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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台老四合院探幽手记

小楼风雨几时休

——邢台老四合院探幽手记之一

                                           帕尔米拉

题记 

相对于大都市的繁华,我似乎更安心于似邢台这样不大的城市。这个古老的城市,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的沉积。走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上,看着路两旁的那些民居,旧的样貌和翻新的容颜层层交叠着,在新旧交叠中晃出时间的步履来。穿梭于布满时光印痕的小巷,寻找那些被岁月雕刻的斑驳的事物,寻找那些被现代文明包围得越来越狭小的旧色空间。在这样的过程中,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一颗虚浮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而那些漆痕剥琢的木门,斑驳的雕花木窗格,沐浴在初秋那灿烂得有些耀眼的阳光里,能看得见时光在那些布满了裂纹的木头上悄悄流淌。

 

寻古谁识老院旧南关

一个古城,流传下来的有特色的民居应该是它的魂。而邢台这座古城的有代表性的特色民居是什么样的呢?我想,应该就是旧南关这些老院子吧。我们在这个初秋的上午,拜访了这几个老院子。

首先去的是羊市街。

“顺德府,好南关,张果老,一担担。”这是邢台人都知道的一句顺口溜。张果老担南关虽然是传说,但这“好南关”却不是盖的。明清时期的顺德府老南关店铺如林,商贾如云。清人谷鸣球《土寨纪略》中是这样说顺德府南关的:“……为九省冠盖通行之路,百产菁华聚会之区,烟火万家,客商辐辏,畿南重镇,天府娩雄。”南关很多街巷如羊市街、牛市街、花市街、靛市街、蜜市巷、驴夫营、珍珠巷等命名都与商业有关。这些商贸区与东,西,北三条大街确定了顺德府经济活动的主要格局。而羊市街和羊市道的上百家皮毛作坊,是南关各行业的龙头老大。南关的盛誉因皮毛而名扬四海,顺德府好南关之说才广为流传。由于皮毛业的兴旺,也大大刺激了相关行业的发展。邢台南关一带的几条大街上很快建起一批钱庄、饭店、旅店、食品店、杂货店、戏楼等,店铺林立,买卖兴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呈现一派繁华景象。

邢台皮毛业始于明朝,兴于清朝,至同治年间,顺德府南关成为全国最大的皮毛集散地。据有关史料记载,历史上河北省皮毛交易量曾占据全国总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而那时石家庄辛集、衡水大营、保定留史的皮毛市场尚在起步阶段,最重要的市场就是顺德府南关,熟皮作坊在西大街,生皮作坊在羊市街。至今这一带流传一句歇后语,说是“赶集不走羊市街——有皮(脾)气”。

走在羊市街和羊市道上,两侧有不少砖石结构的圆券大门洞,从门洞望进去,院落狭长幽深。这些大院就是当时邢台富商的皮毛作坊。比较有名的,有李家、张家、郑家、翟家、刘家等等。建筑年代约是从光绪年间到民国初,因为这一时期外商纷纷涌入邢台抢购皮货,外销形势看好,一些皮毛商从中获利甚丰,因而“置地起庄活”。

这些院子有着四合院的基本要素。所谓四合,“四”是指东、西、南、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从这一点上看来它们完全属于四合院。但是,它又和北方传统的四合院不太一样。它通常是前店后居式的,所以,是一种商住建筑。由于商家众多,而临街店面较窄,只能沿着店面的长向进行建设,于是在传统的四合院基础上就形成了一个狭长幽深的院落,有的深达五十多米,二进院三进院甚至五进院不等。整个院落恰像一个可以收口的布袋,而临街的门口就是这布袋的口,所以这种四合院又叫布袋院。

通常的布袋院,是前厅后楼式的,有着明显的中轴线。正房多是二层起脊布瓦的小楼,多进院的,一般前进院之间有穿堂。东西厢房为平顶房,两向对称排列,前进院东西厢房多有敞廊,一般作为作坊或存放毛皮之用。店面房有的是起脊的瓦房,有的是平顶,中间一间是穿堂,圆券门的大门洞方便进出拉皮毛的大马车。很多布袋院有着高大的围墙,在过去,上面都罩着铁丝网,丝网上系铜铃或者铁铃,如有强盗越墙翻过,碰着铁丝网,铃铛声响,便被发现捉住,因此防范措施非常严密。门窗为木制,外门是板门,院内的门窗一般都有着各种图案的窗格。很多院落和房屋在柱石、檐角、砖瓦或门楣上都雕有精美的纹饰,这些图案往往造形优美,寓意丰富,朴实大方,如云纹、如意纹、回纹、方胜,还有瑞兽和花鸟等等。

  

寻幽寂寞小楼门深掩 

我们进的第一家老院子,位于羊市街中段,是一家典型的一进式布袋院。临街三间起脊布瓦墙面表砖的青砖瓦房,两边是带方格窗棂的旧式木窗,正中间是圆券大门洞,新油漆过的双开扇木板门藏不住上面岁月的印痕。推开大门,门洞的两边是隔断的两间屋子,墙壁很厚,足有五十公分。向里的门口两边是和门口一体的柱子,下有雕花的柱石。再向里走,窄长的院落左右各四间东西厢房,南半部还保留着原来的旧屋,北半部已经是翻新过的红砖房了。北面,就是全院最醒目的建筑——一幢古朴的起脊布瓦的二层小楼了。

