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明散曲艺术风格探析

郑永钤：中华诗词学会散曲工委副主任，安徽省诗词学会顾问，安徽省诗词学会散曲分会会长。

韩景明散曲艺术风格探析

安徽  郑永钤

【摘要】：本文试图探讨韩景明散曲艺术风格。景明先生的散曲艺术，简言之，自然质朴中直抒胸臆，坦率真挚中涵情于真，直面现实多讽喻犀利，诙谐幽默亦不乏清丽秀雅。 

【关键词】：散曲、风格、质朴、坦率、涵情、诙谐、清丽。 

      散曲艺术风格是曲家个性的折射 ,是作品艺术上成熟的重要标志，它的本质在于散曲创作者对审美情趣鲜明独特的表现。一个真正的散曲创作者，其作品艺术必然是有个性的。为了追求形成自己的风格特点，不论他外露的还是内向的，他在创作中，往往都是充满激情地去热爱生活，对于所眷恋的美好事物，总是情深意长，心驰神往，即使是一厢情愿，也至死不渝。正如黑格尔说：“艺术的价值就在于借助于外在物质形式显示一种内在的生气、感情、灵魂、风格和精神，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作品的意蕴”。

     在《景明韵语·曲苑调筝》中，景明先生的110余首散曲，笔触伸向社会各个角落：从家国风云，世间百态到题咏抒怀；从纪游题赠到街头巷尾，人情风俗等，景明先生用他自然质朴、清新简约、诙谐幽默的独特视角涵情于真，直抒胸臆；用流转的音韵，灵动的曲语，辛辣的幽默，直面现实，针砭时弊，或吟咏，或鞭笞，或歌颂，展现出先生热爱山川、讽时嫉恶、爱国忧民的胸襟。

      本文试图对韩景明先生的散曲艺术风格特点作一些探讨。

一、自然质朴，直抒胸臆。

      清人黄周星曰：“曲之体无他，不过八字尽之，日少引圣籍，多发天然而已”。（黄周星·《制曲枝语）》。

      宋人葛立方也说：“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韵语阳秋》卷一）

      他们意在说明，写诗作曲，如果能取材于眼前感受深切的事物，不事雕琢，平和淡远，不造作而有自然工妙巧致，能流露出自然的情趣，则妙在其中。

      抒情一般分为两种：直接抒情和间接抒情。直抒胸臆即直接抒情。直抒胸臆的风格大多是自然质朴，其特点是不要任何“附着物”，而是思想感情直截了当地宣泄，直陈肺腑，坦率真挚，质朴诚恳，不讲究含蓄委婉，心里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有怎样的感情，和盘托出而后快。这种抒情方式多以平淡、自然、质朴的语言表达出作者的真情实感，从而感染读者，引起共鸣。

      景明先生在《曲苑调筝》中开篇第一首［正宫·叨叨令］“诗痴”中，就用质朴诚恳的家常语来坦露心迹，记载退休后的生活，其情很坦率真挚。

“退休正做诗人梦，老妻让买三斤杏。出门觅韵仍发愣，谁知遇见黑心秤。归来脸涨红也么哥，伏案心冲动也么哥，挥毫赋首叨叨令。”

     先生在《景明韵语》后记“跋”中曰：“诗、词、曲是我退休后唯一的业余爱好，与韵为朋，乐趣无穷”这种情趣在“诗痴”曲中表露无遗。先生退休了，成天痴醉于诗词曲，正苦思觅句中，老妻让其出去买杏。“诗痴”出了门还在觅韵发愣，遇见了黑心秤，自己偏偏浑然不知，等回到家中，老妻嘲笑了，才知道上当受骗，脸涨通红，窘态尴尬。不过，自忖这倒是写一首散曲的好素材，冲动之下，竟然挥毫写了这首叨叨令曲子，是得意还是自嘲？真是“诗痴”!令人捧腹一笑。全曲采用白描手法，未引圣籍，不事雕琢，朴实之言，但趣味盎然。

      在另一首［双调·殿前欢］退休归里，作者写道：

“退归家，习拳觅韵育盆花。闲时打坐青藤下，静听鸟喧哗。一杯嫩紫茶，两碗酸汤辣，几许痴呆话。孙娃笑我，我笑孙娃。”

