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谐的典型

    在《聊斋志异 黑兽》中，蒲松龄老先生为中国的臣民们塑造了一个和谐的典型。虽然这种和谐手段太过残忍，情感极为冷酷，充满了血腥，散发着悲哀，但和谐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但只要能达到社会和谐秩序稳定“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政权稳固的目的，即使是手段残忍、血流成河、尸骨丘山又如何？

    老蒲写道：“聞李太公敬一言：“某公在沈陽，宴集山顛，俯瞰山下，有虎銜物來，以爪穴地，瘞之而去。使人探所瘞得死鹿，乃取鹿而掩其穴。少間虎導一黑獸至，毛長數寸，虎前驅，若邀尊客。既至穴，獸眈眈蹲伺。虎探穴失鹿，戰伏不敢少動。獸怒其誑，以爪擊虎額，虎立斃，獸亦徑去。” 黑兽与虎就是一个官场世界。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秩序井然。下级官吏将掠取弱者的毛角血肉毕恭毕敬的奉献给他的上级，以供享受，级级奉献，皆大欢喜，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春风拂面，天下太平，真是一个和谐安乐的太平盛世啊！一旦下级胆敢不做奉献或奉献不周，上级震怒，一掌击去，重则立毙，轻则丢官。不闻呐喊，不闻战叫，依然是云淡风轻，天下太平，社会和谐。纵览几千年的封建专制社会中的官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老蒲接着写道：“凡物各有所制，理不可解。如狝最畏狨，遥见之则百十成群，罗而跪，无敢遁者。凝睛定息，听狨至，以爪遍揣其肥瘠，肥者则以片石志颠顶。狝戴石而伏，悚若木鸡，惟恐堕落。狨揣志已，乃次第按石取食，余始哄散。余尝谓贪吏似狨，亦且揣民之肥瘠而志之，而裂食之；而民之戢耳听食，莫敢喘息，蚩蚩之情亦犹是也。可哀也夫！”

    “贪吏似狨”则草民如狝，在贪官的淫威之下，“戢耳听食，莫敢喘息，蚩蚩之情亦犹是也”，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和谐。草民一定要俯首帖耳，听任统治者的宰割和压榨，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奉献自己的毛角血肉来满足强者的贪婪、兽欲、豪华和淫乐，没有反抗，没有怨言，没有呻吟，只有笑眯眯的无私奉献，只有乐滋滋的惟命是听，匍匐在地山呼万岁，这才是社会和谐稳定的盛世蓝图！如若有怨言，有不满，有异议，发出不合主旋律的音符，那就破坏了和谐。越级上访，扰乱社会稳定；向长官下跪，那就是“跪着暴动”；浇油自焚，就是“暴力抗法”，凡此种种不和谐之举动，都要采取维稳的措施，予以温情的整饬！纵观几千年的封建专制社会，不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图景吗？

    记得韩愈有一段名言：“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於民者；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于民则失其所以为臣，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在封建社会中，君臣民三者的关系和职责就是如此。但，君必是明君，臣当是忠臣，民才能安居而乐业，社会才能和谐与稳定。亦如曹操所言：“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规则。”即使在封建社会，牧羊的君主也必须把“羊民们”“领导”到水草丰富的地方，使“羊民们”能安居乐业，社会才能和谐稳定，如果无居可安，无业可乐，痛苦屈辱而又赴告无门，则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从何说起？

    老蒲描画了狨与狝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和谐的典型，但却是个令人痛心的典型。难怪老蒲叹道“可哀也夫！”。他“哀”的是那些没出息的弱势群体“狝”。那些狝们，胆小怕事，自私自利，一盘散沙，宁肯忍受屈辱和痛苦也不敢抗争。假若狝们能团结一致，勇敢战斗，对狨群起而攻之，必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2010、12、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