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锲
2023-11-24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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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2004年4月20日《文汇报 笔会》，原题“樱花缘”
“理解与友谊国际文学奖”是中国作家协会、中华文学基金会设立的一项文学大奖，授予为世界各国人民和中国人民友好交流作出了贡献的著名作家。迄今为止，已经颁发了四届。第一届授予美国作家海伦·福斯特·斯诺女士，第二届授予英国作家韩素音教授，第三届授予泰国的诗琳通公主，第四届则在去年授予池田大作先生。每一次颁奖都是我国文化生活的一件盛事，在我国和有关国家产生广泛的影响。
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我的耳旁一次次响起了日本池田大作先生创作的《樱花缘》的歌声，眼前反复出现了前不久我们去为池田大作颁发“理解与友谊国际文学奖”时的情景。
池田大作先生是一位在日本国内外都享有盛誉的诗人、作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为世界和平、为中日友好、为中日两国文化交流做出了突出贡献。他的深邃的思想、渊博的知识、敏锐的观察，都令人赞叹，他对于中国文化的悉心研究，尤其让我们感动。从屈原的《离骚》，到司马迁的《史记》；从唐代的大诗人李白和杜甫，到现当代的文豪鲁迅和巴金，对这些在中国历史和现当代文化的史册上永放光辉的文化名人，他都有着深刻的理解，并且怀着崇敬的感情向世人推荐。他在中国有很多朋友，在推动中日邦交正常化方面，建立过历史功绩。早在1968年，中日两国的邦交还处在长期冻结的状态，他就提出中日必须尽快恢复邦交、尽快缔结和平友好条约的倡言。从1974年5月，到1997年5月，他曾先后十次来我国访问，他和我国的历任领导人包括周恩来、邓小平、江泽民以及胡锦涛同志等，都有着亲切的会见。尤其是1974年12月，池田大作第二次访问中国时，他和周恩来总理在北京305医院的那次会见，更给人们留下难忘的记忆。
那一年，周总理已经77岁，由于病情急剧恶化，不得不住进305医院进行治疗。可是，他还一直惦记着中日两国友好的大事。在那之前，他早已听说过池田大作于1968年9月8日，在东京日本大学有两万多学生参加的讲堂里，发表了中日两国必须尽快恢复邦交的讲演，了解到由池田大作领导的创价学会主张中日友好的种种活动，并且指示：“创价学会是从群众中产生的团体，人数几乎占日本人口的一成。在推进中日友好时，不能忽视这个团体，要尽快同他们的干部接触。”因此，当他得知池田大作第二次访华时，不顾身患重病，立即提出要安排和池田大作的会见。负责周总理保健的305医院的医疗小组，一致反对说：“如果要进行这次会晤，我们不能保证总理的生命不发生意外。”总理知道后，坚定地回答：“无论如何，一定要见见池田会长。”
1974年12月5日的晚上，夜幕已经降临，北京城内万家灯火。池田大作夫妇由廖承志同志陪同，从北京饭店出发，去到305医院。当时周总理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可他是个重视礼仪的人，池田大作等一走进大门，周总理已经等在那里迎接，会见结束时，周总理又送出大门。会见中，周总理的腰板儿挺得笔直，握手时眼里洋溢着一种柔和的光芒，像是要射穿对方的心灵。会见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总理对池田大作说：“因为您年轻，所以我非常重视同您的交往。”还说道：“今天的中国还不富裕，以后富裕了，也决不做超级大国。”“20世纪最后的25年，对世界是最重要的时期。彼此要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互相合作，共同努力！”等等。