这座二层小楼是这个小院的正房,里面早已无人居住。小楼上下各三间,一例的万字格的木窗格顶到东西两边的山墙,保证了室内的采光效果。楼梯是外置的,青白的石阶通到楼上。楼下的木门两旁窗户下面是青砖墙,而楼上向阳的一面则全是木质的隔扇。拾阶而上,南面可到东厢房的屋顶,院墙以花砖十字孔女儿墙砌高,向北则是窄仄的二楼走廊,有着木质菱形格的栏杆。小楼的窗格里面都钉着塑料布,门锁着,我们只能从门缝中才能窥视到里面的布局。和普通四合院的房间布局一样,这里楼上楼下的房间都用木隔扇隔成了三间,中间做厅,两边可以做卧室或书房等等。

据现在居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老人讲,过去盖这种房子,讲究“四梁八柱”,说简单点,就是有八根柱子和四个梁为主要结构的建筑。这种建筑结构,是先把四梁八柱架构好,整齐的大块青石做基,然后再垒墙,这样盖起的房子能做到“墙倒屋不塌”。所用木头一般为大叶杨木,也有用桐木的。这两种木头都比较有弹性,不易弯折,且不沤不烂。起脊的屋顶先用椽子搭建,上面覆以苇箔,苇箔上再糊加了稻草的灰泥,泥上覆以青瓦,这样的房子住起来冬暖夏凉,且经久耐用。

和北京四合院的瓦顶不同,北京民居的瓦顶是扣瓦,也就是瓦的凸面向上,而邢台民居的瓦顶是仰瓦,也就是瓦的凹面向上,只在两边两溜扣瓦带勾头。正脊是双面雕花的花脊瓦,前檐上面是一层花瓣形滴水瓦,下面是一层檐瓦,也是雕花的,雕花的图案一般有莲花、牡丹等宝相花,也有云纹或瑞兽、花鸟等,丰富多彩。这座楼不是花脊,是普通的脊瓦,因年深日久,为防屋顶漏雨,所以屋脊处抹了一层白灰。靠近房檐的瓦上那一丛丛风中抖动的瓦松,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悠长。

小楼檐下两侧,是廊柱造型的砖雕,有着和邢台其他普通民居一样的特色。穿过窄窄的走廊向西可到西厢房的房顶。由这里向西北方向望去,可以看到隔壁院落的二层小楼,外观和结构和这座小楼相似,只是没有这座小楼那些窗格和栏杆显得精致,走廊倒是比这座宽得多。透过暗暗的门口,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活动的人影,表明那里还有人居住。

在院子东侧的胡同看,小楼的后面两个墙角,石基往上,每隔一段,都砌有两条起加固作用的青石长条。而整个的外部墙体,包括东西厢房,每隔一定距离都有均匀砌入的整齐的青石砖,想必除了起增加墙体的强度的作用,还有一种装饰的作用吧。小楼的二层山墙上还开有一扇小小的圆窗,这种起脊的小楼山墙配上这扇小小的圆窗,倒有了一点南方园林建筑的风格。只是,在小楼后面和侧面,近窗的墙上,有两条裂缝触目惊心,加上十字花女儿墙那一段坍颓的缺口,自有说不出的一种衰败感,但是,在胡同口向里望去,那高砌的院墙和高高的小楼,在阳光里那种恢弘森严的气势,却任是多少的伤痕也掩盖不了的,风雨沧桑反而成了它的气质的最好的注脚。

寻迹尽日西楼尘漠漠

在和这座小院相隔一段距离的另外一处老布袋院中,我们见到另一座砖木结构的小楼。

按通常情况,这种前店后院的结构,只有正房才是二层起脊的小楼,但是这一家西厢房所在的位置却是一座四间的二层起脊布瓦的小楼,而正房是民国时期样式的平房,只有两间面积,西面接小楼,北墙与小楼北山墙相齐,倒是有了偏房的感觉,可见正房是后来盖的。想来,这座院子原来的正房应该是更靠北,或者只是几进的院子中的前院。这座小楼也许是库房间兼下人的起居室,年深日久,包括正房在内的其他屋子都早已坍塌和改建,只剩这西厢房留了下来。

这座和刚才那座小楼相比要显得破败得多,结构也不大相同,布局很是复杂。我们没有找到通向它的二层的楼梯,只在一层的屋内陆上横着一架活动的木梯。如果没有固定的楼梯,只凭一把活动的木梯上下,这样的情况下,二楼不可能是住人的房间,更何况,这个二层是非常低矮的,所以,整个的二层,更像一个杂货间。想来应该是这家的皮货商用来存放皮子的,因为两层之间是木质的隔板,透气性较好,离地面远,较防潮。

整个阁楼被一面约五十公分厚的青砖墙分为两部分,北面三间,南面一间。墙垛上半部有精美的水浪花纹的砖雕。北面的三间向东开门,而南面的一间门开在东南角,向南开门。一层有着近一米宽的外廊,二层的木隔扇和一层的外廊相齐,并封到底,两层之间是有着如意云纹雕花的木檐,而木窗则是普通的小方格窗格。北面的三间门开在中间的位置,一层里面以墙为隔断成三间,最北一间的窗户因为有后起的平顶房将其挡住,故非常幽暗,几乎没有一点光线,借着手机的微光,我们能看到被封死的窗户。而阁楼上没有隔间,把木梯架到门前的雕花外沿上可直接上阁楼。因为年久失修,我们没敢上去。

不过,为了更接近这座阁楼,我们还是搬来那架木梯,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阁楼南面的平房屋顶。这个地方原来应该只是一个过道,后来被改成了小屋。阁楼南面的山墙早已坍塌,只在平房屋顶和它相连的地方留有一些干草和泥土被冲刷下来的痕迹,和裸露的梁架,而现在被一张预制板遮蔽着。一扇破旧的木门,大概有四分之一被埋在房檐底下,透过宽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破败的景象,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只是在横梁延伸到檐角的木头上,我们看到了隐隐的雕刻的痕迹,精美的云纹。

