灭之,而后属郑耳。其一“僖公元年,公赐季友汶阳之田及费。”《齐乘》:“费城,在费县西北二十里,古之伯国,姬姓,懿公之孙。后为季氏邑。”在子思时,滑国之费,其亡已久。若季氏不得称公。又楚人对顷襄王,有邹、费、郯、邳,意者,亦如孟尝君之称薛公邪?

 

    考洸河

 

   商辂《堽城坝记》最为明悉,其言“汶泗二水,分流南北,不相通。元至元二十六年,始于兖北筑堽城坝,障汶水南流,由洸河注济宁。”今考《晋书?荀羡传》:“慕容兰以数万众屯汴城,甚为边害。羡自洸水引汶通渠,至于东河,以征之,临阵斩兰。”是洸河在晋已尝为运道矣。

 

    辨章丘

 

   《三齐记》曰:“章亥有三女溺死,葬此。”考《淮南子》,大章、竖亥是两人。今云三女,章女乎?亥女乎?盖因县北山名女郎,而附会其说。今案《尔雅》释丘曰:“上正章丘。”注曰:“顶平。”然则章丘之名,已见于古经传矣。

 

    考管县

 

   《汉书》:“济南郡,有管县。”注:“应邵曰,音奸。”《后汉书》:“管,有赖亭。”《唐书》:“武德二年,于平陵县置谭州,并誌平陵县,以章丘、亭山、管城、临邑隶之。”“八年,省管城入平陵。”《齐乘》:“按《述征记》,历城到管城三十里。自城以东,水弥漫数十里间。南则迫山,实为险固。逮金乱,土人因阻水立邑,号曰水塞。”《山东通志》亦作管城。而《唐书》误刻管字作营,《齐乘》遂附会之,曰:“汉宣帝封赵充国为营平侯。”按:“《恩泽侯表》:“营平侯,食邑于济南。”今无可考。且管平,连二字为名,亦无称为营城之理也。

   又按:《王子侯表》:“营平侯信都,齐悼惠王子。孝文四年封。”是营平必在济南境内,但非此之管城耳。

   今章丘县西北七十里,大清河之滨,有土城,或以为即古之管城。《山东通志》谓管城在临济城北,则此是矣。然其距历域乃八十里,与《述征》不合。

 

   考齐地用舟师

 

   《隋书?张须陀传》:“孙宣雅等众十余万攻章丘,须陀遣舟师断其津济,亲率马步二万袭击,大破之。贼徒散走,既至津梁,复为舟师所拒。前后狼狈,获其家累辎重不可胜计。”是齐地古尝用舟师也。

 

   辨济南郡无邹县

 

   《汉书》:“济南郡之县十四:一曰东平陵,二曰邹平,三曰台,四曰梁邹。”《功臣表》则有台定侯戴野,梁邹孝侯武虎。是二县并为侯国。《后汉书》:“济南郡十城:其一曰东平陵,其四曰台,其七曰梁邹,其八曰邹平陵。”而《安帝纪》云:“元光三年二月戊子,济南上言,凤凰集台县丞霍收舍树上。”章怀太子注云:“台县,属济南郡,故城在今齐州平陵县北。”《水经注》亦云:“济水又东北,过台县北。”寻其上下文句,本自了然。后人读《汉书》,误从邹字绝句,因以邹为一县,平台为一县。《齐乘》遂谓汉济南郡有邹县,后汉改为邹平。此不得其句读,而妄为之说也。

   汉以邹名县者五:鲁国有驺,亦作邹。胶东国有邹卢,千乘郡有东邹,与济南之邹平、梁邹,凡五。其单称邹者,今兖州府之邹县也。与济南之邹平、梁邹,凡五。其单称邹者,今兖州府之邹县也。亦有平台,属常山郡。《外戚恩泽侯表》:“平台康侯史玄。”《后汉书?邳彤传》:“尹绥封平台侯”是也。有邹平,有台;而亦有邹,有平台。不可不辨也。晋时县名多沿汉旧,按史,《何曾传》:“曾孙机为邹平令。”是有邹平矣。《解系传》:“父修,封梁邹侯。”《刘颂传》:“追封梁邹县侯”。是有梁邹矣。《宋书》言:“晋太康六年的三月戊辰,乐安梁邹等八县,陨霜伤桑麦。”《文帝纪》:“元嘉二十八年五月乙酉,亡命司马顺则,自号齐王,据梁邹城。八月癸亥,梁邹平,斩司马顺则。”是宋有梁邹矣。不知何故,《晋书?地理志》于乐安国下,单书一邹字,此史之阙文。而《齐乘》乃云:“晋省梁邹,入邹县。”夫晋以前,此地本无邹县,而何从入之乎?盖不知而妄作者矣。

 

    考台县

 

