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海南，重返第二故乡，是每个知青多年的梦。2011年8月，刚踏进曾经战天斗地的连队，一眼瞥见自己三十多年前写在连队宿舍后墙“苦干一年把我队建成大寨队”的宣传标语，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赶紧走到标语前用相机记录这富有历史意义的一页。
遗憾的是，与当年的标语一起完成的，画在文化室侧面外墙上“愚公移山，改造中国”的巨幅宣传画，在数年前改建时拆掉了。虽未能再睹那幅画的风采，但印象依然深刻，当时激进的浮夸风在宣传画、标语中略见斑。
三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墙上的标语有的已经剥落，面对标语依旧，往事犹新，仿佛穿过时光隧道，穿越到上个世纪轰轰烈烈的岁月。上山下乡运动席卷全国我也难以幸免。小时候总喜欢乱涂鸦，文革初期看到人家写毛主席语录，画毛主席像，耳濡目染对字画产生了兴趣，自己也学着做忠字牌。没想到这一小小的爱好，竟在此后影响了我的知青生涯。当时的海南可以说是文化沙漠，文化生活匮乏，所以业余时间我常临摹《兵团战士报》上的图案、宣传画，自娱自乐。看到连队的宣传栏、黑板报比较单调，自己就描绘了一幅工农兵批林批孔的报头，毛遂自荐。当负责宣传工作的广州知青把这张报头用在宣传栏时，我欣喜若狂。从此，连队的宣传栏、黑板报，每期都有我写的美术字、描绘的报头花边，终于有一块让我施展才华的地方。虽然微不足道，但在当时却给我一种出人头地的感觉，因此便爱上了画画而一发不可收拾，把业余时间都用在了练习画画上，也为我的人生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我按照指导员的意图，在连队的文化室设计了十个专栏，每个专栏都设计得图文并茂，精致美观，获得了领导的首肯和大家的认可。在全场连队文化室评比中，我们队名列前茅。
一九七五年评《水浒》批宋江时，我和副指导员临摹连环画，依样阴芦，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编绘了一套几十幅评《水浒》批宋江的宣传画，当时在连队展出，副指导员把成绩全归我一人，并向场部汇报。农场广播站连续报道了我们队这一先进事迹。在政治第一的
年代，这套宣传画又在多个连队展出，引起了轰动。就这样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我被调到场部学校去当教师，教初三美术课，还任团支部宣传委员负责宣传工作，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对我来说真的是小材大用，唯恐难以胜任啊。
那时学校宣传栏有十多块黑板报，全交给了我去策划。虽然学校的几位美术老师都不是班科出身，但他们的画工技法娴熟，艺术造诣很高，使我相形见绌，叫我去指挥、安排他们工作，实在感到有点压力。我把版头画、人物画安排给广州知青陈新民、孙向青两位老师，把标题大字，栏目画让给汕头知青陈生武、黄佳受两位老师，自己只是画画花边补补白。广州知青陈新民盛赞高老师谦虚，其实我是心虚，自愧不如，不敢班门弄斧，怕出丑呀！
父亲闻讯后来信告诫我说：你只读了五年书，切勿误人子弟。父亲的一席话使我倍感压力不小，我决心将压力化为动力，刻苦自学。我从那大镇、海口市买来美术书籍临摹借鉴，还特地请远在上海的亲戚帮忙购买邮寄。开始更加专注于美术作品专业知识的学习，如素描的明暗色调、三维空间，头像的三庭五眼、人体的高度比例，图案的对称均齐、色彩对比运用等等，积累美术功底。两年的执教生涯，让我感悟颇多。当年林校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农场太缺乏美术人才了，很多连队干部都要求学校对学生多教些美术基础知识，让他们能在基层画画报头、写写标语，做些宣传工作。我也时刻鞭策自己，决不辜负领导重托，更不误人子弟。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写字画画使我有了一项“混口饭吃”的本领。知青经历是我的一笔人生财富。回城后，凭这雕虫小技到镜厂当临时工画镜。在下岗大潮中，也因为这一技之长干起了广告业务，在揭阳市政府、揭东县政府揭牌等重大庆典活动上，四十多米的巨幅标语，二米多的一个美术字，我都得心应手。这些都曾使我引以为荣，深感自豪，也使我更加怀念当年的知青岁月，还有连队后墙那条早已褪色的标语。
作者：高树凯，1970年8月从揭阳榕城下乡到海南岛西华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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