我们绕过对面的房顶,来到北屋的房顶上。北屋的房顶恰与阁楼的滴水檐相齐,西厢房的略低一些,站在这里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屋顶的全貌,雕花的滴水瓦和檐瓦,和刚才那种小楼不一样的是,这座阁楼是扣瓦,屋子的正脊是一排双面雕花的花脊瓦。一些散落的破碎的瓦片堆积在檐下的房顶上。我捡起一片滴水瓦,花瓣形的瓦沿上,是一匹马的图案。我用手轻轻摩娑着它,却弄了一手的灰尘。我望着那些灰尘,觉得仿佛上百年的时光,都沾染到了我的手上。

从这栋小楼传递的信息来看,这座院子应该比那座建造时间要早一些,当时是一个规模较大的毛皮作坊,实力比较雄厚的,因为尽管这座阁楼到处都是衰败的景象,可是那些木檐上的云纹,精致的砖雕和花脊瓦,仍能向我们传达它神采飞扬的过去。

 

寻秘多少楼台风雨中

这样的青瓦青砖杨木的旧式小楼,甚至仅仅这样起脊布瓦墙面表砖的旧式青砖瓦房,在老城区也已不多见,我们走了整整一天也没有见到几座。

在羊市街中段,与那座一进院一巷之隔的东面,是一套五进深的院子,房子的外面还是旧时的青砖,圆券门,四进的尽头也是一栋起脊布瓦的青砖小楼,楼下是穿堂,西侧有木质的楼梯,踩上去笃笃作响。但楼上早已不是旧日的容颜。前进的院落两边东西厢房原来是那种没有前墙,没有门窗的廊厦,用于作坊或存放皮毛,存取方便。现在都已盖了前脸,被改建成可以居住的房间,成了大杂院。

在西大街路北的一片垃圾场后面,一座穿堂式的青砖旧瓦房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我们转来转去,好容易才绕到它的后面靠近它。它身后的那座四合院,都早已翻盖成高大的红砖新房,加上门前的垃圾场,更增添了它的破败。但是那雕花的屋脊比我们见到的其他的花脊更为精致,还有那滴水檐,门廊,一应俱全。就象一位曾经精致的女子无奈地落入了风尘一般,面对着垃圾场中的这座旧屋,我突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在牛市街中段路北,有一座我们所看到的最为完整的五道门三进四合院,侧开的大门,拱形的门洞,大门开得很深,门楼檐下两边有砖雕,上面雕有字,一边是“书香”,一边是“门第”。门楼很高,门头上刻有精致的木雕,石制的门墩上也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所有这一切,显示出这是一个诗礼簪缨的大户人家。穿堂西边是店面房。冲着大门的,是影壁。入门往西拐,有一道门,两三级青石的台阶向上,就是二道门。二道门嵌在一道砖墙上,也有着雕花的门墩,两边有砖雕装饰,门头上用青瓦砌出各种图案。二道门两三步之内,就是第三道门了。也许有人会觉得纳闷,为什么这两道门离得这么近?原来,在传统的四合院中,这道门和二道门一起叫垂花门。垂花门在四合院中是一道很讲究的门,它是内宅与外宅(前院)的分界线和唯一通道。旧时人们常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门”即指此垂花门。因为此门檐柱上多刻有花瓣莲叶等华丽的木雕,因此被叫做垂花门。它一般有两种功能,第一是一定的防卫功能,外侧这道门,也就是二道门名叫“棋盘门”,白天开启,供宅人通行,夜间关闭,有安全保卫作用。第二是起屏障作用,为了保证内宅的隐蔽性,在垂花门内一侧的两棵柱间再安装一道门,也就是刚才的第三道门,这道门称为“屏门”。除去家族中有重大仪式需要将屏门打开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关闭的,人们进出二门时,不通过屏门,而是走屏门两侧的侧门或通过垂花门两侧的抄手游廊到达内院和各个房间。除此以外,它的作用还在于能表现出宅主的财力、家世的繁衍、文化素养的高低。如今这两道门的门板早已不在,只剩下了门楼和门框还矗立在那里。垂花门以内,两边是带抄手游廊的东西厢房,再往里,还有两道门带穿堂的一进院子。据这家的女主人说,这套宅院建于光绪年间,祖上当时是镜商,家里还开杂货铺。这是也是一家书香门第,爱国商人,在抗战时期和革命战争时期,曾参加革命,送军粮与日常物资,为邢台解放做过不少贡献。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能进入里面的院子一睹那些老房子的风采。

 

寻梦月明楼高休独倚

站在那历经风雨侵蚀的老楼面前,站在那十字花砖的女儿墙边,听院子里的老人絮絮地讲那些经年往事,伴着那木门嘎吱吱转动的声音,人的思绪,是很容易不由自主的飘飞的,飘向那老院曾经的,盛世繁华……

试想当年,小小的店面里,多少的细鞣轻裘,紫羔黑化,狐围毛衣从这里被各地商人和外商带往全国甚至世界各地。那时的布袋院里,一定是一片日夜繁忙的景象,上好的皮子从宁夏、甘肃、西宁等各地收来,在这些作坊中加工,“男丁缸中翻,妇人灯下缝。”那些皮子就这样变成一件件温暖的盛世华衣。直到一九三七年,当日寇的铁蹄踏响了邢台这片土地,成立了顺德府皮毛株式会社,把皮毛列为军用物资不准民间经营,并且将各皮店和作坊的货物低价收购后,大部分业主一夜之间变成贫民,一些人携款外逃,异地谋生。那些繁忙但安详的场面永远成为了过去,只剩那几座小楼和那些布袋院,在斜月的冷照里无声地沉默着。

  

