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诗经《汉广》是首贵族迎亲叙事诗 

诗经《国风?周南》的第九首《汉广》全文如下：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虽古来释此诗的论述汗牛充栋，如齐鲁韩诗谈及汉水游女时还附会出神仙故事，说有一名郑交甫者及其仆从，于江汉遇二位仙女的故事。于东汉的赋里或魏曹植的《七启》：『讽《汉广》之所求，觌游女于水滨』，《洛神赋》：『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等，或阮籍的《咏怀诗》里都有引用此一神仙之典。而毛诗则又是谈及文王『德广所及也』，胡乱比附，影响了后代不少学者。而今人又往往论如『一位砍柴的樵夫，路遇一位即将出嫁的女子』『青年樵夫，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等等，这首诗的真相及真正作者的身份又是谁呢，吾人以下就做一探讨。

上海博物馆的一批先秦或迟至西汉的竹简里有诗经的一些逸论，有述及《汉广》者：『《汉广》之智，曷。曰：○○○○○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智恒乎。《汉广》之智，则智不可得也。』经研究者探究补白后，得：『《汉广》之智，曷。曰：《汉广》不求不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智恒乎。《汉广》之智，则智不可得也』该诗论里所指的，本首《汉广》的主旨，是在于说明作诗者的智慧，因为，他知道常理（『智恒』），不去浪费时间追求得不到或不可能的东西，于是根据此一上博竹简里有关早期儒家之论，一比较此诗的文义，即知，这位早期儒家的解释此篇前八句的内容应是：

『江汉的南岸有可以供人在上休息的大树，也有传说中的仙女，但是我没有辨法渡过江汉，所以不可能在大树上去休息，也不可能追求的到仙女。汉水是那样的宽广，我无法游泳过去，江水是那样的长，我也无法遶过去。』

即，那广大的江汉大水的那头美好的乔木或是仙女，是我能力所及之外，是不能企及的东西。那么，我要怎么辨，这位释诗经此篇的早期儒家，对于此诗文的解释是，这位作诗者是有智慧的，他不会去空想，『不求不可得，不攻不可能』，这就是本首诗的义理的所在。于是我们可以再看本诗其他剩下的诗句如下文：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则知『翘翘错薪，言刈其楚』『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一定不会像是不少诗经译注里所说的，比喻是要在『错薪』里去挑上好的『楚』『蒌』，释成一定要不追凡间女子，而打定主要要去追求到仙女。而『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言秣其驹』，也一定不会是像不少诗经译注里所说，释成于是我用了上好的车马来迎娶仙女。

其实，不必早期儒家的释作此篇为『智』。吾人只要一见主题，即此诗重复三段，每一段后四句必为『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即知主题就是乔木及仙女都是不可及的。所以其它各句应皆叙述于是作诗者所及的只有不尽其理想的现实。

于是现实的是什么呢，就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有关『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己解释于上，而以下的『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及『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应皆系此作诗者在现实社会里的实际角色及社会定位及工作的反射。虚幻的乔木及仙女都不可及，我还得回到现实我自己的角色及社会定位及工作上了。我的角色、社会定位、及工作的内容就在『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诗句之内了。

于是应是，这位作诗者的身份应是一位贵族，他为了迎亲而亲骑或驾车马，行经江汉边，想到了江汉对岸有着南国的传奇里的乔木，有着仙女，但是无法渡江汉，于是想一想，还是回到现实，以完成和他现在要去迎娶的那位贵族少女结亲之礼的要务才是。所以『之子于归』的『子』是指将要过门的未来老婆，而『秣其马』、『秣其驹』不管是不是亲自喂马以便上路或前人有释以车马迎娶时的喂马，而前人在释『楚』或『蒌』为『错薪』里的上级品，如果要符合文旨，恐怕应释为退而求其次，一如迎娶的是退而求其次的贵族女子而不是心中空想的仙女，而前文以『楚』或『蒌』喻为『翘翘错薪』里退而求其次者。因为，依周朝的婚礼之制（见《仪礼?士昏礼》），新郎是亲自迎亲的，故此一『之子于归』去相迎的这作作诗者，必为贵族本人，是他本人要去迎亲。故喂马于此诗里，亦为其亲为。但『翘翘错薪，言刈其蒌』『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也可以不必看成区分『楚』『蒌』的品级，这四句不过是指这位贵族在干实事，刈生柴火或喂马要错薪用的楚或蒌，犹如下二句的秣要娶妇而之子于归的马。『翘翘错薪，言刈其楚』『翘翘错薪，言刈其蒌』前人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可以十人十样，但不管是如何剖解，都应不离此诗的要旨，不能是解成是居于上品的『楚』『蒌』。

而如喻此诗是『一位砍柴的樵夫，路遇一位即将出嫁的女子』『青年樵夫。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等等，从以上的分析，应知非本诗的故事及主旨，因为一位樵夫的身份，即是周代封建制度的庶人（农人），束缚在其土地上，其娶的对象，一如后世直到今日较落后地区的乡下，是隔壁邻家女子，或同村女子，哪里还用着或有经济能力，去骑着于周代当时珍贵的马匹，为迎亲还要出发远经国土南界的江汉之畔，还有余情去想浩瀚江汉对岸的乔木和仙女。一个周代庶民的樵夫，能骑着珍贵的马匹到遥远的江汉，还有梦想和仙女结亲的闲工夫，符合当时庶民的生活及环境及其身份吗。（刘有恒，取材自《天禄阁曲谈》，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