   《齐乘》云:“台城,在济南东北十三里,汉封戴野为台侯。”而复云:“又有平台城,在台城北五十余里,汉县,俗曰故军城。则误矣。”按章怀太子注:“台在平陵之北。”则《齐乘》所云平台城,即台城耳。云在济南东北十三里者非也。

 

    辨景相公墓

 

   邹平县南五里,有景相公墓。《通鉴?五代》:“周显德元年七月癸巳,以枢密院直学士、工部侍郎长山景范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此地,唐时属长白山也。景氏之裔,自洪武年间,有两举人。今亦尚有诸生,不能记其祖矣。不知何年,谬传为晋之景延广,而邑志载之。以后《山东通志》等书,袭舛承讹,无不以为延广墓。后有令于此者,谓延广于晋为误国之臣,遂至笞其后人而毁其祠。昔年邑之士大夫,颇有能知五代间事,以为非是。予至其邑,有诸生二人来,称景氏之孙,请问其祖。因取《通鉴》及《五代史?世家纪》示之,又示以《景延广传》。曰:“延广,字航川,陕州人也。”乃谢而去。及为碑文以来,其文为“翰林学士、朝议郎、尚书水部员外郎、知制诰、柱国扈载”撰,虽剥落者五之一,其曰:“故中书侍郎平章事景公,讳范。”字甚明白,且生封上柱国,晋阳县开国伯,没赠侍中。其文有曰:“我大周圣神恭肃文帝孝皇帝,建大功于汉,为北藩于魏郡。”又曰:“今皇帝嗣位,登用旧臣。”又曰:“冬十一月,薨于淄川郡之私第。”其末曰:“显德三年,岁次丙辰,十二月己未朔,越十日戊辰。”因叹近日士人之不学,以本邑之人,书本邑之事,而犹不可信。以明白易见之碑,而不之视。以子孙,而不识其先人。推之天下,郡邑之志,如此者多矣。

    又按《通鉴》:“显德二年八月丁未,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景范罢判三司,寻以父忧罢政事。”今碑文有云:“以列卿归第,悬车故乡。嗟风树之忽警,诉昊天兮何极?”则是罢官归里,而后遭父丧,与史不同。识以备考。王元美作李于鳞友人裘克懋妻景氏墓志铭,亦以为延广之后。虽本其家之行状,然王、李二先生,亦未尝究心于史学也。

 

   考汉都尉治於陵

 

   汉济南郡太守治东平陵,而都尉治於陵者,以长白山也。《魏书?辛子馥传》:“长白山连接三齐、瑕丘数州之界,多有盗贼。子馥受使检覆,因辨山谷要害,宜立镇戍之所。”又“诸州豪右,在山鼓铸。奸多依之。又得密造反仗,亦请破罢诸冶。朝廷善而从之。”隋大业九年,齐人孟让、王薄等众十余万,据长白,攻剽诸郡。以张须陀、王世充之力,不能灭,讫于隋亡。观此二事,则知汉人立都尉治於陵之意。杜氏《通典?长山》下云:“汉济南郡故城今在县西北。”《齐乘》等书皆仍之。按:二汉,济南郡并治东平陵,距长山百余里,不应此地仍有济南郡城。岂以都尉治此而名耶?又《汉书?地理志》:“般阳,莽曰济南亭。”而《后汉书?章帝纪》:“元和二年,进幸济南。”注云:“县名,今淄川。”及考《郡国志》又无此县。不知章怀太子何所据而云也。

 

    辨淄川非薛

 

   汉鲁国有薛县,《史记?公孙宏传》:“齐菑川国薛县人也。”言齐,又言菑川,而薛并不属二国,殊不可晓。《正义》曰:“《表》云:‘菑川国,文帝分齐置,都剧。’”《括地志》云:“故剧城,在青州寿光县南三十一里。故薛城在徐州滕县界。”《地理志》:“薛县属鲁国。”按:薛剧隔兖州及泰山,未详。今考《儒林传》言:“薛人公孙弘。”是弘审为薛人,上言齐菑川者误耳。人疑孟尝君之封在菑川。太史公曰:“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若在菑川,其壤地与齐相接,何不言齐,而言邹鲁乎?又按:《后汉书?志》云:“薛,本国。”注引《地道记》曰:“夏车正奚仲所封,冢在城南二十里山上。”《皇览》曰:“靖

郭君冢,在城中东南陬。孟尝君冢,在城中向门东北边。”益可信孟尝君之封不在菑川也。

   又按:《地理志》:“菑川国三县:剧、东安平、楼乡。”剧在今寿光县西南,东安平在今临淄县东南一十里,楼乡未详所在。今之淄川,不但非薛,并非汉之菑川,乃般阳县耳。以为汉之菑川,而又以为孟尝君之薛,此误而又误也。

 

    考夹谷

 