尾声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下午三四点的时光,窗外却暗得如同黑夜,一场瓢泼大雨正轰鸣着冲击着楼顶上的石棉瓦。我想起那些古旧的小楼,仿佛看到它们在风雨中飘摇,就如同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那墙面的裂缝,好似岁月之刀在他身上刻下的伤口;那些斑驳的痕迹,如同他沧桑的面庞上风干的泪痕。而那墙头檐角丛生的瓦菲,多像他苍白凌乱的鬓发在风中飞舞,叹息……那些迟暮的小楼,在这一场大雨过后,不知它们是否还安然的矗立在那里?想着它们,觉得心中如此不安。

中国民居建筑形式丰富多彩,且各地有各地的特色,皖南的青瓦白墙安宁淡泊,湘西的吊脚小楼灵动清秀,闽中的客家土楼恢弘古朴,陕北的黄土窑洞粗犷天然,山西的商贾大院气魄非凡,……而具体到邢台,大概就是冀南特色的四合院了。

 

邢台的冀南民居特色

在《邢台的老四合院(一)》一文中我曾经说过,所谓四合院,“四”是指东、西、南、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而“院”字,古代写作“ ”,《说文解字》中曰“从阜完声”,阜,高台也;完,院垣也,《左传》云:“缮完葺墙,以待宾客。”同时亦有完整之意,指四周围合严整。可见,“院”原是指房屋四周围起来的高墙,后来延伸为院墙围起来的空地。字面上来说,四合院就是指四面房屋围合起来所形成的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从意义上来说,“四”,在中国是一个颇受国人钟情的字眼,它通常代表完整、周正、全面、和谐、美满等意义,而“合”字既表示团结一致,又包含了中国人源远流长的“和合”文化,“四合”二字寄托了人们对家对国有法有度、和谐融洽的美好愿望;从四合院的构成上来说,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起居十分方便,封闭式的住宅具有很强的私密性,关起门来自成天地,且四面房门都开向院落,一家人和美相亲,其乐融融。此外,四合院的营建极讲究风水,装修、雕饰、彩绘也处处体现着民俗民风和传统文化,表现出人们对幸福、美好、富裕、吉祥的追求。可以说,四合院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民居建筑结构,甚至可以说,整个中国的建筑传统就是一个四合院的文化,威严庞大的皇宫也不过是四合院套着四合院,而不论是山西的晋商大院还是四川刘文彩的“收租院”,都在或长或宽的变化中蕴含着“四合”的精髓。

尽管说起四合院来,还是北京的四合院名头响亮,但是我们邢台的四合院建筑更有着浓郁的本土特色。比较有代表性的,除了吸取晋商长院特点因地制宜而建造的商住式四合院——布袋院以外,就是布局严谨、略呈长方形的传统的居住性四合院了。

邢台传统的四合院多以门楼、影壁、配房、正房等建筑组成。

当地传统的古式门楼,以硬山式和平檐式为主,两墙垛上方出檐,配以云雷、万字、寿字及如意纹饰等吉祥语符的花砖做装饰,檐下镶着有本地特色的专门烧制的墙垛装饰雕花大砖,砖雕以几何图形为主,附以云纹、雷纹、竹节纹、花卉、文字等组成,以寓意吉祥。门框上方挂着特制的匾额(今均无),有的有木浮雕。门框两边有门墩石,少数富贵人家的门墩石是象征权贵的抱鼓石,门道以券门为主,门前下四、五个石阶到街上。门口有的设在正中,两边是过厅房,有的设在一侧,更强化院子的私密性。讲究的门楼,在门框里的上方,是层矮楼,弯着腰才能进楼,故街门也称“门楼”,又称腰棚。腰棚朝院的墙上开个方窗以透光,挨门的屋墙内上方开个小方门,靠梯可爬进腰棚,放些平时用不着的物件。小门外挂中堂画,挡着小门不影响观瞻。迎门设影壁,门口在一侧的,影壁多以配房山墙作基础,方砖作芯,四周用砖雕作框,有的影壁上方作仿木结构,铺筒瓦和瓦当。

和北京的四合院砖铺甬道不同,邢台四合院院内甬道多以青白条石铺就,两侧分别为配房建筑,正房建筑在甬道的中轴线上,以进深两间,面阔五间为多,屋顶起脊或平顶,屋内两侧隔间以隔扇分隔,有的下砖上木,更多的是通体木隔扇,门两边各两幅,每幅中间有一长方形镂空格,这四个长方形的镂空格中,通常会贴上四幅条画,如“春”、“夏”、“秋”、“冬”四季山水或“梅”、“兰”、“竹”、“菊”君子四友等。院落进深以两进院、三进院、四进院为多,最多有五进院。轴线上的建筑高于配房,有台阶,以三步、五步为多。无论是正房还是配房,建筑以条石为基础,邢台叫“根脚”,石基之上表砖到顶,墙厚度约五十公分左右,冬天冷风进不来,夏天太阳晒不透,所以住起来冬暖夏凉。一些大的民居砖作工艺精堪,磨砖对缝卧砖到顶。建筑装饰砖雕、木雕、石雕相结合,建筑多不用彩绘,保持了材质的原始本色,显得古朴大方。

 

寻寻觅觅四合院

在城市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老城区原汁原味的老四合院越来越少了。一个人走在曲曲弯弯的胡同中,转来转去寻觅那些古旧的老屋,无异于一场寻宝,而瞥眼间看到青砖白石的老屋一角,抑或看到一座长满瓦菲的旧式门楼,也就像寻得了宝贝一样的欣喜异常。而推开吱呀的斑驳大门的那一瞬间,就像在丛林中探险一般的心情——大门里会是什么样?有我期待的“宝物”么? 

