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神兽——鼋，你的明天在哪里？

鼋（读音：yuán 学名：Pelochelys ）， 中文又名沙鳖、癞头鼋，是龟鳖科中的一属，体型巨大，体重可达100公斤，甚至几百公斤。该属共有3种，其中2种生活在太平洋新几内亚岛，另外一种生活在东南亚，中国主要分布在南方沿海附近的河流，中国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由于过度捕杀，已经极度濒危，目前中国鼋的野生数量不详，野生分布种群无法准确考证。

鼋在中国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元素，而中国目前火爆的大熊猫、大象、金丝猴等野生动物远不及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中国第一帝王黄帝号为轩辕氏，关于黄帝与天鼋的关系有两种传说：一说，轩辕二字，即天鼋，黄帝是天鼋的化身 。在古代一幅画中，他是双手擎天的祈祷者，被称为天鼋酋长，即轩辕黄帝族的领袖。 第二个传说：天鼋是黄帝封的守护神，在陕西省黄陵县黄帝陵陵园内，有一座天鼋神像，它是黄帝陵的守护神。传说天鼋背上有“河图”，知天地鬼神世间万物之兴衰，是神秘先知者。黄帝在昆仑山遇到天鼋，封其为守护神。 鼋在《西游记》中也出现过，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路过通天河，被八百里河水阻隔，正犯难时，一只大鼋浮水作舟，驮着唐僧师徒四人和白马过了河。关于鼋在中国文化中的叙述太多。

鼋曾广泛分布在中国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即使在改革开发初期，鼋的分布还是比较广泛的。由于鼋与鳖非常相似，所以作为食材被人类猎杀在过去比比皆是。最近10多年鼋在中国飞速灭绝，水电站建设、采砂与电捕鱼是三大元凶，其它包括航运、交通建设、 滥捕鱼、 农药使用、 野味消费加剧等因素， 最乐观的估计其种群数量目前可能不到一百只。 即便如此中国的浙江、广东等省仍然是几个侥幸保有一定数量鼋的地方，中国仅有的两个鼋的自然保护区，一个是位于广东省的广宁县鼋自然保护区，另一个是位于浙江省的青田鼋省级自然保护区，前一个由于2005年春水电站的建设，直接导致鼋的保护区名存实亡，目前这个保护区已不复存在！那后一个保护区的情况又咋样呢？

来自中国绿发会——天地自然保护团队志愿者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踏上浙江青田考察的旅途。

2017年11月中旬，天地自然保护团队志愿者悄然来到青田县城，首先前往距离县城6公里左右的湖边村了解情况。湖边村是2000年12月12日经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建立浙江省青田县鼋省级自然保护区的批复》建立了中国唯一的省级鼋保护区――青田鼋省级自然保护区的所在地，当时保护区的面积是360公顷左右。到达这里感觉尘土飞扬，狭窄的河道不仅有普通公路桥、高速公路桥、铁路桥飞架，而且河边正在修建楼房，最惊奇的是瓯江上有一座很大的拦河坝，原来是三溪口水电站。

这个由浙江瓯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开发， 装机容量10万千瓦的小水电站，年发电量仅仅2点6亿度， 2009年11月开工的项目至今还在施工中。不知道是由于得罪了神兽鼋还是自然的报复，这个在原来保护区位置修建的水电站，在开工后第二年即2010年3月6日遭遇洪水冲击，将临时围堰全部冲毁，导致工程被迫停工，直到当年10月1日才全面恢复施工。

施工单位——大名鼎鼎的葛洲坝集团，已经将这里改造得面目全非，曾经是鼋产卵的巨大沙滩不是被正在修建船闸的工程占用就是被作为种菜的农田，由于拦河坝阻断流水导致整个河道至青田县城一片枯寂，各种钓鱼、捕鱼、捞鱼仿佛要榨尽瓯江的最后一滴乳汁，当时保护区豪言壮志要在2010年保育繁衍200只鼋的计划已经灰飞烟灭。

这里的群众告诉志愿者，这里不可能有鼋了，最近很多年都没有听说有鼋，关于保护区的情况他们知之甚少，只说这里从前是保护区，现在的情况不得而知。他们希望志愿者去石门洞景区看看。
极度失望的志愿者第二天一早立刻前往县水利局了解情况，虽然青田县城不大，但是志愿者还是几经周折才找到县水利局的办公地点。走进综合办公大楼的水利局办公处，青田县鼋省级自然保护区的牌子豁然出现在眼前，这仿佛燃起了志愿者的丝丝希望。当保护区一位负责人向志愿者介绍说，鼋自然保护区早已经不在湖边村，而是在多年前调整至距离县城30多公里的石门洞景区的时候，志愿者眼前一亮，仿佛看到巨大的鼋就在眼前，顿时充满无限的遐想。同时，保护区另外一位负责人还非常亲切地向志愿者介绍新旧保护区的一些情况，在此志愿者对保护区两位主任的热情接待表示感谢。

