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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青春物语

小雪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将要结束自己的大二生活了,在金秋九月的怡人空气中,她瘫倒在校园球场旁的长木椅椅背上,任凭过往的情侣向她投来无奈的目光。毕竟那双人木椅是为热恋中的人准备的,你一个黄毛丫头不识趣地霸占了别人的资源实在是不成体统。不过,他人给予她更多的该是同情,他们心里或许想着,这姑娘真凄惨,都没个男孩子陪她坐在旁边,要嘛她刚刚失恋,独自黯然神伤呢。是挺可悲的,小雪自己想着,自己进大学都快两年了,生活百无聊奈地上演着,对学习没热情,又没有一技之长可以发挥在兼职工作上,朋友给介绍的男朋友全都没谈成。虽然自己的现状和大多数大学生相差无几,但硬着头皮继续过下去还是很吃力啊,这不,国庆节就要来了,寝室里的姐妹赴约的赴约,回家的回家,打工的打工,自己嫌坐车劳累又不肯回家,又只能一人孤零零地守寝室了,想到这等惨状长吁了一口气,不经意间向后仰着的身子都快要躺在椅子上了。

这当头,菲菲朝椅子上的衰相走来,“别只顾着晒太阳,还是想想国庆该怎么过吧,你要是实在无处消遣就去找阿范吧,他好像在国庆节后不久就要去沿海闯荡了。”这话像一颗兴奋剂似的让小雪嗖地一下子正襟危坐,忙问道:“他这么快就落实到工作了,不是六月才毕业吗?而且一走还走这么远,哪个城市啊?”菲菲摇摇头,吸了一口手中的酸奶,“你既然这么关心他,就邀他出来问问清楚吧,不要老是一副被动的清高样,不然你身边的雄性动物全都会被你吓跑了。”“我哪有,是和他们确实没语言嘛!”“好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得走了,季丁还在校门口等着我一起去吃烤鱼呢!”菲菲飞奔着离开了,看着她婀娜妖艳的身姿,高跟鞋,吊带裙,大波浪的长发柔柔地垂下,小雪嘟了嘟嘴。菲菲是寝室里也是班里最耀眼的班花级人物,据说中学时期就已经是叱诧情场的老手了,虽然生活得是挺轰轰烈烈的,但她往往是女人们嘴里不光彩的谈资,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因为人类热衷八卦的天性,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男友拜倒在这样的狐狸精裙下,菲菲反正是逃不过她们添油加醋制造的留言。其实菲菲是个很爽快很善良的孩子,我小雪在寝室里不开心时她会温柔地安慰她,有时还会指导她化妆穿衣的技巧,父母发生活费时还会请全寝室的姐妹吃饭,寝室里因为有了她常常都是笑声不断,而且每个人都因为受了她的影响开始爱装扮自己,为枯燥的大学生活着实添了几分生机。而菲菲自己也在大学里找到真爱,大学两年来都一直都和理工大的季丁在一起。对于菲菲来说,这样稳定的男女关系居然能保持这等长的时日还真是奇迹。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季丁如果没有那么殷实的家庭,菲菲也许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这个物质的女孩不得不屈服于足够的金钱来装饰那充满太多哀伤和无奈的人生。而小雪的思想太过洁癖,美好的爱情对她来说是容不下任何世俗的污渍,但童话只是书里的文字,不能运用于实际,她也在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在尽量逃避这种生命的遗憾而已。她仔细思量了一下菲菲的话,琢磨着那两个刺耳的字:“清高”越想越不是滋味,便拿起手机邀约阿范。

疲惫孤单的公交行程是最让小雪饱受折磨的事,因为惧怕车上的色狼和小偷,所以不敢小憩,而是装作一个人冷冷地望着车窗外布满灰尘的水泥森林,一开始来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城市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地欣赏窗外的新鲜景色,可后来坐公交的次数多了,怠倦了毫无温度的城市景观和旅程的漫长与劳累,就很少再出门游玩了,毕竟除了坐公交是再找不到便宜可行的交通工具,打的对这个邻家小妹妹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来自山城的她又不会骑自行车。一番久违的公交折磨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看到不远处梦幻般的游乐场,小雪满脸的无精打采霎时间烟消云散,这个新开发的游乐场占地广阔,惹眼的摩天轮神圣地矗立着,让人不禁想探究里面更多的内容。带着从小对游乐场的仰慕之情,小雪买票后立刻冲进了大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窜到面前,原来阿范早就先她一步到达了。小雪有些不好意思:“你,等久了吧?”“没,没,刚到一会儿。”阿范还是那副憨憨的纯真样。

阿范是个家境不太宽裕的孩子,父母在他小学毕业时双双下岗,后来爸爸以靠开出租,妈妈以靠做家政服务维持家里的生计和阿范的学费。当初菲菲给小雪介绍他时,就强调了他的家庭条件,小雪当时根本就没把这种现实而残忍的问题考虑那么一下下,只是满脑子地抱怨生活的空虚,然后在和对方发了一些相互介绍的短信后就闷头闷脑地和阿范见面了,但这一次见面和以前与其他别人介绍的男孩见面不一样,因为阿范手头的拮据使那次约会让小雪多愁善感了好久。“怎么会有生活得那么艰难的孩子,连能够好好约会的一整天都不能拥有,还要在和约会对象吃完饭后忙着去做家教来赚取生活费,而且自己的手机还是在上大学后三个月之后一个亲戚送的旧手机,样式又丑又笨拙,着实很难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拿出手。小雪对自己当初看到阿范拿出那个寒酸的手机使用时露出的诧异表情感到愧疚不已。约会那天阿范硬要请小雪吃饭,盛情难却,小雪便让阿范请她在校门外的小摊吃了一碗几元钱的米线。不停瞄着小雪那副吃得很香的样子,阿范都忘了自己碗里的米线都快冷了,还好小雪提醒他米线要趁热吃。阿范赶着离开之后,只是和小雪断断续续地有些短信联系,并且都是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二人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更不用说见面,直到这一次来游乐园。与其说是阿范因为自己经济条件自卑而不敢追求小雪,倒不如说是小雪对爱情的一片无知让这段爱情无从开始。小雪的思想还没有在这个充满欲望的城市里得到充分的发育,是不能胜任处理金钱,责任,感情之间关系的任务的,况且连公交车都懒得挤的她又怎么愿被卷入那些复杂的关系中。

