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召南·采苹》是谈贵族女子出嫁前荐于鬼神及羞于王公之礼

诗经《召南》的第四首《采苹》的全文如下：

『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及釜。
于以奠之？宗室牅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按，全诗三章，每章四句，一及三句都是问句，二及四句分别即是回答。

而从此诗结构来看，第一及二章都是谈有人去摘苹草、藻草供祭祀，但看不出是谁在摘采，故今人有谓是『女奴们为其主人采办祭品以奉祭祀的诗篇』。

此诗最重要的一句诗是『谁其尸之』，按，所有古今的释此字者，多释『主』，持指主持祭祀的人，明末清初的王夫之《诗经裨疏》反对，指出，『尸之为义，不训为“主”审矣。祭之必有尸也，古道也。孙则为王父尸矣。礼文残阙，不言祭妣何尸，要必非一人而己，而为二鬼之尸，亦必非男子而为女尸。妣必有尸，季女者，未嫁之女也，于妣为女孙，王母之尸，舍孙女其谁哉。』于是主张，『于以奠之？宗室牅下。』二句『以咏事神于堂之事』，而『谁其尸之？有齐季女』二句『乃咏事尸于室之礼』。认为末四句，其实分为二事，一为在宗室的天窗之下事神，而末二句是指于宗室之祭的事祖之祭，而男子主男性祖先之祭，而未嫁女子主女姓祖先之祭（按，即指，若己嫁则为夫家之人，不能主祭于女家自己的女性祖先），而认为『礼文残阙』故古籍上未具体分列。也就是，如《毛传》所说：『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于宗室，牲用鱼，芼之以苹、藻。』但《礼记?昏义》：『古者妇人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教成之祭，牲用鱼，芼之以苹、藻，所以成妇顺也』，即知，《毛传》之说，又是源自《礼记?昏义》的（《仪礼?士昏礼》亦有部份雷同而不全的语句）。女子要出嫁之前，一定要祭先祖，但王夫之认为，如果只是祭女性的先祖，未嫁之女当然可以『尸』（担任主祭人），但是如果连同男性祖先，则应非此一待嫁女为『尸』。所以此诗的末四句，其实描写的是两件祭事，一为祭神，二为祭先祖。即，此诗咏女子出嫁前，既要祭先祖，也要祭神。而担任祭先祖的『尸』的，不是此一未嫁之女。如果像是郑玄的笺，当成是女子教成之礼，则担住『尸』的，就应是『保傅之姆』的职责了，即，王夫之认为于事尸于室之礼之时，『主祭者，必司教之人而非女子之自主也』。故依其说，『谁其尸之？有齐季女。』即意谓是『为什么要举行祭告祖先之礼呢？是因为有女儿要出嫁。』，『谁其尸之』不是望文生义，解释成『是谁主祭呢』，而是应依周朝制礼之本义，而解释成『为了谁而要主持这场祭告祖先的祭礼呢』。而『羞』后世释左传此处的『羞于王公』为『进献』之意，其本意当应即如王夫之所指出此诗之『事尸于室之礼』，故应不是泛泛指进献于王公，而当是释为，用于作为王公先祖的祭祀的献祭品之意。

按，此诗是诗人以自问自答，把其亲眼所见贵族女子出嫁前，应先采苹及采藻以从事两场祭事，一为祭神，一为祭先祖，而这两场祭礼的举行，是为了准备要出嫁的贵族好女子而举辨的（按：『齐』，指好或材之意）。这位诗人，应是贵族家的家人，而采苹及藻，分装在『筐筥锜釜之器』，也应不是此一出嫁贵族女子一人所可以亲为，应有下人之助，至于有没有亲自也动手摘呢，自此诗实也没有描述。

按，《左传·隐公三年》所说：『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可知此诗里的『苹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是可用来『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的用途，则王夫之说的另有祭神之礼，于《左传·隐公三年》所说，知王夫之所指的『于以奠之？宗室牅下。』二句『以咏事神于堂之事』，不正是《左传·隐公三年》的『荐于鬼神』之礼吗；而其所指的『谁其尸之？有齐季女』二句『乃咏事尸于室之礼』，不就是《左传·隐公三年》的『羞于王公』之礼吗。故王夫之释此诗的说法当不误，可以匡正自古以来所有的其他人的注释文了。（刘有恒，取材自《天禄阁曲谈》，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