根据各方面了解的情况，旧的保护区当时面临滥捕、挖沙、 违建、 排污等多项威胁与影响，而水电站建设压力也日益临近，特别是位于北山镇滩坑村瓯江支流小溪的滩坑水电站2003年开工建设，这个号称华东第一水电站的工程，对保护区多处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湖边村保护区部分被迫调整至现在的石门洞景区附近。

而目前的三溪水电站只是老保护区迁移此地后出现在鹤城镇湖边村的一个水电站，虽然已经不在保护区范围，但是对原保护区鼋的自然生长环境依然是致命一击。

调整后的新保护区由瓯江干流大溪和支流小溪两部分组成， 位于大溪的石门洞江段离青田县城30多公里 ，范围上起青田县高市乡石门洞渡口上游400米 (东经120°06′33″，北纬28°16′53″)，下至船寮镇白岸村口悬崖边(东经120°11′53″，北纬28°15′37″) ，另外就是小溪石寨实验区。 面积依然是360公顷左右，其中核心区160公顷左右，缓冲区111公顷左右，实验区89公顷左右，自然保护区绵延15公里多长的河道。

在拜访县水利局以后，志愿者立刻前往高市乡石门洞景区的新保护区了解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天一直阴雨绵绵的浙江大地，今天突然放晴，照亮志愿者前去的道路。汽车刚到高市乡桥头就看见保护区的广告牌，让人感觉到保护区的气息。

志愿者下车沿着大桥向里走，发现瓯江两岸与河中植被较好，有很多天然的水草，但是保护区河道水量很少，基本是死水。突然，志愿者看见很多地笼网在大桥下面不远处，很坦然的设置在那里。

志愿者走到桥头又看见河边有几十亩的一块地在进行平整，后来了解这里可能是石门洞景区的停车场外就是小溪石寨实验区。 面积依然是360公顷左右，其中核心区160公顷左右，缓冲区111公顷左右，实验区89公顷左右，自然保护区绵延15公里多长的河道。

志愿者沿着河道继续前行，一路观察一路走访群众。在不同的地方发现了不同的保护区宣传广告牌，明明是鼋的自然保护区甚至是核心区，但是询问的近二十名群众几乎没有一人最近二十年看见过鼋这种水生动物，甚至超过一半的人都不了解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动物。

只有石门洞景区一名工作人员说最近两年在景区售票处附近那个深潭出现过鼋，不清楚他这样说是亲眼所见还是为景区旅游作宣传。不管怎样，这里原来是适合鼋生长的，因为被询问的群众有几人在上世纪60、70年代看见过很大的鼋，当时有人用滚钩猎捕过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鼋。

另外，还有一些群众向志愿者放映这里晚上电捕鱼比较严重，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电捕鱼。其中一名钓鱼爱好者气愤地对志愿者说，由于保护区的存在他们这里不能修公路，造成土地无法升值，也卖不出去！甚至还说这里最近几十年根本没有鼋，是一些人编造出来的，无非是为了获得上级资金支持。他继续说道，这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电捕鱼、毒鱼的，很小的鱼都被电死、毒死，咋可能有鼋？志愿者反问，难道高市乡与船寮镇的渔政与派出所不管吗？他回答管的时间很少，没有人举报就没有人管，谁半夜来管呀？志愿者对这位钓鱼爱好者的观点并不完全赞同，但是电捕鱼在这里却是是群众反映最多最严重的问题。
（ 后来根据青田鼋省级保护区提供的信息：针对瓯江青田段及保护区水域非法捕鱼情况，今年在保护区及周边查处电毒鱼事件13件，移交县公安机关立案8件，清理虾笼、地笼网50余付。今后，我县将加大巡查力度，与公安110设立联合办案制度，建立电毒鱼和非法捕鱼打击的长效机制。 ）
志愿者沿着保护区河道大概步行了10余公里，河道南边即铁道一侧很多地方植被较好，河道北边即高速公路一侧植被较差。虽然高速公路架桥通过对河床影响控制到最小，但毕竟对河床造成了一定破坏，汽车日夜不停的噪音与灯光管对栖息地也是一种影响，同时占用河道种植农作物也不少，河道总体植被比想象的好，河水比较清泽，在戈溪村埠头发现一处河沙周转码头。