东大街25-8

东大街25号在街南,面街是一座窄窄的门,向里是一条小路,两边是两排平房。走到小路顶头向东拐再向南,是一条短短的胡同,可看到一座老房子的后山墙,院门冲东。除了我们看到的东屋,里面其他房子都已翻建。再向南走到头向西拐,顶头上可见到一老门楼,门向北开,门楼上罩着棚子,门楼西边是炉灶。因为光线阴暗和烟熏火燎,门楼看起来黑糊糊的,可是在微弱的光线下,我们仍能看到门框上方和墙垛上那些呈云朵、万字、牙边等纹样的精致的砖雕。院子里条石铺成的小路直通高大的正房,两边各四间配房,配房多已翻盖,只西南两间还是旧屋。配房和正房都是平顶。正房抱柱出厦,三级石阶向上。屋内还是原来的青砖错砖墁地,两边有木隔扇,其中一边的隔扇门额上题 “和谒”二字,就字面意思看,这里以前应是客房。房梁上写有“民国二十三年建”(1934年)的字样。屋内较好的保持了原样。

据现在的主人说,这个院子院门口原有一对抱鼓石门墩,房檐下原有精美的木雕,非常漂亮,都在文革时期被毁。东面的配房在今年四月刚刚翻盖,因为原来的房子建得都比较结实,拆旧房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拆下来的青砖个个光滑细致坚实周正,绝非现在的机制砖可比,所以现在新盖的房子多数还用了原来的砖。

靛市水台38

沿东大街向西,路北有个七道弯巷,沿巷子蜿蜒向西北再向西,就看到一处老院子在那里静默着。青砖白石的街面墙伴着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在街面房的右侧,门向南开,门楼上方精致的镂空立体花卉木雕深深吸引了我。门洞很深,门两边的门墩石上刻有浮雕的花草。

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院子比较敞亮,院中有条石甬路通向各屋。北面正房面阔五间,抱柱出厦,两边配房东三西四,南面四间,都是平顶,三行基石之上三行卧砖,再往上表砖到顶。因为正房高于配房,正房和配房之间的院墙墙头被砌成阶梯状,最上边一溜白色条石,美观大方。院中除了加盖了一个小屋作为厨房以及正房抱厦以玻璃门窗封了之外,其余基本未动,保持了原来的风貌。各屋中均有下砖上木的隔扇,房梁上清清楚楚的用毛笔写着“民国十五年建”(1926年)。

这个院子,现在住了四户人家,都是解放后“群众运动”和房产改造中分得的房子。原户主是谁没打听到。一位现住在这里的老人告诉我,这个院子和紧邻的西边的院子原是兄弟二人的院子,西院两边配房都已翻盖过,唯有这个院子保持良好。

陈家巷11

陈家巷在西街背后路南,正对着巷口的是一间高大的青砖白石的老屋的后山墙。墙上一个小小的龛位,上刻“泰山石敢当”,在巷口就能看到。走到墙根下向东拐再向南,可以看到这座房子的侧山墙上有一个别处不多见的小小的圆窗,显示出这里绝非一般人家。山墙南侧,有一座面东的窄窄的硬山式门楼,进院可看到四面都是石基作底,表砖到顶的平顶老屋。东西各两间配房,南面的房屋不朝院内开门,正房坐北朝南,抱柱出厦,三明两暗的格局,漆黑的廊柱,檐下精美的镂空木雕,以及古朴精巧的木窗格无不显示出主人的富有和讲究。屋内两边是下砖上木的隔扇,黑色窗格内衬白色窗户纸,醒目,干净,古朴大方。隔扇门额上题有字,门下部有彩色花卉浮雕,线条明快,雕刻精致,手法细腻,堪称精品。

院中有几株无花果树长的异常茂盛,给这栋古老的房屋注入了生命的力量。一只慵懒的猫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打盹儿,见到我们也不过就是睁开眼睛看我们一眼,就接着去打它的盹儿了,好像世事都与它无关。墙上挂着的蒜辫,廊间堆着的煤球,以及这慵懒的猫,还有那茂密的无花果树,都在秋天的阳光里温暖着,它们与时间无关,与生活有关。

正房外面的两端都有一道小门楼,西边通向另一处院子,东边就是我们的来处了。对面的一位邻居告诉我们,这里原是一位陈姓大财主的豪宅后院,具体建筑年代不太清楚,南面的房子是一个过厅,前院原有精致气派的大门楼,非常漂亮,可惜三年前因为要盖楼,前院连同门楼和东西配房都被拆掉了。望着南面漂亮高大的单元楼,再看看岁月沧桑却难掩其雍容气质的老房子,忽地生出许多慨叹,一面欣喜于人们住房条件的改善,另一面也惋惜那些追不回来的旧日繁华。 

红影壁巷37

红影壁巷在西街背后的东面。吸引我的,是这座老院恢弘的外墙。不知为什么,说到这些老房子的时候,我总是想到“恢弘”这个词,或许是与现在的红砖水泥比起来,那些宽大整齐的青砖白石砌就的清水墙自有一种庄严和厚重在里面吧。这座房子在街角,凋敝的门楼向东开,东屋已翻盖成水泥面的高大新房,只在靠近门楼垛子的地方露出一小块砖面,上刻“民国九年建修  东房外旁(疑似)六尺五寸”几个字(1920年)。院子北面是一条小巷,西面紧邻的院子向北开门,外墙还是从前的老墙,门楼也显出古旧的颜色。

一般的四合院,配房都是门口和房檐齐平的普通房屋,只有正房才是有明有暗的带抱厦的房子,而这座院子中,正房和配房都有抱柱出厦,这在邢台是很少见的。正房五间坐西向东,三明两暗,配房南面四间,北面三间,各向院中开两个门,分作两个房间。正房里面的两边隔扇门额上题有字,南边是“慎行”,北面是“丰席”,按字面意思理解,南面应该是客房,而北面应该是饭厅。据现在这里的住户讲,原来的房子很漂亮,檐下都有精致的木雕,后被毁。这个院子原和西边的院子是套院,正房南侧原有一道小门通向后院。后院也是四面抱厦的平顶房屋,现在只剩下南面的配房还是原来的样子,其余的都已翻盖。