     曲中摄取几个退休生活镜头，于平和淡远中叙起家常话，不予造作，直陈坦率，抒发了那种惬意闲适、含饴弄孙之情之乐。“习、觅、育、闲、打坐、静听、喧哗”几个动词的连用以及第三拍工稳的鼎足对和曲中所表达的意境情趣融为一体，有“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之工，亦如司空图所曰：“情性所至，妙不自得”。（《诗品·实境》）

      先生还有［仙侣·一半儿］答诗友问一曲：

“寒窗觅句问何如？坐坏藤椅翻破书。偶有华章佳句出。夜灯孤，一半儿欢欣一半儿苦。”

      曲中“坐坏藤椅翻破书”一句是直书其事，信手拈来，也很出彩，所谓“取诸目前，不雕琢而自工，可谓天然之句”（明·谢榛《四言诗自然句）》。因此，写诗作曲，只要流露真情实感自然，神妙当可自见。

      上面三首曲，景明先生是通过散曲特有的叙事笔法来直抒胸臆。他把视线投放到家常生活中，通过退休生活中的场景、片段，做了什么，想了什么，组合起来，毫不掩饰，一切都那么清晰，以铺叙的方式为主进行描写的东西，一般比较直观，但意象之间有很强的连贯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散曲和词不同，具有叙事性的自身特质。

二、戏谑尖峭，嘲侃辛辣

      景明先生的散曲，有为数不少是痛陈当今社会的不良世风。这类作品多通俗直白，率露坦溢，毫不掩饰；风格则戏谑尖峭，嘲侃讽刺为主。这些作品使人读后往往忍俊不禁，收到类似于漫画艺术之效果。先生在嬉笑怒骂中，对这些社会的阴暗面予以鞭笞谴责，讽谕之余，旨在呼唤着真、善、美的回归，其用意殊为可贵。

      如［正宫·塞鸿秋］《阿浑其人》这首曲：

读书不解其中味，打工又怕身劳累。坑蒙拐骗堪称最，管他父母心操碎。被人捅两刀，医院专家会，一查没有心肝肺。

      阿浑其人，是典型的街头混混，不愿读书，打工怕累，坑蒙拐骗却是行家里手，结果被人捅刀了，送到医院，一查原来“没有心肝肺”！这种戏谑、嘲侃的冷幽默风格，极尽散曲特有的夸张和庄俗杂陈，嬉笑怒骂的艺术风格，读之真令人忍俊不禁，为之赞叹。此结真是神来之笔，点睛之笔，抨击力度也更为深刻。

      对于当今官场上的腐败，先生深恶痛绝，以尖利的词锋，直插那些老虎苍蝇灵魂。

    如［正宫·叨叨令 ］《某公》：

贿来一顶乌纱帽，芙蓉帐里甜甜泡。逢迎上司眼含笑，自标左派哼高调。了不得也么哥，了不得也么哥，风流花费啥都报。

      这支曲子把一个靠行贿来的贪官形象刻画的惟妙惟肖。贪官贿来乌纱帽后，就在芙蓉帐里泡，最后连这笔风流费都拿去报销，但是如此贪官在人前台上，还总是大哼高调，自标左派大吹其廉洁。

      此曲出彩之处主要在于结句，按有些创作者的常规思路，结句喜欢去总结批判。但是先生却是进一步刻画叙述：“风流花费啥都报”，这样的结句看似寻常，其实是深思熟虑，另辟蹊径，更有力度，更为透彻，收到了漫画艺术的特有效果。

      另一首《某女官人》和上一首《某公》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吕·骂玉郎带采茶歌]:

“春风得意人娇媚，茅台酒，夜光杯，山珍海味难辞醉。论作为，全靠吹，声儿脆。  （带）乳房肥，色为媒，常邀下属作三陪。情洒红楼夜不归，不知明日又玩谁。”。

      这是讽刺一个女贪官靠娇媚色相混进官场，在灯红酒绿中糜烂厮混的情景。此曲写的很艳但不低俗，尺寸把握比较恰当。作者嘲弄此女官人“论作为，全靠吹，”，靠的是“乳房肥，色为媒”，还“常邀下属作三陪。情洒红楼夜不归，不知明日又玩谁。”先生以轻蔑的笔锋揭露此女官的龌龊败坏。语言犀利泼辣，极具特色，庄俗杂陈、嬉笑怒骂，真乃现实版的“官场现形记”也。