志愿者还发现一个重要的情况就是保护区越是往上游水量越少，这是为什么呢？要知道水量的多少特别是在冬季将直接影响鼋等水生动物的生存与安全，通过这次调查了解到在距离保护区仅仅2到3公里的上游就是装机容量不到10万千瓦，发电量不到1点5亿度的外雄水电站，据雄溪村村民反映这个水电站是未批先建， 仍然由浙江瓯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开发。由于冬季电站蓄水发电，处于电站下游的保护区水量经常很少，这是亲眼所见，没有一定的水量鼋等水生动物怎样保暖与安全？ 虽然鼋在泥地下面过冬。

现在不仅要问，由于滩坑水电站建设等原因导致部分保护区从鹤城镇湖边村移除，为什么这里又出现一个外雄水电站？到底是外雄水电站建设在先，还是鼋保护区成立在先？如果外雄水电站建设为先，为什么保护区要设立到这里？如果水电站建设在后，为什么要在保护区附近建设这么小一个水电站，为什么保护区不断遭受水电站的侵蚀与干扰？
通过几天的调查，我们对青田鼋省级自然保护区现状总结如下：
成绩：
一、保护区宣传公示牌较多，有利于保护。
二、保护区河床总体良好。
三、保护区有些河段植被较好，有一定原生态。
四、保护区水质较为清泽。
五、 在救护两只鼋的基础上，与滩坑电站水生生物增殖站等单位联合开展鼋的保育研究。
六、 以宣传鼋文化为主的青田县鼋自然保护区宣传观测设施建设项目在石门洞码头上游完工。
问题：
一、保护区十多年来保育工作进展缓慢，没有繁衍一只幼鼋。保护区河段野生鼋的数量不详。
二、保护区夜间电鱼、毒鱼比较严重，将对鼋等水生动物造成灭绝性打击。
三、保护区存在其它一些形式的滥捕鱼情况。
四、保护区冬季水量太少。
五、保护区没有管护站，缺乏现场巡护。
六、 保护区获准建设的抢救监护综合楼等重要设施等至今没有建成。
七、保护区河床有几处正在被工程占用、破坏。
八、保护区河床一些地方被耕种、养殖占用。
九、保护区工作人员深入群众宣传力度还不够，保护区广告公示牌还需增加。
十、石门洞景区对保护区环境的不利影响正在逐步增加。

保护区何去何从？
保护区有否存在的价值与保护区是否存在鼋有很大的关系。青田县水利局保护区办公室工作人员称在保护区大溪石门洞段原来有鼋并且还投放过一只救助的鼋， 而广大的群众几乎一致认为没有看见鼋。
我们认为，一个受到高度水电开发的瓯江，已经很难找到一处适合鼋生存的地方，即使保护区自然河段已经没有野生鼋，我们也可以尝试继续保护起来。首先，我们保护好这里，同时保护好了包括鼋在内的所有水生动物与植物。其次，保护好这里，以后保育出来的鼋或者其它地方发现的鼋也可以转移这里进行繁衍。至此，我们认为次保护区河段有没有鼋已经不是保护区存在的根本理由，要知道，浙江的自然保护区非常少，水生动物保护区更是凤毛麟角，与浙江这样一个经济强省及生物多样性大省极不相称。现在关键是，这里具备保护区的条件吗？或者可以恢复达到保护鼋等水生动物的条件吗？这里目前有两点是保护区亟待解决的难题，第一就是非常可怕的电捕鱼与毒鱼，即使这里有鼋也会岌岌可危，但是只要我们努力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好的。第二就是滩坑水电站与外雄水电站冬季蓄水发电对下游保护区河道水量造成的影响，只有坚持冬季不断水才能有效的保护鼋的栖息河段。

另外， 保护区办公室工作人员坚称还有两只原来救助的雌鼋一只40多斤，一只10多斤在小溪石寨实验区附近的滩坑电站水生生物增殖站那里进行繁衍保育，并产下卵。 以上两张照片及信息由保护区提供。

2010年7月浙江温州永嘉县瓯江支流楠溪江捕获一只27斤的鼋放生， 2014年7月在温州鹿城区瓯江捕获的一只45斤的鼋放生， 由于青田鼋省级保护区收集信息不灵等原因，这几次在保护区附近区县误捕的鼋未能参与保护区繁衍。目前瓯江水电站密集，电捕鱼与滥捕鱼十分猖獗，对于即将灭绝的物种，人工保育救助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们的机会在一次次的错过！两只雌鼋如果没有雄性配种将永远不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浙江鼋岌岌可危！