   《春秋?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夹谷。”传曰:“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杜预注、及服虔注《史记》,皆云在东海祝其县。刘昭《志》亦云:“祝其,有羽山。春秋时曰祝其夹谷地。”《通典》:“东海怀仁县有夹山,春秋之夹谷也。”相承遂谓夹谷山在今赣榆县西五十里。愚尝以为疑。赣榆在春秋为莒地,与齐鲁之都,相去各五六百里,何必若此之远?当时景公之观,不过曰“遵海而南,放于琅邪”而已。未闻越它国之境。及读《金史》,云:“淄川有夹谷山。”《一统志》云:“夹谷山,在淄川县西南三十里,旧名祝其山。其阳即齐鲁会盟之处。萌水发源于此。”《水经注》:“萌水出般阳县西南甲山。”按此,则《金史》之夹谷山即《水经注》之甲山。而《莱芜县志》则又云:“夹谷,在县南三十里,接新泰界。”二说皆未知其何所据,但在莱芜县,则正当齐、鲁之境;在淄川,则已入齐地一百余里。以情理论之,似当近于赣榆。昔人第泥汉时祝其县之在东海,而不知地名或有相同者。如此之类,却不可信古注而拂事理也。

 

    考画邑

 

   《史记?田单传》:“画邑。”注:“刘熙曰,齐西南近邑。”《正义》曰:“《括地志》云戟里城,在临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时棘邑。又云画邑。因画水为名也。”《后汉书?耿弇传》:“时张步都据,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里。弇进军画中,居两城之间。”注:“西安,县名,属齐郡,故城在今青州临淄县西北。画邑故城在西安城东南。”按:西安即今索镇,在临淄之西,北西北也。孟子去齐,宿于画。王曰:“弃寡人而归。”是孟子自齐反邹,其道不由西北,可知刘熙注是。(孟子所宿之画,即画邑也。)

 

    考杞梁妻

 

   《春秋》《传》:“齐侯袭莒,杞梁死焉。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左氏之文,不过如此而已。《檀弓》则曰:“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孟子》则曰:“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言哭者,始自二书。《说苑》则曰:“杞梁、华舟进斗,杀二十七人而死。其妻闻之而哭,城为之阤而隅为之崩。”《列女传》则曰:“杞梁之妻无子,内外皆无五属之亲。既无所归,乃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言崩城者,始自二书。夫左氏、《檀弓》,俱言有先人之敝庐,何至枕尸死城下?且庄公既能遣吊,岂至暴骨沟中?子政之言,没其知礼而怜其尽哀,此殆于细人之见也。然其崩者城耳,未云长城,长城筑于宣王之时,去庄公百有余年。而齐之长城,又非秦所筑之长城也。后人相传,乃谓秦筑长城,有范郎之妻孟姜,送寒衣至城下,闻夫死,一哭而长城为之崩。则与杞梁之事全不相蒙矣。夫范郎者,何人哉?《琴操》曰:“《范杞梁妻叹》者,齐邑范梁殖之妻所作也。”杞而加之以范,盖自此始。而转为秦代之人,则又不知其传讹之所自矣。余过长清县之长城铺,见有杞梁妻祠,乃列圣母娘娘像不下十数,而人尚呼之为姜女庙。又杞梁死地,当在今之莒州,非长清也。因书此,以待后之明君子正焉。

 

    考牟国

 

   《春秋》以牟名国与地者有三:“桓公十五年,牟人来朝。”注云:“牟国,今泰山牟县。”“僖公五年,公孙兹如牟,娶焉。”《隋书?嬴》下云:“开皇十六年,分置牟城县。大业初,併入焉。”按:《莱芜县志》云:“牟城,在县东二十里。春秋时牟国,汉为泰山郡牟县。北魏省入于嬴。隋开皇十六年,分嬴置牟城。大业初,复併入。”此其故城也。其一则曰牟娄。“隐公四年,莒人伐杞,取牟娄。”注云:“城阳诸县东北,有娄乡。”“昭公五年,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路史》:“密之诸城有娄乡”,是也。其一则曰根牟。“宣公九年,取根牟。”注云:“根牟,东夷国也。”《隋书》安丘下云,“开皇十六年置,曰牟山。大业初,改名。”《路史》:“根牟,曹姓,子爵。鲁宣公取之。杜预谓琅邪阳都东南之牟乡城。”乐史云:“根牟国,即密之安丘,隋之牟山县。”案:《青州府志》:“安丘县西南十五里为牟山,隋县是也。”旧志多未分析,故特注之。

 

    辨淮河字音

 

