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朱煮酒 水井边上 2022-08-12 21:00 发表于北京
窜访雅达。昨晚酒多晚睡。早起步履有些沉重，提不起速度来，当然也跟腰椎间盘突出压迫大腿神经有关。路上车少，但是行道树还小，尚未能成荫，遮不了阳光，而一早，宜兴的太阳就开始发威了。5公里，就已经是水煮胖子了。
转发了昨夜发出的公号文章我的5月书单，《唯有仗书祓苦夏》。不得不再次强调，阅读是我们抵抗恐惧的姿势，也是我们祓除苦夏保持清醒的一泓清泉。上午这篇文章竟然飞了，其实就是我读过书的过眼短评，发布的时候已经认真检查过了。但它还是消失了，就这样吧。我在书中引了奥威尔在西班牙内战时写的一段诗，谈人类精神之不可战胜，姑再录于此：“但是，我在你的脸上看到的任何强权都不能夺去所有的炸弹一起爆炸也不能炸碎你那水晶般的精神。”
洗完澡，去餐厅吃饭。果然是客满的感觉。我出去锻炼时，即看到餐厅不少人，锻炼完去吃早饭，依然人很多，位置都不好找。这生意果然好。上午在房间，煮茶，写了一会流水账，还是腰伤带动腿不舒服，坐卧皆不适，效率不彰，后来改读书。读转志标兄《三亚不能批评吗？》听了两首歌，一首菲律宾女歌手唱的《昨日重来》，女歌手长得很漂亮，吐字清晰，声音别有一种轻灵在里边，另一首是莫文蔚的《这世界有那么多人》。读转转发太座的《茶情小日子》，她在文章中说我懒，我真懒么？中午，杨葵来接我们，本来要去食堂用餐，两位姑娘捯饬略花了些功夫，杨葵觉得再去食堂，已近尾声了，于是改去北平精酿。喝茶聊天。老葵说要警惕绝望，更要警惕希望。我说我对时世绝望，但对自己和朋友并不绝望，也没有把绝望的气息传递给读者，我还有无数美景要看，无数美酒美食要品，无数想读的书要读，还有那么多朋友可共聊，而且如此自律， 肯定不是一个绝望的人。李美女说有欲望好，欲望是动力，就怕没了欲望，没欲望就会堕入虚妄，虚妄比绝望还可怕。我觉得关于绝望和希望以及虚妄还是鲁迅想得透。我是个俗人，只有世俗的想法，不会有宏大飘渺的梦想，也不会绝望，更不会虚妄。嗯，认真过好余生每一天。提及过去习惯的说法，世乱，要么去国外，这是孔夫子的智慧，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要么下乡，采菊东篱下，避乱桃花源，这是陶渊明的智慧，王介甫诗云：“避时不独商山翁，亦有桃源种桃者。”
聊及国外的歧视，我觉得被歧视很正常，尽管歧视本身政治不正确。我也歧视我自己，自己的权利，拱手出让；那些个人，得志便猖狂，跑到国外，享受未经奋斗别人奋斗自己搭车的权利，当然会被人瞧不起......国外那种个人主义培养的，权利责任都凝结于个体，有事只追问个体责任，而我们.......除非你跳出了集体，成为独立的个体，这就是布罗茨基“小于一”的意思，摆脱共同的统一的集体的思考和行为模式，以个人的思考和行为承担责任。只有个人到了这个份上，才会被尊重。这叫到哪山就唱哪歌。至于避时退守乡野，我认为城市里的人退守乡野是保不了平安的，除非你根在乡野，退守熟人世界。
昨晚聊到乌托邦，我觉得格非老师《望春风》的尾声回到乡野重新开始，是一种充满仁慈和希望的乌托邦，这种乌托邦属于经历了世事纷纭的老人们的乌托邦，也是最后的奋力一博，而且正在实践中......即如打造这样一个类似乌托邦的世界，需要l领头者以自己个人的一生资源和心力，长袖善舞小心维护，将各种问题消弭在外，在自己手里。也如我曾经说的，毕竟这个时候退守故乡，熟人世界，自己熟悉此方水土的行为逻辑，自己的同学朋友亲人无论哪方面都多多少少业已有成，有一定能力为自小的玩伴提供遮风挡雨的空间。否则，村上随便一个流氓都能整惨一个牛逼的异乡人，这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几个人觉得我的话有点道理。
太座电话我，有点焦虑，岳父的身体不太好，我说回京后我找人问问医院，太座想拿些钱。我随即转了，同时安慰她......中午要了牛肉饭定食。吃完饭又聊了一会。2点，老杨叫车送我去车站，跟老杨美女们道别。感谢各位盛情。“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苏东坡《西江月》一词，倒也应景，当然此次江南之行，酒不贱客如织，把盏凄然北望倒是真的，不是因为妻女在北方，而是其他......让我越来越难以平静。
