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自然”中的“我”是“百姓”还是“圣人”？

第十七章最后说：“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这一段版本有点小分歧：帛书本是“成功遂事，而百姓谓我自然。”竹简本为“成事遂功，而百姓曰我自然也。”意思差不多。“我自然”中的“我”是“百姓”还是“圣人”？先看古人的注解：

河上公章句：“'功成事遂’，谓天下太平也。'百姓皆谓我自然’，百姓不知君上之德淳厚，反以为只自当然也。”“我自然”中的“我”是指“百姓”。

王弼注：“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以形立物，故功成事遂，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也。”“我自然”中的“我”是指“百姓”还是“圣人”，不清楚。看现代名人的解释：

余秋雨翻译：“事已办成。百姓都说：我们自然而成。”（余秋雨：《老子通释》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第56页。）“我自然”中的“我”仍然是指“百姓”。

陈鼓应今译：“事情办成功了，百姓都说：'我们本来是这样的。’”（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 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43页。）“我自然”中的“我”还是指“百姓”。

老子说，这样的结果就是“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大功告成之后，百姓们都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自然”也可以说成是“我自愿”，自然而然，自觉而为没人强迫。领导不争功，百姓们当然不会争功。上古《击壤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就是注解。

以上解读，“我自然”中的“我”是百姓不是圣人，也是大家的理解。刘笑敢说：“按照这样理解，自然只是百姓自认为如此的一种陈述。但事实上，'自然’在《老子》中有很高地位，不是一般性的描述性词语。”他强调“从本章的内容来看，叙事的主体是圣人，是圣人'犹兮其贵言也’，是圣人'功成事遂’，而不是百姓'功成事遂’”（刘笑敢：《老子古今》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208页。）所以，他的结论是“我自然”中的“我”是圣人而不是百姓。他作了很大篇幅的论述，而论述的中心是“自然”。他认为在《道德经》中“自然”是唯一的最高价值地位的东西，“是与道、与圣人、与万物密切相关的普遍性概念和价值”，百姓不配谈“自然”。

我认为“自然”就是自然，不要拔得太高。拔高了反而违背了老子的意思——不自然了。“功成事遂”不仅是圣人的事也是百姓的事。如果“功成事遂”只是圣人的事与百姓无关的话，那么，无为而治从何谈起？开头的“太上，下知有之”也就不能前后呼应了。“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正是圣人无为而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