云霄飞车的刺激,转木马的童趣,琳琅满目的精品店,一阵欣喜若狂后,二人登上了情怀浪漫的摩天轮。小雪瞪大眼睛望着窗外高高的景观,有些恐慌,但更多的是兴奋。阿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硬纸盒子塞到还没从居高临下的得意中回过神来的小雪手里。小雪掂了掂盒子沉沉的重量,正准备小心翼翼打开,被阿范阻止了,“等我走了再打开看吧!”小雪不解,那份疑惑就像被摩天轮悬在半空的不安一样。下了摩天轮后,阿范便要匆匆离开,原来他要赶着搭乘下午的火车去那个遥远的沿海城市奋力打拼。他的离开就和第一次约会离开时一样匆忙。

小雪在游乐场找了个小木椅坐下来,游乐场实在太漂亮,她不忍离开。她打开阿范给的纸盒子,是那个她刚才在精品店里看上的装着一个雪人的水晶球,雪白的雪人戴着红色的围巾和帽子,憨态可掬地微笑着,按下水晶球底座的开关,水晶球里成千上万宁静的白色亮纸屑骤然间狂欢似的飞舞起来,仿佛真的是一派寒冬里大雪纷飞的景象,美的没话说。小雪当时拿着水晶球端详时,阿范站在她身边只是称赞这玩意儿煞是有趣,小雪却感叹道:“生日能收到这种礼物该多好,自己买太没感觉了,这种东西就是该在过生日时出现的。”说着便遗憾地放了回去。小雪从小就没收到过令她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小时候曾让妈妈在她生日时送给自己一个普通的可以用海绵刷当擦子的画板,妈妈却买成了另一种画板,当看到自己收到的礼物不是自己想要的时,那种心情就像万箭穿心一样的痛,她生日里想要的快乐其实并不难给予,有时,她只是想和父母一起吃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但父母非要请一大堆亲朋好友,做一大堆她不爱吃的饭菜,吵闹又无趣,甚至是折磨。后来,她对过生日再也没了向往,能一带而过就一带而过,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收到礼物就收下,不管喜不喜欢,只当是礼节性的过场。其实生日礼物最能体现送礼物的人对你的关爱程度,如果够在乎你,一定会千方百计搞清楚你到底喜欢的是什么,然后不辞辛苦地获取此物并亲手交到你手中。只是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喜好,又不得不买礼物,便会让你自己提出需要什么,然后就去买什么。寿星收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没有收到想要的感动。小雪厌恶这种做法,但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在阿范面前说出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大概是觉得阿范不可能为自己庆生了吧。但此时拿着阿范送的水晶球着实感觉比过生日收到它还幸福,虽然不贵重,但那正是小雪的所爱,可以令她满足的所爱。正当她会心一笑时,突然发现盒子里还装着一个小巧精美的彩色纸袋,拿出来一看,她的眼泪便不争气地簌簌留下,里面装着的正是她和阿范第一次见面时去银饰店看上的那对糖果状的银耳环,因为价格不菲,她只是看了看就走了,可阿范看出了她的遗憾,硬是记住了这一幕,之后更是拼命打工攒下了买那对耳环的钱。除此之外,纸袋里还装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和你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你和我见到的其他女孩不一样,你没有瞧不起我的落寞,不让我请你吃昂贵的东西,处处保护我的自尊,不停称赞我的成绩优异,不跟我提城市里永恒的物质话题,只是一味地跟我细讲岩井俊二的电影,我当时真的被你讲的那些电影情节所吸引了,尽管你说男孩子肯定不会对那种纯爱电影感兴趣,但我后来看了五部岩井导演的电影——《花与爱丽丝》《燕尾蝶》《烟火》《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四月物语》。我和你一样也在这些电影里找到了一些自己零碎的影子,我知道他还有其他优秀的作品,以后会慢慢欣赏。是你让我看到这无可救药的生活还有充满生机的那一面,你的可爱是我不敢触碰的,请原谅我的怯懦,原谅我不敢向你表白,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变得足够强大。请不要为我以上的语言感到负担,你要继续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自由地没有情感上的羁绊,看到很喜欢的男孩要大胆地去争取。

泪水浸湿了纸条,小雪拿出笔和记事本,撕下一页纸,写下:和你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你不像别的男孩一样喜欢在女孩面前夸夸其谈,而是专心致志地听我讲述那些我已经烂熟于心的电影情节,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我最称职的听众,感谢你对我的尊重。我一向很佩服像你这样自小就懂得自力更生,帮助父母分担劳苦的人,原谅我的怯懦,原谅我把你的品质看得高高在上而不敢接近你,因为我怕你会鄙夷我的不谙世事,嘲笑我的脆弱娇惯。你要继续坚强地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看到更好的女孩也要大胆地告诉她。

写到这里,小雪的手紧紧攥着这张不知道该寄到哪里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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