顺利抵达车站，离上车还有一些时间，读书。去北京的要单独查验核酸和健康码。进站后，发了一组九张照片，配了龚定庵的己亥杂诗中的一首，聊表此次秋风横扫江南的心情：“黄金脱手赠椎埋，屠狗无悰百计乖。侥幸故人仍满眼，猖狂乞食过江淮。”在故乡的大地上流窜打秋风。龚定庵此诗，最对我心。感谢照片中及照片外的诸君，宽宥我的厚颜无耻。此心光明，亦复何求。看到朋友圈有转朱孝顶律师的朋友圈和视频，也转了。广东廉江法院法警当庭辱骂朱孝顶律师诅咒朱律师，还有更难听的人身侮辱，有庭审录音录像。
哎转了常州宾馆职工介绍朗读推介《人民的饮食》文章的视频。感谢。
埋头喝酒抬头吹牛，静下来才知道天下又有新变化，新冠不只是海南，新疆、西藏、义乌……在外的游客纷纷如惊弓之鸟，都在提前往各自的根据地大本营跑……美国，FBI特搜查了朗普的住所，又有新剧……都是歹戏拖棚，迷茫无趣……
彭博社说，阿里巴巴截止6月，在三个月内已经裁员9000多人……读书。
“在一个自由的平台上自由地探讨，是自由社会有别于奴隶社会的唯一实践。”
火车上读完《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1933—1945年间的德国人》。作者米尔顿·迈耶，德裔美国犹太人，记者和专栏作家，二战后旅居德国十年，通过对十位曾在纳粹时期生活的普通德国人诸如裁缝、木匠、推销员、面包师、教师、高中生等的深入采访，他不仅了解到了纳粹统治下普通德国人的生活，也解答了“正派人”何以成为纳粹的问题。与《破碎的生活：普通德国人的二十世纪》选择利用私人文献和访问不同，本书多是面对面深访的结果，而且集中在一个小镇克罗嫩贝格。虽说写的是1933-1945年的生活，其实更多是战前的生活，相当程度上还原了纳粹体制如何在普通德国人身上以及德国社会内部发生作用。千千万万的小人物是纳粹统治的民众基础。纳粹所以能迅速壮大，全靠大量工人、失业者、农民与中产人士的支持。迈耶采访的这十位普通德国人都是小人物，地位低下，见识不高，对周围发生的事，满足于自己的理解，以自己所拥有的常识来判断，“他们思考的不是那些非凡的事物，而是他们日常生活范围内眼见的事物。”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对于纳粹主义的邪恶并不知道的，甚至在纳粹失败之后仍有如此认识。他们也多是正派人。他们怎么会选择支持纳粹呢？德国是个相信权威大人物的国家。那些大人物比如兴登堡们、诺伊拉特们、沙赫特们，甚至是霍亨索伦们都接受了纳粹主义；“元首在贬低大人物的同时，提升了小人物的地位”，让小人物也有了与大人物的平等感；纳粹上台后，“有工作和保障，孩子们有夏令营。……当家庭的事情变得更好，有稳定工作时，一位丈夫或父亲还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吗？”这十位普通德国人的生活在纳粹上台都有了改善，那么，作为普通人，自然就有了正当和充分的理由接受纳粹，支持纳粹。
迈耶发现，纳粹征服了伟大的和平庸的德国人的心灵，“他们彼此都十分想成为纳粹分子”。因为这种选择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是自愿的，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普通而有常识的人对身边发生的某些事情也会有“不对劲”的感觉，比如烧教堂砸抢商店。由于纳粹并不像对犹太人那样迫害雅利安人，所以普通德国人觉得“除了开会和纳税之外，他们没有被强迫做更多的事；他们认为服兵役、当秘密警察和定量配给是理所当然的（谁不这样认为呢？）”。“独裁统治和它形成的整个过程，在很大程度上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生活在这样一个历程之中，人们绝对不可能注意到独裁统治……除非一个人的政治意识和敏锐性比起我们大多数人高出许多。”“如果这整个政权的最后和最恶劣的行径是在他们最初和最轻微的行径之后马上就发生了的话，是足以令数千人甚至令几百万人感到震惊。”所谓温水煮青蛙。所以不对劲的感觉并不太困扰这些爱国的德国人。只要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也很容易接受政府提供的说法，或者故意装作没看见。大事一点一点发生时，普通人是无法察觉的。