驴夫营街17

驴夫营街16号和17号从外观来看都是旧的山墙和门楼,但是16号院里都已翻新,没有了旧时的模样,倒是17号保留着一座坐西向东、起脊布瓦、青砖白石的老屋,仰瓦,表砖,抱柱出厦,可以看得出年代的久远。民国以后的房子多是平顶的,这样起脊布瓦的房子,应该是在清末。果不其然,住在老屋里的一位老人告诉我们,这房子是光绪二十三年建的(1897年),原是五脊六兽的屋顶。何谓五脊六兽呢?原来,在中国古代建筑里,起脊的硬山式、悬山式和庑殿式建筑都有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共五条脊,称为“五脊”;所谓“六兽”,是指安放在房脊上的六种小动物,正脊两端的兽叫“龙吻”,又叫吞兽,也叫螭吻,明朝杨慎在著述中有记载:“螭吻,形似兽,性好望,今屋上兽头是也。”传说龙生九子,螭吻是其次子。垂脊上的五只兽分别是:“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它们除了起到装饰作用和体现权贵外,六兽还有一个特别的用处,就是保护房屋,因为六兽所立之处,是房顶两坡瓦垅交汇点,安装上这样的吞兽,对房顶起到了严密封固的作用,能够防止雨水渗漏。另外,在先民眼中,它们是神兽,用它们镇脊,可以带来吉祥,防火消灾。在上面说的三种建筑形式中,只有硬山式允许百姓使用。但起脊的建筑一来需要主人的身份和权利,二是造价高,普通百姓家的房屋多为卷棚硬山式,只有两条排山脊,所以,“五脊六兽”式的建筑要么是达官贵人用,要么就是家财万贯的人用。由此可见此院的原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关于“五脊六兽”这个词,在俗语中用起来,还有另外的含义,比如我母亲在说我穿的衣服很不顺眼时会说:“看你穿的这五脊六兽的!”可能各个地方用这个词的含义不尽相同,但都是贬义词,表示装模作样或很不舒服的意思,大概因为“五脊六兽”是达官贵人们作威作福的一个象征,高高在上的样子让老百姓觉得不舒服了吧,呵呵。这是题外话。 

这栋老屋,除了用玻璃门窗封了抱厦,另外在通向后院的山墙正中开了一道门之外,基本保持了原貌。三明两暗的格局,南侧原有小门通后院,现在堵上了。抱厦下三面墙,窗台之上以雕花的木窗格贯通。这些被漆成红色的木窗格图案有寿字格,也有“万字不断头”,做工精致,细腻。廊檐下原有精美的镂空木雕,屋门的门楣两边原有木雕龙头,都在文革时期被毁,包括屋顶上的“六兽”,只余门楣下方的雕花,以及门上古雅的门环,能看得出当时的奢华。屋里两边有木质隔扇,隔扇门头上各有两个朱红鲜亮的大字,一曰“凝静”,一曰“澹泊”。

 

边走边想

    走访了这么多的老院,在寻寻觅觅中,有惊喜,也有失望。很多老院子只剩下门楼还是旧时的样子,里面的房子早已翻盖,不复原来的样貌。邢台解放后,那些大宅院中的富户纷纷外逃,其留下的空房,经过群众运动和房产改造,都分给了贫户和改造归公,经过五、六十年的时光,这些房子多已翻盖或重修,惟有门楼,不属于任何一家,多无人修葺,有的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而有的风雨剥蚀,已近倒塌。所以,在老城区,旧式门楼好找,完整的老四合院已不多见。
    抚摸着那些蒙尘的雕花窗格和黑漆斑驳的廊柱,总是让我脑海里浮现出这些院子最初的景象。那些安闲而悠然的时光是怎样被历史的大锤敲碎的?那些寄托了主人美好心愿而耗尽了匠人们心血的精美而光鲜的雕饰是怎样在风雨中一点点褪尽了它的华丽的?“孤城自老风尘色”,今日的这些老四合院,大多成了大杂院,住在这里的人们,或匆忙,或悠闲,他们或在老屋门口的阳光下慢慢地择菜、聊天,或每天早出晚归地上班、做生意。那些昔日的荣华,不在他们的记忆里,曾经盛开的繁花,跌落在岁月的尘埃里,回不去那旧日的时光。

青瓦苔痕依旧在

                                  ——邢台老四合院探幽手记之三

                                              帕尔米拉

那些深深的青石板小巷,那些表情安然的小院,那些爬满青藤的砖墙,那些木质陈旧的窗牖,那些闲置了的上马石……当夕阳的余晖照亮那些旧色的空间,古旧中却有着一种处变不惊的淡然,和隐隐约约的生机。 

 

大家门第的沧桑变迁——西仓巷35

西仓巷是条南北街,这家的门口面东,古式门楼两边是一对上马石,门框两边一对抱鼓石。外墙石基高约五尺(一般宅墙的基石高不过三尺),石基之上不是邢台惯用的表砖墙,而是卧砖到顶,墙顶上扒檐的是象征“五行”的五行檐砖(一般的是三行)。抱鼓石和上马石是中国宅门“非富即贵”的门第符号,一般的平民家门口是不能放这两样东西的,因此,单从外观就可以看出这栋住宅不是一般人所有。

