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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德的最后“盛宴”

01

1989年10月7日,东德政权迎来了40周年庆典。世界上诸多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都到齐了,一起庆祝东德国庆日。

受邀前来的最重要客人是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的专机刚落地,东德领导人昂纳克就迎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嘴对嘴亲吻……这是当时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之间的礼仪方式。为何表达友好和亲密需要嘴对嘴亲吻呢,令人费解,至今我也想不明白。

当时昂纳克77岁,他从1971年上台开始执掌东德,已经过去18个年头了。如果没有意外,他将干到死为止,或者直到他不想干为止。

昂纳克,1912年-1994年

昂纳克是老共产党员了,他在30年代就加入了德国共产党。后来被希特勒政府囚禁,直到二战结束后才重获自由。

1946年昂纳克建立了自由德国青年团(类似于共青团),并担任主席到1955年。1961年,昂纳克成为具体负责建造柏林墙的人。1971年,在苏联勃列日涅夫的帮助下,他发动了一场内部斗争,夺取了权力,成为德国统一社会党的第一书记,也成为了东德最高领导人。

实际上勃列日涅夫才是昂纳克的最亲密朋友,当昂纳克与戈尔巴乔夫的深情拥吻,明眼人都知道那“亲吻的滋味不一样”。1979年东德30周年庆典时,昂纳克与勃列日涅夫的拥吻,才是真正的由内而发。

昂纳克与勃列日涅夫

跟具有时代特色的苏联政治笑话一样,东德也拥有属于他们的政治笑话,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则昂纳克与太阳的笑话。

笑话是这样说的。

昂纳克一天早上来到办公室开始工作,他看着窗外的太阳说,早上好,亲爱的太阳。太阳马上回答道,早上好,亲爱的艾瑞克。

到了下午,昂纳克又向窗外看去,对太阳说,下午好,亲爱的太阳。太阳又一次礼貌的回答,下午好,亲爱的艾瑞克。

到了傍晚,临下班的昂纳克又来到窗边,对太阳说,傍晚好,亲爱的太阳。但是这一次,太阳却沉默了。于是昂纳克又说,傍晚好,亲爱的太阳,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阳这次回答到:滚一边去,你没看到我现在已经到了西方了吗?!

这个笑话正好反映了当时东德的民众情绪,到西德去,是越来越多东德人的梦想。

02

1989年东德40周年庆典热血澎湃、大气磅礴、振奋人心。高大魁梧的东德士兵们阵容严整,踢着整齐的正步,士气昂扬,接受领导人和外宾的检阅。东德各式武器纷纷上场,向世界展示着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军事力量。

但这风光的背后,实则内忧外患,积重难返。国家财政债台高筑,经济已处于崩溃边缘,民众不满日益增长。成千上万的东德人经匈牙利、捷克等国逃往西德。

东德政治局里的一些政治局委员们开始意识到,只有让昂纳克下台,或可挽救这个政权。

密谋的主角是政治局里主管内外安全事务的克伦茨和柏林市委第一书记沙博夫斯基。

在40周年庆典的前一个月,东德举行了一个社会主义胜利的庆祝仪式。仪式上,克伦茨坐在第二排,恰好是挨着沙博夫斯基的身边。通常情况下,作为接班人的克伦茨应该是坐在第一排昂纳克的身边。但那天坐在昂纳克身边的却是主管意识形态的科特・黑格。

沙博夫斯基立刻意识到,昂纳克要换接班人了,要放弃克伦茨。沙博夫斯基替克伦茨打抱不平,悄悄凑过去说:“为什么那个可恶的科特・黑格坐在那里?”

克伦茨朝沙博夫斯基笑了笑,他知道沙博夫斯基是站在他这边的,可以信赖。

埃贡·克伦茨

几天后克伦茨来到了沙博夫斯基的办公室,之后他们又在沙博夫斯基的家里见面。后来又多次在沙博夫斯基的一处有秘密地下办公室里隐秘会面。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只有让昂纳克下台,才可以挽救东德。之后他们又拉拢了其他一些可以信赖的政治局成员入伙。选定10月7国庆日那天作为第一步行动的开始。

03

东德40周年国庆日那天会有阅兵、游行、烟火、招待会等等很多活动,他们可以借机串联同盟者。更重要的是戈尔巴乔夫和其他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领导人也会来,克伦茨和沙博夫斯基认为,应该给这些领导人、尤其是戈尔巴乔夫一个信号,也许可以向他请求支持。

