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抖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真实的故事：fondo地铁站往前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一排垃圾桶。有一天早晨，人们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具中国人的尸体，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据说，这是一位在工厂里长时间上班，导致过劳死的黑工，老板在半夜悄悄把尸体扔在了这里。
在海外的华人们，大家只看到他们顶着“华侨”头衔的风光无限，却很少有人能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一段猪狗不如的黑工岁月。都说欧美遍地是钱，却不知，人们为了在这异国他乡扎根立足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特别是作为开拓者的第一代华人，并不能用温和的词语形容他们，这个群体，他们是：没有退路的或者没有选择的；猪狗不如的或者铁石心肠的；坑蒙拐骗的或者吃苦耐劳的。无法温和，无法中性，只能走极端，要么隐忍，要么鱼肉他人。他们没什么远大理想，拼尽全力，只是为了：生活！
在fondo这边有位开酒吧的老王，山东人。是1999年，持商务考察签证从德国转机入境的西班牙。那时候西班牙华人还不是很多，基本上还处于讨生活的阶段。老王下了飞机就是两眼抹黑：东南西北不分，语言不会，就连华人餐馆数量都不多，想租间房子住下，都不知道怎么去寻找信息。
好在那时候天还不冷，西班牙又不下雨。到了晚上老王干脆就睡公园。因为在巴塞罗那这座城市的任何角落，总有一些为儿童提供的小型游乐场，偶尔也有各种小公园。相信很多初来巴塞罗那的中国人都在这里露宿过。
然后老王白天就找工作，多方打听找工作都没有找到。大街上偶遇的中国人，他们能保证自己睡个整觉，吃个饱饭就不错了，对于老王的求助，实在是爱莫能助。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黑工厂。
黑工厂的老板当然是欢迎老王来做黑工的，因为黑工才能为老板最大限度的创造价值！
这家黑工厂是制作服装的，老板是青田人，老王找到这很隐蔽的黑工厂，是一间地下室，在这里问老板：我来这里打工，主要工作是什么？
青田老板到也爽快，一句话概括：除了老板娘不能睡，厂里所有的活你都得干！
注：西班牙的青田人非常多，好坏都有，本文只陈述事实，不搞地域攻击。
老王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是个做药材生意的。作为生意人，闯江湖的胆子是有的，但是讨生活的手艺却是没有的，他在国内也算个中医，但在这没丝毫用武之地，没有手艺就只能在厂里做杂工。
老板说：做杂工是没有工资的，只管吃住。吃，也就是多一双筷子，住也就是在车间里打个地铺，这就是所谓的管吃管住。
头三个月，老王经历了他这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煎熬。
老王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每天晚上车工下班的时候，老王一个人在车间里开始为车工备料，在车工早上来上班之前必须备齐，然后找个角落打地铺睡觉。整个车间轰隆隆的机器噪音都不能把老王吵醒。
睡醒之后还要干各种杂活，比如摁纽扣，摁十个八个不累，百八十个手也不疼，如果要你一天摁上千个呢？老王摁纽扣摁到大拇指淤血，用力按指甲，都能把血给挤出来！手指头实在疼的摁不下去，就用牙咬着把纽扣摁下去。我说疼，你也体会不到，但愿你一辈子不要体会这种感觉。
肉体上的痛苦，可以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以及情感上没有归属，这才是给老王最大的折磨。
厂里的其他工人基本上都是老板的青田老乡，说的青田话老王也听不懂。他们平时除了干活也懒得搭理老王，老王在这打工，基本上属于一个人在战斗。
有一天，老王满头大汗的搬运货物，干到夜里两点多。老板要带着老板娘去吃宵夜，老板的车子有问题，车门关不上，于是就喊着老王一起。当然，并不是要请老王吃饭，而是要老王在外面守着车子看车。老王此时也饿，但是老板从出门到回去都没有跟老王客气一句：要不要给你点一碗面？
老王此时意识到：黑工厂的老板，并不把黑工当人看，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你见过驴一天拉16个小时的磨吗？你见过牛一天耕地16小时吗？畜生不能，但是人可以啊！正因为人有超越畜生的意志力，那么人就能超越畜生干更多的活！
回到工厂，还要继续干活。此时的老王，无心干活，精神上的委屈和体力上的透支交织在一起，老王爆发了，崩溃了，一个人坐在车间的地上嚎啕大哭！哭吧，哭吧，哭出来了，心里就舒服了！
这试用期，没有工资的头三个月，老王基本上都是在地下室的车间里。白天从没有走向地面，这三个月，老王没有看到太阳。这三个月每天干16小时，没休息！等于是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工作量。如果按照合法工人算收入，一个人价值2000美元；三个人的工作量，乘以三，等于每月创造6000美元的价值；三个月再乘以三：为老板节省了一万八千美元的开支！老王这三个月创造的价值就已经够让他在西班牙不用工作生活两年了！然而他的实际收入是：零！！！前三个月没工资，这是他妈江湖规矩！
三个月后，老王终于可以拿计件工资了，老王的工序是洗水。为了挣钱，老王也是拼了命干活，还是每天将近16个小时的工作量，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拿到手的钱：大约2000到3000美金（按照汇率）
