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一个华裔东大教授吃饭，聊天过程中，发现我们在国内不但算系友，还算所友。她念书时，经常找我的硕士导师李家浩先生聊天。“李老师的《说文解字》课，我也是听过的，但他那口湖北腔啊，完全听不懂，加之内容又深奥……”她说。但最后又经常和李老师聊天，看来最终克服了听力困难。
然后谈到自己二十多年前来日本的事情。“那个时候中国人很少，在巴士上听到一句中文，都恨不能跟过去聊天。我是有奖学金的还好，那时来的，大多要打工。中日两国的收入相差太大了……”
我马上想起八十年代末看过的一个文摘，说有一年，日本某偏僻城镇突然去了很多中国留学生，当地人欢欣鼓舞，觉得自己的城市走向国际化了，竟然有外国人了（这心态好像有点中国）。但好景不长，留学生们发现，当地的生活水平虽然远超中国，但在日本不算发达地方，打工机会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打工机会，于是纷纷出逃，要去东京，去大阪，去名古屋。镇上的日本百姓听说后，大惊失色，相约围堵，去学校，去马路，去车站，请求中国留学生不要走。但最后也没办法，双方只好洒泪而别，因为不能打工，留学生确实吃不起饭啊。想到这里，我有点想指责日本人了，洒泪有啥用？为什么不出台个政策，给我大中华的留学生配备免费宿舍，发放可以供三口之家生活无虞的生活补贴？派女生出席我大中华留学生的座谈会？泪惠而实不至，虚伪。
教授接着说：“那些打过工的留学生啊，都对日本有怨气。你想啊，好些在国内都是大学教师了，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了，来到日本，却成了底层。刚来时日语又不好，外面接待是不行的，只能在里面洗碗。日本老板又严格，一点做不好，就要严厉训斥。所以，他们对日本的印象是普遍不大好的。”
我于是又想起了猫妈的一位朋友，高中后就来日本上学了，开始还好，后来家里出了点变故，供不起，只好也去打工。有一次被解雇的原因啼笑皆非。“是在商场卖东西，站在那接待顾客，没有顾客的话，只好呆站着。但有一次被老板看见了，说我偷懒，叫我立刻走人。可是没有顾客我能干什么呀？原来日本的服务业，没有顾客你也不能闲站着，一定要自己找事干，比如抹抹灰啊，整理整理商品啊……真变态啊！”
啊，怪不得我们每次去商场，发现服务员都像球一样骨碌碌乱转，原来是老板盯着，不得已啊。想到这里，我感觉日本太不人道，人有劳动的义务，但也有抓住任何空隙休息的权利。我小时候见到的国营商店营业员，那才叫有任泉，可以对顾客的要求不理不睬，甚至可以打骂顾客。日本人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学好？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我想起了我妈妈，从来没有星期天，一年三百六十日忙得像只鼹鼠，但还是穷困潦倒。也许她生在日本，虽然同样辛苦，但没准能过上体面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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