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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塞斯与罗宾斯:行动的人与节约的人

在韦伯时代之后的几十年里,行动学的思想朝两个方向发展,产生了两个相关但明显不同的经济科学概念。一方面,部分在马克斯·韦伯的影响下,形成了前一章中讨论过的经济学概念。在这里,目的和手段的二分法构建了经济科学的框架,其基础是“节约”(economizing)的概念。前一章描述了这一脉的思想在罗宾斯教授的著作中达到其顶峰。显然这一方向与行动学思想的另一个方向有关,事实上,第一个方向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必须归因于它的影响。

这第二种行动学思想是由米塞斯教授领导的。正是在这个方向上,我们发现行动学的思想得到了最完整和一致的发展,本章试图描述的,正是行动学在这个方向上的发展。米塞斯明确地阐述了经济学作为人类行动科学的性质,是潜在的各种行动学学科中最高度发展的一门学科,是他最具开创性和独创性的思想代表之一。有理由断言,在米塞斯看来,他对经济学理论各个分支的独特贡献中,大部分甚至全部都是他从经济学性质这一基本主题出发得出的一贯推论。

作为人类行动的科学,如果经济理论在米塞斯手中已经成为一个体系,那是因为他对其行动学特征的把握,使得经济学命题具有了认识论基础,正是这个认识论基础使他的经济学体系具有统一性。不幸但也不难理解的是,米塞斯教授的批评者对他一些经济理论的异议,使他们倾向于忽视(如果不是贬低的话)米塞斯的认识论基础,而米塞斯的结论似乎是他严格地遵循了这一认识论基础得出来的。事实是,将经济学理解为一门关于人类行动的科学,为支持广泛的、有分歧的结论提供了一个足够广泛的基础。行动学方法的有效性必须根据其自身的优点和它的内部认识论的充分性进行检验。

虽然行动学思想在米塞斯的第一本书《货币与信用理论》(1912)中已经有萌芽,但直到20世纪20年代,它们才被明确表述出来。到30年代初,米塞斯关于经济学的性质和范围的思想得到了充分发展,其中一些思想引起了一些国家中关注经济学方法论的学者的注意。米塞斯教授最为充分地阐述了行动学的著作是他的《国民经济的基本问题》(1933)、《国民经济学》(1940)及其对应的英文版《人的行动》(1949)。米塞斯最近出版的《理论与历史》(1957)中有力地重申了人类行动科学的地位,并对其认识论假设进行了有力的辩护。

在比较米塞斯和罗宾斯著作所代表的两种经济学观点时,有必要仔细注意两者的相似点,更要仔细地考察两者间差异的程度。著作家们倾向于将米塞斯和罗宾斯都归为韦伯的后续者,因为他们都强调目的和手段的二分法,及其对经济活动的重要性。但是米塞斯与罗宾斯的观点实际上是将经济科学置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位置上。

“节约”之意在于在相互竞争的目的之间分配稀缺的资源。“行动”(acting),从行动学的意义上讲,是选择一种旨在促进(further)行动者目的行为模式。当然,在任何特定情况下,根据不同的目的对稀缺手段的特定分配将构成一种行动方案,一种旨在使这些目标(按其优先顺序)尽可能多地实现的行为模式。但“行动”的概念比“节约”的概念更广泛,同时也更基本。虽然行动可以用目的和手段来描述,但这样的描述与对节约行为的描述是完全不同的。在“经济”(economy)的概念中,目的和手段构成了或多或少人为地强加于行动的计划,因此目的的相对价值可以反映在分配资源的特定模式中。基本思想变成了不是对既定目标的有意图的追求,而是几乎机械地将“终极”目的的范围转化成手段层面上份额的适当分配。对“经济”这一观念而言,需要“手段”是因为存在必须被“分配”的实体;“节约”就是在不同资源利用方式的比较中找到它的位置。

另一方面,从更具一般性的“行动”概念来看,我们感兴趣的主要不是资源在目的之间分配的特定模式。这种分配,如果实施的话,将作为行动的可能含义之一引起人们的兴趣,当然,也将在人类行动科学中找到一席之地。但是,根据罗宾斯对经济科学性质的理解,只有关注存在着这种手段的分配与比较的行为(operations)时,经济学才获得了其同一性(homogeneity)和独特性。另一方面,行动学方法在更深层次上为经济学的同一性和独特性找到了基础,而不一定需要一个清晰的、可识别的分配模式。这一基础可以在行动的基本特征,即“一种旨在实现某一目的的行为”中找到

在这一特征中,行动学为具体的行动模式——其中明智地处置稀缺手段是一个常见的例子——的解释找到了充分的来源。但是,在“分配稀缺资源”的观念中,我们找不到真正独特的标准去定义经济学,用这一观念作为构建经济科学的基础也是不够的。关键点并不是行动者对某种给定的“手段”在不同用途中的效率进行比较的琢磨,而是他在自己强加的约束下行动,即行动的必要性是他想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因此他的行动倾向于符合他的目标等级(scale)所暗示的模式。“手段”的存在,是在行动者将其用于实现他的目的之后;“行动”不是分配(apportioning),而是“做”(doing)——做似乎有可能促进一个人的目的的事情。(选自I.M.Kirzner ,The Economic Point of View,Sheed and Ward Inc,1976,由朱海就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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