戈尔巴乔夫抵达东德

10月7日国庆日的下午,戈尔巴乔夫与东德政治局全体成员开会。戈尔巴乔夫精心准备了讲稿,他开始谈苏联所遇到的问题,谈要尽快转变思维,要尽快改革等等。他还用波兰所遇到的经济困境为例,希望引以为戒。

克伦茨和沙博夫斯基都看出来了,一方面戈尔巴乔夫是在谈苏联遇到的问题,其实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引出东德政治局开诚布公谈他们自己的问题。

昂纳克却没有领会其中含义,他面对戈尔巴乔夫兴致勃勃大谈东德光明的未来,并自我吹嘘说,东德没有苏联的问题,更没有波兰的问题。昂纳克还兴奋地向戈尔巴乔夫报告,东德刚刚制造出了4兆字节的计算机芯片。

戈尔巴乔夫对昂纳克的表现显然是不满意的,据说最后他摇了摇头,沮丧地离开了。你永远无法劝说一只鸵鸟让它的头从沙子里拔出来。

在10月7日晚上的国宴上,昂纳克右边坐着戈尔巴乔夫,左边坐着捷克领导人杰克斯,他又是一番侃侃而谈,吹嘘东德的伟大成就。还举杯邀请大家展望东德50周年大庆而干杯。

就在昂纳克志得意满举杯之时,东德民间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因政治的高压和经济的崩溃,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抗议,并要求政治改革。

而昂纳克却在第一时间将民众的抗议归结为西方的煽动,说这背后是西方反东德势力挑唆起来的。

东德士兵蛋糕店买蛋糕

10月17日东德政治局举行会议。克伦茨和沙博夫斯基对政治局成员的勾兑基本完成,他们决定利用政治局会议向昂纳克发难。

昂纳克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他宣布会议开始后,政治局里资历最老的成员威利・斯托斯单刀直入:“昂纳克同志,我提议把会议议题改变一下。”

昂纳克愣了一下,有些懵,从来没人敢大逆不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接着威利・斯托斯更为直接了:“我提议撤换领导人。”

昂纳克顿时脸色铁青,随即马上故作镇定,假装没听见威利・斯托斯的讲话。

威利・斯托斯见昂纳克不搭茬,更加咄咄逼人了:“昂纳克同志,我们必须讨论这个问题!”

接下来整个会议室出奇地安静,静地可怕。时间停顿了几十秒,昂纳克清了清嗓子:“好吧,我们就来讨论这个。”

昂纳克问:“对这个问题,谁要说点什么?”只见会议室里无数只手举了起来。

昂纳克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似乎在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者。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不只是东德民众,就在这小小的政治局里也没人支持昂纳克了。

最后是就撤换领导人进行投票,政治局会议室里所有人都举手表示同意撤换。昂纳克环视了一圈,神情一言难尽,他也缓缓举起手,同意自己被撤换。他举不举手都不影响被撤换的命运,之所以举手,只是想保持一点点尊严,找一个台阶下。

昂纳克和克伦茨

第二天10月18日,东德统一社会党举行党代表会议。会上宣布昂纳克因“健康原因辞职”(毕竟要留点面子),并选克伦茨为领导人,116票全票当选,走走过场而已。

但克伦茨在东德领导人的位置上也只坐了短短几周。

11月9日,东德政府宣布柏林墙即刻开放,导致数以万计的市民走上街头,拆毁围墙,整个德国陷入极度兴奋状态。此事件被称为“柏林墙倒塌”。

东德统一社会党只是想开放柏林墙,做出改革的决心,缓解民众的情绪。没想到这一开放,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东德统一社会党已完全不得人心,“柏林墙倒塌”标志着他们的末日到来。

12月1日,东德议会废除宪法赋予德国统一社会党的领导地位。社会主义东德事实上已经灭亡了。

11个月后,1990年10月2日,东德政府机关正式停止工作,西德接收了东德的驻外使领馆。10月3日,两德正式宣布统一。

两德统一后,昂纳克逃亡莫斯科。不久之后苏联又发生了“8・19”事件,昂纳克在苏联也没法待了,随即流亡到南美智利。

1992年,昂纳克被遣返德国接受审判,罪名是“他向军队下命令,可以射击翻越柏林墙的人,有192名德国人因此命令而丧生。”

但此时昂纳克年事已高,且已身患肝癌,健康状况很差,所以德国法院搁置对其的审判,允许他可以返回智利与妻子儿女团聚。

1994年5月29日,81岁的昂纳克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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