就算他们有所察觉，他们也会对自己说，“也许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于是，接受现实便也成了一种理想的自由选择。只关心自己的日常，凭常识生活，有错么？没错。但是关心日常生活和常识并不能自动对抗专制带来的伤害。即使看起来没有人威胁，他们也还是自愿选择不做那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人性和常识。更何况这种体制下的不确定性，以及感知不合体制逻辑的确定的会带来不利自己的后果。由于这种“自由”的非自由选择，常识失去了主导选择的作用。所以，迈耶写道，“进行选择的基本要素是常识，但压力下的人最快失去的恰恰就是常识，因为他们与正常的境况隔绝了。人们受到的挤压越猛烈，他们就越难进行推断。事实上，他们往往会变成不讲道理的人；因为讲道理是属于这个世界范围内的理智，而'皮奥里亚’处于这个世界之外。”迈耶写道。“皮奥里亚”是一座为了对抗可怕的纷争而建立的专制城市。居住在里面的人们，他们被政府欺世盗名的陈词滥调给灌醉，如迈耶所说，他们“总的智力水平下降了”。很像《商君书》的理想。在1933年以后的德国，普通人的常识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帮助他们适应而不是不满和抵制现实的知识。事情慢慢变化的话，常识就会忽略细小变化的严重性，忽略变化过程的伤害。最后发现，已然无法回头。纳粹德国时代生活的绝大多数德国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们“生活在这个过程当中，却没有完全看清楚。看清事实需要更大的政治洞察力，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机会培养判断力。每一个步骤都微不足道，似乎不会产生决定性后果；要么理由充分，要么事出偶然。没有一个德国爱国者会反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步骤，正如你不可能从田里的青苗看出收成的模样。”迈耶写道。“人们在很久以前的所言是真确的：民族不是由橡木和岩石而是由人们构成，有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民族。”意志即真理。黑格尔的传统。书中的普通德国人的故事，以及他们以为是自由的感觉，我读起来似曾相识。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生活的人。一本穿越时空的作品。所谓镜鉴。一声叹息。
睡了好长一会。接着开始读《法西斯谎言简史》。从徐州东上来一个胖子，比我胖，还喜欢斜躺着，胳膊都到我这边压着我的胳膊，装着不知道，我浑身起腻，抬了几次，他依然如故，不自觉，我不得不用了点力，把他的胳膊顶走。幸好他到济南下了。最烦遇到这样的邻座。到天津的时候，眼睛干涩难受，放下书，假寐，直到下车。下车在车站找服务员转换了一下健康码，到家不到9点，太座正在做饭。两人吃饭时聊了聊家里的事，一是老爷子的事，我本想明天去看看，太座说跟哥商量过了，先不要去看老爷子，以免他心里压力大；二是家里的其他事，还是老人孩子事，虽然我内心也难免焦虑，但总是要面对，并且不把情绪传导给家人。也提到了万一将来我们俩得了病如何选择的问题，我们的态度倒是一致，不过，到时会不会改变，也未知。我也还是建议太座坚持写字之外，还要坚持锻炼，同时，少操闲心，不要嫌家里凌乱东西多，不要烦，累了就歇下，我们也都上了年纪。烦和累都伤身体，要向我学习，至少看起来像是化解了一切烦恼似的。就像我看到太座整理后的客厅和我的书房，我过去会烦躁，现在，心里叹口气之外，也就是腰伤好了，费力来整理呗。
帝都已有秋意，江南酷热一统。虽说万家灯火繁华似锦，却显拥挤。虽说同一个清辉明月下，南北殊异。
晚上写不成字，手抖；看不了书，眼涩且花。舟车劳顿，且用眼过度。决定早点歇息。临睡前看到南京有司组织工作专班，准备安排包机要到海南接滞留在海南的南京游客，感慨。虽然有着恍若战乱时的荒诞，但就当下的防疫而言，是最人道的做法；就成本核算而言，也是最经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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