瓯江，浙江第二大江，自西向东贯穿整个浙南山区，流经丽水（青田）、温州等市，支流众多，干流全长380多公里，流域面积18000余平方公里，水能理论蕴藏量190万千瓦，生物多样性及其丰富， 有110多种鱼类，还有鼋、大鲵、水獭、中华鳖、中华鲟等珍稀动物。瓯江沿途风光旖旎，人文历史文化突出。作为丽水、温州的母亲河，这条河是浙南的生命之大河，目前瓯江的水电开发已经饱和，由于水电开发突出，丽水市被水利部授为“中国水电第一市”。也正因为竭尽全力的水电开发，瓯江的农业用地、生态环保、动植物保护，人文历史景观受到全面挑战与影响。

一条河流的功能是由供水、冲积土地、动植物产、 航运、 自然与人文历史景观等多方面组成，但是包括瓯江在内的国内众多河流一味强调发电功能，导致河流自然生态严重失衡。仅仅以滩坑电站为例，淹灭及复建用地达12万亩，其中多数为沿江良田与林业用地，且移民5万余人！对一个九分山半分田半分水的青田县，其土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失去12万亩土地与年均发电不足10亿度电的滩坑水电站相比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保留一些河流不开发，至少保留一些河段不实行水电开发，保证我们河流除水电以外的其它功能得到保护与发挥！我们可以实现火力、风能、太阳能等多种发电方式并举或引进一些电，就此保护我们一些河段。而目前整个瓯江流域水电大开发对包括鼋、水獭等多种珍稀动物以及大量的洄游产卵鱼类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浙江瓯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难脱其责！

浙江是经济强省，人均收入上万美元，无论经济发展水平还是社会人文发展指数均位居中国甚至亚洲的前列，而东南亚贫穷的柬埔寨也是一个鼋面临濒危的国家，其人均收入不足1500美元，但是柬埔寨鼋的保护与保育工作却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以下是报道链接：
http://www.sohu.com/a/191468061_208817
为什么我们富可敌国的强省却在保护野生动物方面与别人相去甚远?我们早在2008年就审核批准400万元用于建设保护区抢救监护综合楼等设施为什么至今没有开工？

我们的建议

如果真要把这个保护区保护好，保留下来，避免重蹈原来青田县城边湖边村老保护区部分的覆辙，我们建议：

首先要实现当地村镇政府与派出所、渔政、水利局及自然保护区、当地群众的监管联动，每天晚上巡逻，彻底杜绝电捕鱼与毒鱼，全面打击滥捕鱼。
其次，最好在保护区全面禁鱼。
第三、大力开展保育行动，积极寻找雄性鼋，尽快繁育成功幼小鼋并野放。这点是重中之重。
第四、尽快建设抢救监护综合楼等。
第五、禁止在保护区内建设任何非保护水生动物的工程项目。
第六、禁止在河床耕种庄稼，禁止私自养殖。
第七、在一些人为干预剧烈的河段设置防护栏。
第八、对保护区空白地段增加广告宣传牌。
第九、与滩坑水电站、外雄水电站开展沟通，对冬季出水量与时间作出合理安排，保证冬季保护区流水不断。
第十、 对当地群众与学校进行深入宣传，积极发展本地野保志愿者队伍， 保护鼋及自然保护区原生态。

从青田县鹤城镇古老的塔山眺望县城，枯水的瓯江静静通过，由于平坦的土地极其稀奇，这里的高楼鳞次栉比，与山比高，与杭州高楼比肩。这里的房价1到2万一平方/米，超过内陆很多省城，被称为中国房价最高的县城，即便如此，也没有阻止水电站对土地的大量淹灭。这里是中国华侨第一县，华侨带来大量的海外资金与时尚的理念，但是也没有保护好瓯江的自然生态，不仅鼋等水生动物消命运多舛，整个县城由于三溪口、滩坑、外雄等密集水电站大量蓄水，冬季的瓯江近乎断流，以鹤命名的城镇，由于天然水域天然植被天然湿地遭受破坏，不仅看不见鹤，连白鹭都没有几只。
难道“青田之鹤，昼夜俱飞”，只是遥远的历史记载？
一个对瓯江水电及其资源无尽索取， 一个对青田自然山水开发缺乏全面规划与合理保护的急功近利行为，不仅愧对祖先与子孙万代，也与如今党中央生态保护的国策相去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