为了赚钱，就要不停的干活，机械的干活！胳膊累了，肿了？不要紧，继续干，干到麻木了就不疼了！然后有一天，老王终于累晕了过去！
老板赶紧跑过来掐人中，把老王掐醒。老板也吓坏了，怕出人命，当时就要让老王结工资走人。但是老王好容易有了这个赚钱的机会，他不能放弃。老王安慰老板：
我没事，我没事，我身体没有任何病症，只是太困了，你让我踏踏实实睡一天，就算吃饭也别喊我，就让我睡到自然醒就好了，于是老板破天荒的放了他一天假让他睡觉。车间里大家都在轰隆隆的干活，只有老王在角落里睡的像个死猪一样。
老王一觉醒来之后，总算是缓过气来了，老板也算是缓了一口气，好歹没出人命！
再后来，老王攒下了钱，办好了身份，没多久就盘下一家酒吧，做点小本生意，不至于这么累了，老王也终于算是在巴塞罗那站住脚了。只是老王的右胳膊已经落下的病根，灵活度达不到普通人的那种程度，而且过度用力胳膊还会疼。在那厂里干活，伤到筋了！
老王给我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好几次我看到他眼角湿润，显然，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滋味。
再后来的老王，在风抖买了房子，老婆孩子接了过来。而且帮助了很多山东老乡。凡是在风抖混的山东人，只要跟老王打过交道，多多少少会得到过老王的一些帮助，都得卖老王一个面子，包括我老黑。
回想起那段畜生不如的经历，其实老王和其他的中国人没得选择！因为大家都是没文化、没语言、没钱、甚至没身份跑出来的，必须要找饭吃，就算有公益组织免费发放食品，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去领取。不干活就饿死，这是摆在他们面前血淋淋的现实。说难听点，就算扔给他们一块啃了半截的骨头，饿了也得捧起来吃，吃之前还得陪个笑脸说谢谢。如果给你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那更是做善事了，起码一些黑工厂的老板他们真的是认为在做善事。
在以前的西班牙，华人圈大体是一个二元江湖，说难听点就是：黑老板与黑工。所以有个不成文的江湖规矩：没身份没关系的黑工，头三个月都是没工资的，而且干的不好，老板随时会让你滚蛋走人。
现在，我听到过好几个小老板的抱怨：现在出来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吃苦了！给了他一份累不死饿不死的工作，他竟然不感恩！？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能体会我们当年吃过的苦？
是的，很多过来人，都希望现在的80后和90后能够经历一下他们当年吃过的苦。但是往往，80后和90后是不会买账的。90年代甚至更早出来的那一批人，都是没技能、没文化、甚至没工作机会的中国人，他们注定是开拓者和创业者！现在呢？
一方面，他们作为先驱者，为我们这一代人打了基础，让我们80后来到西班牙就能够去触摸这个华人圈子，不管这华人圈子质量怎么样，好歹让我们这些后来人有了选择权。比如，巴塞罗那的华人酒吧大约占到总量的70%，这能够提供多少就业岗位？不管他们文化水平如何，素质如何。甚至那个待员工不如畜生的老板，也是做了一定贡献的，感情上很反感，事实确实存在。
另一方面，现在的80后和90后出来闯江湖，思维方式也不一样了。比如以前写到的几个人，小王会语言、小程会理发、小海团聚过来落地就有身份，学几句基础西班牙语就能到饭店端盘子一个月赚到1500欧。他们有了一定的基础，就能够有更多的选择权和更大的发展空间！
再加上源源不断的留学生和投资移民，还有非常多通过家人团聚来到西班牙的华人们。人们来到西班牙的目的也不一样，有的是为了孩子教育、有的为了晚年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有的是为了自由。这些人有了更高的精神文化追求，再也不是几十年前纯粹是为了赚钱才来国外的动机了。
他们都带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从而不断的稀释着第一代移民的主流江湖规则。包括我，写风抖往事系列的初衷，也是希望改善。不求改变，但求能够改良这种“江湖规则”。以前是浙江人、山东人、东北人构成的三国演义，现在这种格局也逐渐被打破。
时代变了，黑工厂黑餐馆的老板们的思维也该变了，以前一个黑工能给你做牛做马干上几年，那是他们没得选。现在的80后们，他们有选择权了。那种“靠压榨员工进行资本原始积累”的暴发户时代已经过去了。
而且，我曾经告诫过国内想出来的朋友，如果有能力备三年干粮，不用作践自己去做牛做马，也不用惯着那些黑心老板。只要你会了语言，拿了身份，你就跟任何人都平等了。
现在，要创业致富，必须要讲法律、讲制度、讲经营思维、讲市场营销。靠压榨员工来发财，在西班牙的华人圈依然存在，只是这种市场空间将会越来越小。西班牙政府对这种企业的打击也从不手软，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华人圈子总是会出现一种“西班牙人又欺负我们中国人了”这种声音，搞得大家以为这是种族歧视呢，其实不然。犯法在先，制裁在后。
对了，结尾我总结一下：老王虽然吃了很多苦，总体来说，他是成功的！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他在西班牙的汗水没有白流，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像老王这种经历的人，类似这种故事，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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