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年 11 月 2 日 星期 五
[英]杰弗里·雷根
人类对花儿的喜爱本无可厚非。但17世纪早期，荷兰人对郁金香的过度迷恋几乎彻底摧毁了这个国家的社会和经济体系。大众的歇斯底里取代了理性思考，众多家庭在一天之内，或赢利无数，或倾家荡产——而这往往是一根郁金香根茎惹的祸。
“郁金香”一词源于土耳其语，原指穆斯林带的头巾帽。16世纪，第一批郁金香从君士坦丁堡流传到欧洲，它们的形状和颜色特别引人注目，深为德国人和荷兰人所喜爱。实际上，在荷兰，一个富人如果没有相当数量的郁金香根茎，人们就会认为这家将人丁不旺。然而，17世纪的荷兰是一个人人争着往上爬的社会，中产阶级和那些梦想有钱有势的人，拒绝把郁金香留给极富有的人。到1634年，各类人等，包括商人和平庸的小店主，都在尝试通过拥有郁金香而获得社会地位。很快，社会下层倾其半数所有，只为获得一棵郁金香根茎而加入这个排外的“俱乐部”，已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
郁金香热从一种无害的迷恋，转变成了严重的威胁。至此，郁金香取代了金银，成为保值财富的更保险手段。人们如果不把一切都投资到郁金香根茎上，就没有安全感。由于成千上万的人都忙于从事郁金香的贸易，全国范围内正常的经济和工业活动几乎陷入停顿。1635年，据说有一个人竟然花10万弗罗林去买回了仅仅40棵根茎。为了搞清楚这个数字概念，我们可作如下换算：一个人可用30弗罗林买一头猪，或者用100弗罗林买一头牛。人们用荷兰海军上将的名字来称呼那些特别珍稀的郁金香品种：“雷夫金海军上将”值4400弗罗林，“冯·德尔耶克海军上将”值1260弗罗林。郁金香以匪夷所思的高价出手，同时也可用它交换肥沃的良田、房屋和纯种良马。
有这样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一位富商——同时也是有名的郁金香收集者——从一位海员那里得知，他的装满地中海国家商品的货船已到港。富商把这位海员请进了自己那堆满了各种商品的商店，给他一份红色鲱鱼作早餐，以报答他带来的好消息。海员向富商表示感谢，同时在柜台上发现一个他认为是被丢弃的洋葱，就随手拿起来，走出商店，在新鲜的空气里就着鲱鱼大吃起来。不幸的是，这个“洋葱”当然不是什么洋葱，而是无比珍贵的“赛姆珀·奥古斯都(Semper Augustus)”郁金香根茎，价值达3000弗罗林。商人马上发现他引以为豪的“珍品”不见了，就开始疯狂地寻找，但毫无结果。这时商人猛然间想起了那位海员，“一定是他偷走了郁金香根茎!”商人大喊大叫，但一切均为时已晚。此时，他们找到了海员，他正坐在码头下边的一堆绳缆上，鲱鱼和那个“洋葱”早已被他吃个精光。尽管极力声辩自己是无辜的，这位海员还是被以偷窃郁金香的罪名起诉，并被关进了监狱。
1636年间，正常的郁金香买卖正在阿姆斯特丹的证券交易市场进行，这样的交易中心还有鹿特丹、哈勒姆、雷登阿克曼、霍伦等许多城市。投机者就郁金香的价值进行赌博，引起价格波动不定。以前，人们拥有郁金香是势利心理作怪，现在则是贪欲心战胜了势利心。郁金香的价值已不在于它是何物，或能给其拥有者带来威望，而仅仅在于它已被看成是一条能够迅速发财的门路。精明的市场操纵者获利甚丰，而那些相信郁金香在荷兰会拥有永久需求量的天真的投资者则损失惨重。人们注意到，即使是那些极端贫困的阶层也倾其所有，加入到疯狂求富的人群中来了。原本用来支付房租、购买食品和衣服的必需的花销，也毫不迟疑地被用到了投机赚钱上来。许多人甚至变卖房产，以搜集到足够的资金去从事郁金香的买卖。
当价格升至最高点，那些专业投机人非常清楚这种歇斯底里的情绪不可能再持续下去了，决定把他们在市场上的郁金香全部出手。结果价格开始下降，再也没能反弹。许多手伸得太长的荷兰人不得不面对倾家荡产的命运。与郁金香市场崩溃相伴而来的，是社会动荡的浪潮风起云涌。损失惨重的人们要求政府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但是政府与这场投机的受害者一样，也是无力回天。他们试图宣布那些在这场热浪高峰时期签订的合同无效，不予履行。但其惟一的后果是全国范围内违反合同案件的大量出现。总之，事情的责任不能归咎于个人，这一点是很清楚的。大众的歇斯底里和贪欲引发了这场危机，一个人是获利还是亏损取决于各人的技巧或运气。但是国家的损失要比任何个人的损失都更惨重。在1634年至1636年整个疯狂时期内，荷兰的国家贸易萎缩，农业和工业衰退，外国人尤其是英国人趁机占领了先前为荷兰人所有的国外市场。经历了许多年之后，荷兰才挽回了这些损失。
摘自《愚昧改变历史》，[英]杰弗里·雷根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7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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