进了院子,我发现这栋住宅里面确实是相当讲究的。院中条石铺路,正房坐西向东,四级石阶向上,三明两暗的结构,抱柱出厦,描红的黑漆木门窗、廊柱、廊檐,精致的“万字不断头”的窗格,窗台以上木制窗扇一直通到两侧山墙,门上匾额刻有“福禄寿”三个红色的大字。北侧暗间在抱厦下开门。整体很有气势。因为住户不在,未能进正屋里面参观。南配房因倒塌已重建,北面的配房和东面的倒座还是原来的模样。北屋是门口齐檐的普通样式,东屋三明一暗带抱厦,廊厦一直通到门道。三面房屋均是平顶,三行石基之上卧砖到顶。

据居住在北屋的老太太说,此宅原是刘谦居官时所建,建好后未曾住,便做了国民党二十集团军总司令兼三十二军军长陆军上将商震的寓所,现在也成了大杂院。商震1926年进驻邢台,那么这套院子也就是1926建成的。原来是三进的四合院,此西屋是过厅,廊檐下的雕花、东屋的旧式门窗以及院子里的石墩、门楼上的木雕等诸多装饰一应俱全,在文革时期连同门前抱鼓石上的小卧狮“椒图”一并被毁。后面的院子里的房屋后来都已倒塌重建,不复旧时的模样了。

百姓院落的生活真味——刘家台3

刘家台在中兴东大街路南,是南北走向的胡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座屋顶起脊布瓦的老屋。这座老屋就在进入刘家台不远的地方,门楼向南开,两旁的墙垛上装有牙纹和流苏图案的花砖,以及文字的砖雕,右边是“谊从”,左边的已漫灭不清。进了门是一座浅浅的小院子,迎门就是那座我们要找的起脊布瓦的老屋。老屋不大,只有三间大小,一明两暗的格局,卧砖到顶,仰瓦,花脊。我注意到,这座老屋不单在正脊上用雕花屋脊瓦,而且四条垂脊也用花脊瓦覆盖,这倒是比较少见的。院子东面的配房已翻盖,西配房和倒座还是原来的。整座院子阒静无声,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只有绳子上胡乱搭着的两件饭店的工作服可以显示出这里住着在饭店打工的人。

胡同向里走到尽头,是一处老院子的北屋山墙,山墙的石基根脚很高。左面两三个台阶之上向南几步,是刘家台3号,院子门口向东。进院第一眼先看到一座坐西向东的明柱抱厦的老屋,廊檐下七七八八的挂着好几个鸟笼子,一只只或黄或白的可爱的白玉鸟,在笼子里雀跃着,欢鸣着,透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小院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西屋是正房,南屋已翻盖,其他三面还是原来的老屋。正房是三明两暗的格局,里面两边有隔扇,北边隔扇门上的题额是“宽宏”,南边的隔扇如今换作了一堵隔墙,分作了两间屋子,据主人说原来南边的隔扇题额是“忍让”。屋里的方桌、条几还是原来的老物件,还有里间的那个被磨得油亮的钱柜,以及一具黑漆糙面的躺柜,都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

主人姓王,今年已经78岁了,耳朵有点背,可是精神很好。听说我们对他的老屋很感兴趣,便热情地给我们介绍起这栋老屋来。据王老先生说,这座院子翻建于民国十八年(1926年),他就是在这座院子里出生并长大的。家里祖上在靛市水台,王老先生的父亲兄弟仨合伙在羊市街经营着一家皮货店,自己的店面自然经营得格外上心,加上人又勤恳踏实能干,手里攒下了一些钱,于是从祖屋搬了出来,在这里盖了房子。说着,老人家把我们领到院子外面,给我们看房子外墙高高的石基。老先生说,原来这个地方是一个大水坑,这座院子,就建在大水坑的边上,为了确保房子结实,打了一丈高的条石地基。我看到的石基不过有三尺高,老先生比划着告诉我,地面下面还深着呢。

老先生告诉我们,当年的大水坑,属于霍家所有,所以叫霍家坑,霍家在坑北,是这一片的大户,后来霍家的后代不务正业,恣意挥霍,慢慢地偌大家业被挥霍殆尽,霍家也慢慢地没落了。霍家坑则在50年代初就已填平了。

 

风雨阁楼的幽静岁月——花市街37号和41

花市街路西的建筑,多是二层的小楼,且多在里面深藏着。从临街的门口望进去,窄窄的巷道尽头,可以望得见一角古旧的砖墙。花市街37号有两座旧式的二层小楼,一座是坐西向东的主楼,一座是坐北朝南的配楼,都是青砖卧砖到顶。门口是青石板的台阶。屋内仰头可见二层阁楼的木质地板,靠里墙一架带扶手的窄仄的木质楼梯通到楼上。一手扶着被抚摸得光滑的木质扶手,一手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梯的阶梯,一步一步发出“笃笃”的声音,向楼上慢慢走去,刹那间光阴流转,似乎回到了民国年间,执一盏油灯,轻提裙裾上楼,开窗,看到邻家少年的笑脸。

楼上自然不是某个少女的闺房,开窗也不会看到邻家少年,但是真的,阁楼中自是另一番胜景,依旧是老式的窗,只是窗格都已换过,靠北窗放了一张大床,墙角是几具衣柜,房顶虽不高却感觉舒适,一副宜室宜家的模样。房顶的椽子上用毛笔写着一溜小字:“民国三十一年三月XX日建”(1942,北面配楼则是同年四月初四日建)。

据主人介绍说,这里最初曾是万盛文具店,原是三进院,一、二进之间的过厅是起脊布瓦的二层小楼,现在已翻新。现存的主楼的南边是一个小小的过厅,通过过厅可到后院。北边的配楼,墙上已有了一道裂缝,西边的主楼还很完好,被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包括木质的楼梯和楼板,看起来依旧结实耐用。住在里面,一定有一种岁月悠长的感觉吧。 

