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文学·总第019期
穿针
作者:寒潭雁渡(美国·布法罗)
穿针
文/寒潭雁渡(美国·布法罗)
我左手捏着针鼻,右手捉着线头往针孔里穿。眼看着靠近了,线头却忽然蓬松了似得,看着比针孔大。这怎么穿得进去。放下针,用拇指和食指将线头捻一捻,捏起针鼻,再穿。针孔真是小啊,跟背景里的地毯,墙壁或沙发混成一片,几乎看不见。我挪动身体,将针孔对着亮光。右手捉着被捻成一股的线头对着针孔里的一点儿光戳过去。线头的尖过了针鼻的位置,穿上了! 我赶紧双手将针捧住,拇指和食指去逮针孔那边的线头。捏住一拉,线是线,针是针。原来根本没穿上。线头是从针孔旁边过去的。
这真是令人沮丧。以前哪里有我穿不进的针线。从我记事儿起,就总是帮外婆穿针。外婆喜欢用大针大线,大针脚地缝毛蓝布被子和衣服。针大孔也大。外婆粗糙的手指捉着线头送进嘴里抿湿,再用拇指和食指搓出一个尖头。然后一手针一手线,一会儿低头将针鼻和线头都凑到自己眼前;一会儿又仰头将针孔线头跟鼻子对成一条线,仿佛在瞄准。几个回合下来还是穿不进,就喊我,英子来给我穿个针。我小手捏着大针线,跟用绳子穿念珠一样不费力。穿好后捏着线的两头让针在线上翻跟头,跟外婆炫耀。后来只要有我在旁边,外婆也不自己穿针了,直接交给我。
妈妈那时候踩缝纫机。缝纫机针的孔是扁长的,紧挨着朝下的针尖。妈妈偏着头趴在缝纫机板上,将线头在嘴里抿湿,搓成尖头,然后双眼紧瞄着针孔一穿而过。很少需要第二回。
后来外婆老了,去世了。妈妈的缝纫机也很少用了。家里很少动针线了,都是买现成的。
我上大学了。有个假期妈妈给我缝扣子。她将针和线伸得远远的,目光透过挂在鼻翼上的老花镜专注地穿针。一遍又一遍。每失败一次将线头拿回来,送进嘴里再抿抿。有时候抿着抿着觉得线头里有一股比其它的长一截,就用牙咬掉那长的一截轻轻吐出来。白白的一丝棉线就粘在妈妈嘴唇上。妈妈顾不上它了,接着将线头搓尖,接着穿针。终于,妈妈放弃了。她说,丫头,给我穿个针吧。我接过小小的针线,眼睛聚焦针孔,就只看见针孔,边界清晰而光滑。眼见着线头稳定地进入再穿出。我捏着穿好的针,将线捋顺,在末端打好结再递给妈妈。妈妈接过针线默默地开始缝扣子。我忍不住伏在妈妈肩上心里柔柔地发酸。
如今到我了。我一边将线头放进嘴里抿湿,再搓成尖接着穿针,一边想我该向我的孩子们求助吗?
我的女儿才五岁。她在我旁边转来转去,却始终离着一米远。每次我抬手扬针抽线,她都要吓一跳似得跑得更远一点儿。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怕被针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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