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戒

阡陌小道，已过深秋，早已难觅草长莺飞的踪迹。爬满了青苔，细碎又斑驳的大理石砖堆砌出的一条小道，散乱着些些许许的传单。他，面容憔悴苍老，穿着素净的青衣，挽起了一只袖口，除了那双有神的琉璃般的双眸，几乎难以想象他只是个20来岁的小伙子。不紧不慢，踉踉跄跄地踏上每一个台阶.…..

又是往复的工作，凝重的岁月，过到单薄清新的地步，再也不想其他。面无表情捡拾起这散乱的传单，触电般的感觉，传单上的字竟然是宣传所谓圣教的！他向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正好滑落了一个台阶。好险啊，抓住了一大枯树根。虽然时光流逝，似水流年，往日的戾气逐渐归于祥和，但他内心的伤痛仍然无法平复。细细想来 ，心隐隐作痛......

这还得从3年前，幽深的长巷，朱红的门扉，锈蚀的铜环说起。本该是静候落叶静美的时候，这小户人家却横遭变故。不知何由，打小在外当学徒图门手艺活的独生子突然归家，按理来说本该敲锣打鼓大肆庆贺一番，再说儿子还有娃娃亲呢。可是，这回却不同凡响。这暴风雨来临，总有一番前兆。

立秋，有着伤感而清澈的离别之后，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明晰的尘雾。爱子回来后，却是少言寡语，几乎是足不出户，闷在屋内，不知在捣杵何物。二老也未放在心上，总觉着一时的落魄低沉与寂寥，只会如陈年酒酿，愈发飘香罢了。估摸着小半月后，在一个萧瑟的秋夜，红衣褪尽的浮华，似那远去的红颜，忽隐忽现从儿子房间走出了一个身影。恰好，二老赶去为儿子送晚膳。瞧见儿子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好似要去干什么。二老不放心，尾随至儿子身后。清迈的步子，微微的呼吸声，跟踪真是一种煎熬。真相逼近，原是儿子到了亲家府里。儿子从后门进去了，二老赶紧跟上，哪管得了伛偻的身躯与老迈的年岁。冷傲的月光笼罩下，一朵永远凝露的芙蓉花大放异彩。似半掩的菊花，淡雅脱俗，是亲家女儿——未来的儿媳!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雨幽，多年不见，你可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没所谓，不必挂念。”

“如是今天，我有事相求，可愿答应？”

“愿为君详……”

“这些年我其实没有去学艺，只是跟着师傅入了圣教做了圣徒。你应该知晓的，教徒是不能结婚的。如已婚配，此生无法早登极乐，就不能到西方极乐世界去，逃避苦难，远离战乱贫穷饥饿的。知道我这次回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你吗，这是教规。明天我就要回教了。对于你，我必须有所了断的……”字句铿锵，这个游荡的少年内心原是如此诡谲。

“我......我明白......你要我怎么做?”她不过一平凡女子，虽知人生萍聚，烟云万状，转瞬即逝的空切大道，却是为情所困，不舍......

“自刎，否则我一定亲手了结你。你知道的，别怪我......”

语出惊人的话，窃听的父母顿时冲上去。“不孝子，你......”是父亲与母亲。儿子这才惊觉自己被跟踪了。“雨幽，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子。”可怜的雨幽就这样硬被二老拉扯着走。儿子急了，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去抓住雨幽，二老当然是反抗了。慌乱中他刺了父母亲一刀，吓得一旁的雨幽花容失色，伏地痛哭。“风，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

依旧是月，无痕而过，散落的月光只照亮了一片血地，红透得发黑。这位少年，丢弃了匕首，大叫着“父亲——母亲——”就疯似的跑了。多年后，他得知是雨幽替他顶了罪，处了死刑。那一刻的他，已是白霜满头，往日的青春与欲念随着昨日的逝者，埋葬于尘土，空留下一句“圣教，邪教，终是空；如若来生，相信踏实过活，哪怕清苦，已是知足常乐矣......”

这就是他的曾经，自首后经过不断减刑得以提前出狱，结束囹圄生涯。他说，在铁窗下，他读了很多书。发现只有知识方能改变命运，要相信科学才能造就奇迹，邪教不过是借助了人的欲念而滋长狂妄。戒骄戒躁，欲止于心，才可求一世安稳。

破碎的片段已无法还原当时的场景，风的生活仍要继续，他想在这座小山上的寺庙静心思过，打理山路过道，重新做人。望以后花常开，不要梅花冷月，一世清凉。科学的力量终使他迷途知返，看沿途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