在那次会见时，池田大作赠送给周总理一幅《樱花烂漫》的画。周总理在1919年前后在日本住过一年多时光，看画后仿佛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深情地说：“我是50年前樱花盛开的时候离开日本的。”池田大作接着说：“总理，在樱花开放的时候，请您再来一次日本吧。”总理回答说：“是有这个愿望。可是，恐怕很难实现了。”池田大作回国后，每次想起总理是抱着重病来会见他的，心情就非常激动。1975年11月2日，在他的提议下，由第一批赴创价大学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和日本同学在一起，在创价大学的校园里种了一棵樱树，定名为“周樱”。这棵小树栽种下两个多月，1976年元月8日，周总理就在万民呜咽声中告别了这个世界。池田大作那次和周总理的初次会面，竟成了最后的会面。从此，那棵在风雨中一年年长大的“周樱”，就成为对周总理永久的纪念。1979年4月，邓颖超大姐为了实现总理的遗愿，在樱花开放的时候去到日本，池田大作为了纪念她的来访，又亲手移栽了两棵樱树，取名为“周恩来樱”和“邓颖超樱”，又叫“周夫妇樱”，还为此写了《樱花缘》这支歌。
我们是在去年11月底去到日本的创价大学，为池田大作颁奖的。由于北京出现“非典”的干扰，我们的颁奖仪式由春天一直拖到了秋天。那天，天上飘着濛濛细雨，颁奖仪式不得不由广场改成礼堂。可当我们一进入创价大学的迎宾厅里，就被那隆重热烈的场面震撼住了。几百名男女大学生，身着整齐的服装，唱着《樱花缘》这支歌儿，在列队欢迎我们。歌里这样写道：“春回大地/明媚风光/东京西郊/创大校园/含苞待放/花结因缘。”“艳阳天下又赏樱/缅怀往事意重重/胸中存友谊/心花团锦簇……”唱完了这支歌，他们又接着唱了：《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怀念您》的歌，歌词写道：“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怀念您/数十春秋风和雨/您与人民同呼吸/丹心映红旗/光辉照大地/您与江河万古存/您似泰山顶天立……”那壮严肃穆的气氛，诚挚深情的歌唱，发自内心的对中国这位已故总理的敬爱之情，不由得把我们这个代表团的一行十人，全深深地打动了。我一任泪水在脸颊上流淌，回头看看高洪波、刘炳森和程大章等人，一个个也都热泪盈眶。
正式进行颁奖之前，主人领着我们参观了创价学会的第一任会长牧口先生的纪念馆，并和池田大作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在那里，我们了解到：牧口先生是因为反对日本的侵华战争，被当时的军国主义者关进牢狱迫害致死的。以后的第二任会长户田城圣和第三任会长池田大作，也都继承了牧口会长反对侵略战争的传统。池田大作在他的文章里多次说过：“我的大哥是在缅甸战死的。他在中国打仗时，曾经一度暂时回国。当时我还是小学生。他对我说：'日本太残酷了！中国人真可怜啊！’”对于周总理所说的：“彼此要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互相合作，共同努力。”他还检讨说：“明治以来，日中两国一次也没有过以平等的立场缔结友好，日本总是欺凌中国。”
在颁奖大会上，我们受中华文学基金会名誉会长万里和会长巴金的委托，为池田大作颁发了奖状和证书，还把一尊刻有杜甫著名诗句“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青铜雕塑杜甫像赠送给他。池田大作和我都在会上讲了话。池田大作在致词中回顾了他与我国文坛泰斗、著名作家巴金和冰心女士的多次会见。在会上，他充满激情地将巴金先生的一句代表他的心声的名言，铿锵有力地念给与会者：“我坚信真理一定能战胜邪恶，我们将为之奋斗不息。”借以表达他愿不惜一切为世界和平和中日世代友好奋斗的决心。尽管他已是76岁高龄的老者，但他还精神矍铄，步履矫捷，他说：“我认为自己还年轻，一切从现在开始，我决心强有力地与尊敬的各位先生们一起，融到理解与友谊的和平潮流中去。”
北京的玉渊潭公园，正在举行第16届樱花文化节，每天有数十万游人齐赏樱花。在日本，当会有更多的游人此刻正聚集在灿若云霞的樱花树下，踯躅留连，乐而忘返。樱花是中日友谊的象征。我由此还想到：中日两国的世代友好，不仅要依靠两国的政治家，更需要两国广大人民的积极参与。池田大作先生就是一位积极推动民间外交并进而影响到两国友好关系的一位作家和社会活动家。
2004年4月12日于北京
文：张 锲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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