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团山上别有天

作者：邓勇

窦团山原本叫“圌山”，因圌（读传）字写起来太繁，读起来拗口，大家就把他简化成了团山。圌的本意是指一种当地人常用的，上小下大、装粮食的竹编屯子。由此可知，圌山最早是依山形外貌命名的。

此山不算太高，但异常陡峭，从山脚到山顶皆是蜿蜒曲折的石梯山道，人称三弯九道拐。因认定这险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功用。咸丰十一年，当云南李永和、蓝朝鼎率反清义军攻入四川时，江油一位姓欧的乡绅就带领全家跑到山上去避过难。他用条石在九道拐下的石梯上砌了座高两米半，宽两米的石门，欲依此拒敌于山门之外。

到底有无兵匪打上山来，我不知道。但从现存的门框，以及上面的石刻对联推断，他当年真的拒敌于千里之外了。因为门框完好，且刻有“地籍云岩成保障，天生石壁隔烽烟。”

欧某选择到窦团山去避难，不仅因为有三弯九道拐的险峻。还由于过了山道尽头就是一马平川的山梁，山梁上不仅有水源、有大片良田可种粮食，且建有云岩寺等大量房舍，面积之大可容纳千人居住。

穿过云岩寺，再走一段曲折幽暗的山道，几扇百米石壁便迎面扑来。在石壁高处镶嵌有三块巨大的汉白玉石板，那上面刻有“别有天”三个大字。这是古人受一幅著名对联的启发而作，这就是“高山仰止疑无路,曲径通幽别有天。”这对联虽题于昆明西山龙门，但其意境活脱脱写的就是这里。此处虽为山梁，却处于凸起百米、鼎足而立的三峰之脚。在这些刀削般壁立的三峰中，惟有西峰一侧，穿过“别有天”的石壁缝隙，有崎岖小路可供攀登。

而一旦登顶，眼前便豁然开朗，窦团山的主要景色即出现在眼前。站在西峰顶上，对面是两座间隔二十来米的孤悬山峰。三峰之间只有上下两根、相距一米多的铁索飞架其间。此桥始建于唐代，原是竹编的笮桥，后改为铁索。现有的铁索是清雍正五年所建。旧时常有和尚、道士经这横空铁索为善男信女背送香烛，代人上香。现在已成表演“凌空飞度”绝技的道具。每当雨后初晴或晨雾欲退之时，云纱轻裹山峰，殿宇忽隐忽现，宛如天宫仙阕。诗仙李白，少年时就曾慕名而来，且留下了“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的千古绝句。

正因为拥有这三座特立独行的山峰，团山美名早已名扬四海。很早以前，佛、道二教竟都相中了它，都想在此炼丹、修行，他们争先恐后地来到这里修建道观、庙宇。据明代《蜀中名胜记》记载，早在梁大同年间，山上就有僧人居住。

到了唐代，彰明县出了个窦子明。此人笃信老庄、讲求无为。在任主簿期间，为官之道就是啥也不管，说这是“无为而治”。此翁整日就知道寻幽探秘、游山玩水。然而，当他目睹了团山美景后，便一改过去“无为而治”的习惯，立即就想有所作为了。

窦子明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他居然抛弃官位跑到团山定居，并倾其一生积蓄，拓宽道路，增修庙宇，最后终老于此。江油民间传得更玄，说他是“羽化飞升，成仙而去”。后人为纪念他，就让团山跟他姓了窦。至于，窦子明在山上时，和尚们还在否，没人能说清楚。但据当地人讲，山上确实长期存在佛、道之争，只是争斗方式比较文明。

为了争个高低，双方想出了不少招数。在一处常年云雾缭绕的地方，有一岩壁号称云岩，系窦团山重要的标志性山岩，也是上山必经隘口。那上面就刻有“云岩剖石”四个遒劲古朴的大字。剖石是清代云岩寺第四代主持的法名。这个广告打得非常有艺术，剖石即是寺庙主持的法名，也隐含有开山修路的意思。就是说，此路是我们和尚修的。

而道士，也有他们的办法，人家在西峰东岳庙的对面，两座孤峰上分别建有殿阁，一为鲁班殿，一为窦真殿。鲁班，大家知道是古代建筑大师；而窦真呢，就是窦子明。还弄了一段离奇的传说，说是窦真和鲁班在山顶比赛谁的建庙速度快，并请来东岳帝君做裁判。

比赛以鸡鸣为号，以一夜间先建成为胜。天将黑，窦真就动工了。鲁班自持功夫强，先去睡觉，待窦真将要建成时，才开始动工，但他迅速赶了上来。窦真见势不妙，便设法令鸡鸣提前，鲁班听到鸡鸣大吃一惊，手一松动斧头掉落，将山峰一分为而二。这故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和尚修条路算啥子，我们祖师爷连两座山峰，都能设法造将出来。

几千年过去了，佛、道二教的争斗已成为历史。现在你来看，三峰之前的山脊上，那一院林木掩映、气势雄伟的云岩古刹早已变成和尚、道士的共同家园。这古刹坐北朝南，含左右两厢。虽名为云岩寺，却将佛、道二教融为一体，东为禅院、西为道观。我估计，这是他们争累了、争烦了，最后达成的妥协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