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子花
Calystegia silvatica subsp.orientalis
别名：旋花、天剑草、篱打碗花
旋花科打碗花属
攀援草本
鼓子花，这个名字你可能感觉陌生，但这只花多半很熟悉。在重庆的四五月间，它那白色或淡粉色的喇叭形花朵在城市绿篱间处处可见。很多家长直接告诉小朋友，这是喇叭花，讲究一点的，叫打碗花。
我认识打碗花很久了，一直喜欢这花孜孜不倦的精神头儿。它的单朵花只开一天，但花量巨大，花期也相当长，点缀在修剪得略显呆板的绿篱上，清爽而健朗，是我很爱的气质。
虽然都是喇叭花，但很容易将打碗花与牵牛区分开来。它最大的特征，就隐藏在属名Calystegia里。这个词源于希腊语，由kalyx 花萼+stegon 覆盖组合而成，意思是“苞片覆盖花萼”——2枚醒目的卵形苞片，是打碗花属的识别铁证。
而且，别名“朝颜”的牵牛花开花时间特别短，通常黎明开放，没到中午就谢了。但打碗花的情绪要稳定得多，不仅从早晨一直开到晚上，而且风雨无阻，故别名“昼颜”。
2枚醒目的卵形苞片，是打碗花属的识别铁证
雄蕊5枚，花柱伸出雄蕊，柱头2分
但是，这几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因为我发现它似乎有两种不同的花形。但解剖标本的结果显示，除了花朵大小不同，它们的特征几乎如出一辙：花冠都是漏斗形，雄蕊5枚，柱头2裂，都不伸出花冠管；叶子形态也差不多。
这个悬念一直拖到今天。这些天来，我跟它们朝夕相见，感觉是时候动手找出答案了。
先来看花朵更大的这一种。它的花长达6+厘米，喇叭的直径也有5+厘米，苞片长度有2厘米多。颜色也有两种，一种喇叭筒内面是明显的深紫红色，其他部分是白色。另一种，整朵花是柔美的淡粉色，花冠外面有五条明显的瓣中带。
大花款A
花冠管外面白色，无明显瓣中带，内部紫红色
大花款B
花淡粉色，外面有五条明显的瓣中带
重新研究的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它肯定不是打碗花（Calystegia hederacea ），而是它同属的近亲——在中国植物志里，它叫旋花（Calystegia sepium）；在新版的FOC（中国植物志英文修订版）里，给它改了个更陌生的名字，叫鼓子花（Calystegia silvatica subsp.orientalis）。
鼓子花与打碗花的主要区别有二：一是花的大小，真正的打碗花，花长最多3.5厘米，苞片长也不超过2厘米。二是植株形态，按FOC的描述，打碗花多匍匐生长，而鼓子花则攀援向上，高可达数米。
鼓子花能爬到很高
花较小的这一种，花冠长与直径也有4厘米，花淡粉色，花冠外面有5条明显的瓣中带。
小花款A：花浅粉色，外面有明显的瓣中带
小花款B：喇叭边缘有波纹，不像上面几种那么圆润
据FOC介绍，打碗花全属共25种，但亚种多达70几个，它们之间的分类是专家都头痛的问题。打碗花属还有个特点：在地理分布接近的地方，两个分类群之间很容易出现中间型。
中国有6种打碗花，但西南地区仅有鼓子花与打碗花两种，所以，小的这种，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鼓子花与打碗花的过渡亚种——这就能解释它们之间特征为何不同了。
叫了这么多年的打碗花，竟然认错了。老实说，我真不习惯改口，特别想学矮大紧老师，“让我将错就错吧”！然而，工科女的底层代码不允许我这样做......
但抛开植物学上的复杂分类不提，这种野花有着悠久的身世。李时珍解释了这两个名字的由来：“其花不作瓣状，如军中所吹鼓子，故有旋花、鼓子之名。”
早在几千年前，它就出现了《诗经》里了：“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这首弃妇抒发心中哀怨的诗，出自《诗经·小雅·我行其野》，诗中的“葍”就是旋花，被视为恶草之一——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攀援植物大多得不到好评。
至于鼓子花，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它是荒野的象征，出现得更频繁。辛弃疾写过一首《临江仙·簪花屡堕戏作》，开篇就是它：
鼓子花开春烂漫，荒园无限思量。
今朝拄杖过西乡。
急呼桃叶渡，为看牡丹忙。
不管昨宵风雨横，依然红紫成行。
白头陪奉少年场。
一枝簪不住，推道帽檐长。
而晚唐诗人郑谷也在《长江县经贾岛墓》中写到它：
水绕荒坟县路斜，
耕人讶我久咨嗟。
重来兼恐无寻处，
落日风吹鼓子花。
长江县就是今天的四川蓬溪县，这首诗仅寥寥二十几个字，生动的意象之外，还点明了鼓子花性喜荒野、花可以一直开到黄昏的特点。
花可以一直开到黄昏
前些天，我亲历了人生的第一个葬礼。久病卧床的公公走了。一个阴雨的清晨，全家人将他老人家的骨灰送到郊外的墓园。走在空气清新的山间，我时不时看见村路旁开得正盛的鼓子花，生机勃勃。老子说过，“柔弱者，生之徒也”。再过几十年，我们或已离开人世间；而这看似柔弱的鼓子花，还会世世代代地活下去。
性喜荒野
文章与植物图片（除注明出处外）均为作者原创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