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饭

　　在我12岁时，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父亲的微薄收入。每个月，家里只能买到几十斤小米。

　　弟弟妹妹都还小，他们饿了就知道大口大口地把米饭往嘴里扒，直到吃饱了为止。那时候我已经懂事了，知道家中的艰难生活，尤其看到母亲极少吃米饭，每一次吃午饭，她吃的几乎都是山芋藤面糊稀饭。我每次都是盛半碗米饭，然后倒些开水，看上去挺多的样子，藉此把米饭省下来给弟妹们吃。母亲说：“你那点饭够啥，再盛一碗饭。”我拍拍肚子说：“肚子饱了，再吃就撑破了。”小妹举起空空的饭碗说：“妈妈，我肚子还是瘪瘪的，再给我盛一碗吧。”母亲接过小妹的空碗盛了一碗米饭给她，我看到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父亲是家里的大树，每次吃小米饭母亲都要给父亲多盛一些，父亲执意要吃半碗米饭，还说他也喜欢吃芋藤面糊稀饭，营养高，味道好。母亲说：“瞎说啥呀，你是一家之主，咱们还指望你挣钱养家，可得把身子骨养好了。”山芋藤面糊稀饭是母亲一年到头常吃的主食，就是把山芋藤叶晾干后封闭在小缸里，等需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放到水里煮熟，再加入少量的玉米面糊搅和。我吃过几次芋藤面糊稀饭，味道涩嘴，口感极差，而且吃再多也填不饱肚子。看到母亲吃得美口香甜的模样，我只想哭。一天下午，学校组织学生外出劳动，我没有带劳动工具，老师要我回家拿。我跑回家拿铁锹的途中饥肠就咕咕的叫了。回到家，我情不自禁地掀开锅盖，里面还有一些剩米饭，我做贼似的用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吃着还转头往门外望，担心母亲回来了看到我偷吃米饭我会羞死的。一口两口三口，直到锅里还剩下半块锅巴，我的肚子才停止了叫嚷。合上锅盖的一刹那，我又犯愁了，仅剩的一点米饭被我吃了，等家人回来了，我该怎么交代呢？到了傍晚，一家人陆续回来了。母亲抱来柴禾准备做饭了。

　　她打开锅盖时，忽然愣了一下，她并没有责问谁吃了米饭，而是温和地朝我看了看。我做贼心虚，不敢迎上母亲的目光，连忙垂着头拿起笤帚扫起地来。父亲回来了。我躲进了内屋，从窗口探头往厨房看，看到母亲低声和父亲说了几句话，父亲叹了一口气，母亲的眼里有泪花，父亲掏出手帕帮母亲擦去眼泪，又听到父亲说：“再苦不能苦孩子。”接下来的话被跑进厨房的小妹嘹亮的童歌掩盖住了。从那时起，我每一顿饭都是满满的一碗，我要是不吃完，母亲就按着我不准我离开。父亲说：“这是命令，一定要吃完”。此后，我看到父亲开始吃山芋面糊稀饭了，小米饭成了我们兄妹三个的专利食物。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四年后，爸爸所在单位的领导考虑到我们家的实际困难，正式安排母亲进父亲的单位从事仓库保管员的工作，从此家里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了。想想从前偷吃米饭的经历，我还是伤感不已！我很感恩父母亲省下的那口米饭，对于他们的哺育之恩―――我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了！

　　（据《深圳晚报》 陈洪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