   潍水,土人名为淮河。《齐乘》云:“《汉书?地理志》:潍,或作‘淮’,故俗亦名淮河。”《诸城志》云:“传箕屋山旧多产槐,水从槐根出,故俗呼为淮河,以音之同也。”并误。愚按,古人省文,“潍”字或作“维”,或作“淮”,总一字也。《汉书》“或作淮”者,从水,从鸟隹之隹,古文作  ,即“维字”,而省其中“系”耳。今呼为淮,则竞为“江淮”之淮,从水从佳人之佳,古文作  (左阝右圭)。于隶则差之毫厘,于古文则失之千里矣。如开封之   (左氵右己)水,《左传》本音凡,从水从  (氾右),而今呼为蒙汜之汜,音杞,亦以字形之似而讹也。

   又如《三国志》:“吴作堂邑涂塘,以淹北道。”《晋书?宣帝纪》:“王凌作言吴人塞涂水。”《武帝纪》:“琅邪王仙出涂中。”并是“滁”字。古人“滁”省作“涂”,与“潍”作“淮”正同。韵书并不载此二字。

 

    考奡荡舟

 

   《论语》:“奡荡舟。”何晏解:奡多力,能陆地行舟。似未必。然毕氏引《竹书纪年》:“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鄩,大战于维,覆其舟灭之。”又引《楚辞?天问》:“覆舟斟鄩,何道取之?”证为一事,最明。《易传》:“八卦相荡”,古人以左右冲杀为荡阵,此字义也。

 

    考洋水

 

   《通鉴》:“宋明帝泰始三年,沈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暠,帝遣辅国将军刘怀珍浮海救之。进至黔陬,文秀所署长广太守刘桃根将数千人戍不其城。怀珍军于洋水,遣王广之将百骑袭不其城,拔之。”注云:“洋水,即巨洋水。”按:不其城在今即墨县西南,而巨洋水乃今之巨蔑河,在临朐、益都、寿光三县之境,与黔陬、不其相去三四百里,安能以百骑而袭取之乎?《水经注》云:“拒艾水,出黔陬县西南拒艾山,人谓之洋洋水。”《胶州志》曰:“洋河,在州南三十里,发源铁橛山,东流入于海。”此即怀珍所屯军处耳。

 

    考棠邑

 

   《春秋》以棠名地者有三,有鲁之棠,有莱之棠,有楚之棠。“隐公五年,公矢鱼于棠。”注:“高平方与县北有武唐亭。鲁侯观鱼台,在今鱼台县北一十二里。”“襄公六年,王湫帅师及正舆子棠人军齐师,莱共公浮柔奔棠,晏弱围棠。”注:“棠,莱邑。”“十六年,齐侯驾将走邮棠。”注“邮棠,齐邑。”“二十五年,齐棠公之妻”,注:“棠公,齐棠邑大夫。”《后汉书?郡国志》:“即墨有棠乡”,今在平度州境。“昭公二十年,棠君尚谓其弟员”,注:“棠君,奢之长子尚也,为棠邑大夫。”《后汉书?郡国志》:“广陵郡棠邑,春秋时曰棠。”则今之六合县。《孟子》:“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注:“棠,齐邑。”此莱之棠。当时即墨为齐之大都,仓廪在焉,亦从此知之也。

 

    辨崂山

 

   劳山之名,《齐乘》以为“登之者劳”,又云:一作“牢”。邱长春又改为“鳌”,皆鄙浅可笑。按《南史》:“明僧绍隐于长广郡之崂山。”《本草》:“天麻生太山、崂山诸山。”则字本作“崂”。若《魏书?地形志》、《唐书?姜抚传》并作“牢”,乃传写之误。

   《寰宇记》:“秦始皇登劳盛山望蓬莱。”后人因谓此山一名劳盛山,误也。劳、盛,二山名。劳即劳山,盛即盛山。《史记?封禅书》:“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汉书》作“盛山”,古字通用。齐之东偏环以大海,海岸之山,莫大于劳、成二山,故始皇登之。《史记?秦始皇纪》:“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至,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正义》曰:“荣成山,即成山也。”按:史书及前代地理书,并无荣成山,予向疑之,以为其文在琅邪之下,成山之上,必“劳”字之误。近见王充《论衡?实知篇》引此,正作“劳成山”。乃知昔人传写之误。唐时诸公,亦未之详考也。遂使劳山并盛之名,成山冒荣之号。今特著之,以正史书二千年之误。

 

   辨东牟侯兴居

 

   《一统志》“登州府?名宦”下云:“刘兴居,高祖孙,齐悼惠王肥子,诛诸吕有功,封东牟侯。惠泽及于旁人,至今庙祀不绝。”考,《史记》、《汉书》、《本纪》、《年表》,兴居以高后六年四月丁酉封。孝文帝二年冬十月始令列侯就国。春二月乙卯,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其明年秋,以反诛。是兴居之侯于东牟仅三年,其奉就国之令,至立为济北王,相距仅五月。其曾到国与否,皆不可知。安得有惠泽及人之事历二千年而思之不绝者乎?甚矣,修志者之不读史书也。

辛丑腊望日庚申,是日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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