经花市街37号主人的介绍,我们见到了花市街41号这座起脊布瓦的二层小楼。它同样掩映在一排排被翻新了的房子后面,只露出它的屋脊,吸引着我们。

这是一座过厅楼,坐西向东,二层阁楼前面的一整面墙都是木质隔扇,和一层之间有着带云纹的木雕花檐,都泛着历经岁月熏染的古旧色泽。穿过过厅,我们看到了小楼的后山墙,也是卧砖到顶,奇特的是,在后山墙厅洞两边上部,各有一小圆窗对称排列。经后院主人的允许,我爬上了后院的房顶,来到北边的小圆窗跟前。透过圆窗,我看到了满是灰土和杂物的阁楼。小圆窗的大小正可以过一个人。我小心翼翼地跳 进去,踩在楼板上咯吱咯吱地响。这里的地板好像都已经腐朽了似的,到处是残破的痕迹,室内的楼梯都已坏得不成型。但是,在屋顶的大梁上,我看到了精美的雕花。不管这座阁楼如今是如何的破败,这精美的雕花仿佛依然能透露出当时的繁华似锦。

当年这是一座三进院,这座楼的东面还有一座与此类似的过厅阁楼,可惜早已坍塌。包括这座楼,也是风雨飘摇了。是不是这些建筑在没有人住以后,就会慢慢地失了灵气,更加经不住风雨剥蚀呢?

 

青瓦老屋的历史印痕——马市街45

最近在老城区的街上走过,总是习惯性地把目光飘向那些古旧的门洞里,悠长的巷道尽头,看看有没有一段青砖的老墙,或一角青瓦的旧檐。这栋座落在马市街路东的老屋就是在这样习惯性的一瞥中发现的。

这是一栋起脊布瓦的老屋,坐东向西,明柱抱厦,前面一溜儿四根廊柱,没有前出,正面卧砖到窗台,窗台以上全是木质隔扇到顶,顶檐椽子上有扒砖,旁边有过道通向后院,可知这栋老屋也属于过厅房。只可惜这座院子其他的房屋均已翻建,就连老屋的后山墙也为了更加安全已被砌成了水泥墙面。

    见到这座老房子的时候正是中午,阳光洒在那些廊柱和隔扇古旧成褐色的木头上,一片柔和的光晕穿越历史的空间悄悄蔓延。在门口南边的柱子上,离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圈明显的凹槽,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问了房屋的现主人,得知这里从前是马车店,原来那个凹槽就是栓马的绳子勒出来的。想当年南关每逢庙会或集日,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赶来,店里一定是人笑马欢,客满为患了。

 

富商店院的曾经兴盛——西街背后的前店后居院

    西街背后靠西端的位置,有一处老院子,东面的三间街面房,中间位置是一个圆券大门洞,两边各一方小小的窗户。奇怪的是在三间街面房的北边,还有一个门楼,通向里面的院子。院子是二进院,一样的条石铺路,正房坐西向东,三级石阶向上,明柱抱厦。正房南面有一偏门。四面房屋都是平顶,条石房基足有五尺高,石基以上表砖到顶。现在东面的券门和门楼都被堵住了,里面的住户进出走南面的偏门。二进院的南北两面配房都已翻盖。东、西两面以及南面一进院还是原来的老房子。住在里面的住户告诉我们,这些房子都还很好,一点也不漏雨,但具体的建筑年代不太清楚了。

    一直奇怪为什么这座院子既有门楼又有大圆券门,直到我在羊市道路西看到一溜儿的这样的院子才明白。羊市道的院子,面街的一面也是这样又有门楼又有圆券门,门楼里面有影壁,进去都是三进的院子,过厅和正房坐西向东,明柱抱厦。有的还带有小花园。在羊市街和羊市道上,都是皮货商的前店后居式的布袋院,前面是带圆券门的店面房,后面是作坊和居住的空间。西街背后的这套二进院,形式和羊市道的布袋院类似,想必也是什么商的院子,至于具体是做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院子的规模,可知也应属于富商了。

 

乡村豪宅的无限风光——邢台周围乡村的地主院

    其实,在邢台周围的乡村,也有着不少的老四合院留存。邢台县路罗镇的英谈村,大多数院子的结构也是四合院的结构,不过有着英谈山区石寨的与市区明显不同的特色。而近郊的农村留下来的老四合院,则有着和老城区一脉相承的特点,如皇寺镇的李梅花村和会宁镇的北上汪村等。前者有包括财主的高宅大院在内的古民居,高门楼,抱鼓石门墩,影壁,四面有房,上房抱柱出厦,檐下有精美的镂空木雕作装饰,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后者有著名的田麻痒地主庄园,庄园有圆券大门,门前有照壁,主体由东西两座两进四合院构成,这两座四合院大门、二门、垂花门、过厅一应俱全,二门前均有象征富贵的麒麟抱鼓石,是标准的冀南四合院的形式,配以繁复而精美的砖、木、石三雕,向人们炫耀着曾经不可一世的风光。

 

后记

    这一系列的文章写到这里,就暂告一个段落了。对于这一主题,其实还有很多等待我们去发现和记述的东西。我记得在开篇说过,邢台这座古老的城市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的沉积。那些老院子,无论在整体的结构上,还是在细节的讲究中,都体现了具有我们本地特色的文化特征,甚至可以说我们整个中华文明家园文化的筋脉都呈现其中。青瓦苔痕依旧在,历经风雨愈安然。这些在历史的风烟中沉淀下来的或恢弘或精致的饱经沧桑的院落,不仅仅作为建筑物而存在着,它们更承载了人们对于“家园”的那种稳定感、归属感和传承感的精神需求,表达着人们对家族的吉祥、平安、天长地久的愿望和对人生美好未来的祈盼,同时也给我们带来欣赏之外的更多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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