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不离本行。说到底,一部作品作者的着力点、编者的重点和读者的看点,都在语言上。小说家莫言说得更干脆:“将来小说存在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语言。”语言存在的价值在于其功力。莫言在写作过程,对于语言的运作相当用心。现就从他涉“狗”的文字里遴选数例,供所有以语言为业、以语言为立身之本的同行共同品味。尤其希望身为“语言烹调师”的编辑们,能够由此得到启示,强化语言功力意识和提高语言掌控能力。
功力寓于具有艺术性的语意之中。作家拿狗、牛、马、鸟等动物说事,这也是一种创作技巧。莫言作品中多有狗描绘:“日本鬼子那些狗才叫厉害呢!都是些纯种的大狼狗,牙是白的,眼是绿的,黑耳朵竖起,红舌头伸着,吃人肉吃得全身流油,个头巨大,像小牛犊似的,叫起来,‘哐哐哐’的。为什么中国出了那么多的汉奸和顺民?一半是让日本鬼子打的,一半是让大狼狗吓的!”德国的狗百分之五十没有尾巴。莫言引出家乡一句歇后语,叫“没尾巴狗跳墙——利索”。莫言形容他的紧迫感,“我写小说时,就像狗一样在我身后狂叫:先写我吧,先写我吧!”“创新就像一条狗,咬得作家拼命跑!”
功力寓于哲理性语意之中。莫言在国外看到一匹似狗非狗的大动物时自言:“这东西如果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一定是位令百兽觳觫的大王,但它跟在一个女人的背后,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链条,它也只能是条狗。”莫言指出,鲁迅虽也骂人为“丧家的资产阶级的乏走狗”,但又说狗受伤之后,一声不吭,躲进荆榛之中,舔舐自己的伤口,动物中大概只有狗才会舔舐疗伤。“还是鲁迅更辩证些”。访问团在一位朋友家里遇到一条大狗,它对其他人一概不理,唯独对莫言狂叫,有人调侃,“连狗都知道你不是好人。”莫言却得意地说:“除了我之外,同去的其他人,连狗都懒得理他们了。”莫言从外国的狗联想到家乡的狗,觉得咱们的狗少有戴链条的,虽然捞不到牛奶喝,也捞不到香肠吃,但比外国狗自由,“香肠虽好吃,自由价更高。”当人们议论把狗养得胖些好还是瘦些好时,莫言想起一句俗语“肥鹰不拿兔子,胖狗无心看家”。
功力寓于现实性语意之中。莫言批评当下文艺工作的某些形式主义做作,“所谓的‘体验生活’,本质上是虚伪的,本质上是腐败的”。你当然可以化装成叫花子去沿街乞讨,“无论你穿得多么破烂,即便是恶狗把你的腿咬得鲜血淋漓,你的心中,也不会忘记你的作家身份和你是化装体验这个真实”。莫言还擅长捕捉现实中的极端事例,以抨击时弊。“现在,中学生在出书,小学生也在出书,用不了一年,连幼儿园的孩子也会出版长篇小说。”“我现在已经在某些媒体上看到了狗猫出书的苗头,一个叭儿狗,写了一部艳情小说,出版之后,成为了畅销书。”
功力寓于启发性语意之中。启迪民智本是作家的使命。莫言认为,人与狗的关系由来已久。狗由人的敌人变成人的帮手,“仔细想起来,这不知道是狗的进化还是狗的退化?是狗的喜剧还是狗的悲剧?反正这种大概在山林里也没像虎豹熊狮那般威风过的野兽从此就堕落了呢还是文明了呢?”
“语言是一个作家的内分泌。”莫言深有体会,“语言看起来好像是表面的东西,实际上是与作家的禀赋和他后天学习有关。”可以说,古今中外全人类创造和正在创造的文明成果,是作家智慧语言的活水源头。
周少英,福建教育出版社,编审。
(摘自《编辑之友》2015年第2期周少英《出版物的语言功力之所在——从莫言笔下的“狗”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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