      读了这首曲，使我想起元人无名氏的一首[中吕·朝天子]《志感》：

 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奈俏。老天不肯辨清浊，好和歹没条道。善的人欺，贫的人笑，读书人都累倒。立身则小学，修身则大学，智和能都不及鸭青钞。

      这支元曲抨击了元代社会道德沦丧的现实，“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读这样的作品，不可能不引起我们的反思。作者对不读书有权、不读书最高、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智和能不及鸭青钞的丑恶现实，实抱有无比的轻蔑，暗含莫大的嘲弄。这是直面黑暗的真正讽刺。试想，如果作者没有这一种基于自己信仰的正义感，也就不会对这种官场腐败进行强烈怨刺，从而写出这样震动人心的艺术作品。

     景明先生的这一首《某女官人》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三、曲风犀利，讽如匕首

     景明先生每以曲家的良知、理性的心理，针砭时弊，直面当今社会的顽疾，揭露现实伤疤，在犀利讽喻中，解读正确的社会主义价值观，给人以警醒。

例如：［正宫·叨叨令］某地见闻

贪官会找捞钱处，富翁爱去风流处。贫民久盼安身处，打工难忘伤心处。你晓得也么哥，你晓得也么哥，和谐莫在空谈处。

［正宫·叨叨令］乱弹

奸商总被贪官护，佞臣常把贤良妒。职员监守偷金库，款爷乱睡鸳鸯铺。道不完也么哥，道不完也么哥，江山最怕毛虫蛀。

     两首《叨叨令》，主旨一样。先生心系国运，痛恨那些贪官、奸商，深知这群蛀虫在腐蚀我们的大好江山。在他的很多作品中，他悲悯苍生，同情贫民、打工者这些弱势群体，在呐喊中期望“和谐莫在空谈处”。

      这两支曲子从艺术表现手法上看也相同，前四句联璧对，工稳严谨，可以看出先生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厚的文学底蕴。

      社会有阴暗面，对于这些阴暗面，有良知的文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先生用自己手中一支笔去伸张正义，揭露讽刺那些丑恶腐朽的现象，也印证于此。

      我一直以为散曲这种“蛤蛎味”“蒜瓣味”的辛辣讽刺形式，和传统诗词相比较，它是最适合反映上述题材的。因为散曲这种讽喻性语言，原来就植根于底层的百姓大众，它汲取了当代各个阶层街头巷尾的时语新词，口语俗语，网络语言等，这些语言为人民大众所熟悉。因此用散曲形式扫描市井百态以及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具有很强的震撼力。

     ［南南吕·一剪梅］《某官赴宴》一曲是这样描写贪官腐败的：

 豪宴笙歌日日新，美女如云，美腿如林。最忙碌是大官人，左手持樽，右手撩裙。法矮于权积弊深，党政一身，唯我独尊。名缰利锁欲难禁，床上批文，床下收银。

      这首散曲就是以当代的时语新词，口语俗语去揭露讽喻官场那些贪官蛀虫的丑态，如抽丝剥茧，直面揭露，层层解剖，痛快淋漓，反映了人民对贪官深恶痛绝的心声。作者运用散曲特有的“蛤蜊、蒜瓣”味，把贪官腐败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设想若运用古典诗词形式，恐怕很难达到如此效果。

      对于散曲特有的艺术魅力，中华诗词学会会长郑欣淼先生接受华商报记者独家专访说：散曲最便于反映人民心声。诗词讲究含蓄蕴藉，推崇的是弦外之音、言外之意，语言一般也要求典雅，需要读者去体会、玩味。散曲是一种比较奔放的文字，作者心里有什么，笔下就写什么，嬉笑怒骂皆成篇章，不贴近百姓生活，听众怎么能听得下去？它是中国诗歌走下圣坛，走出文人小圈子，走向民众，走向社会的产物。以口语化取胜，诙谐幽默。所以它接地气，有温度，反映了人民心声。

      景明先生在创作手法上善用元曲中冷幽默的手法，比如《路霸》一曲：

［仙吕·一半儿］路霸

敞胸露腹扮异装，腰里别根短木棒，手持罚单常骂娘。眺头上，一半儿棕红一半儿黄。

     此曲第一拍，虽然短短三句话，但作者用白描手法，勾勒出一个无赖“路霸”的嘴脸，活灵活现展示在读者面前。你看，敞胸露腹还扮异装，腰里别根执法木棒，手持罚单骂骂咧咧。从写作技巧上看，全曲把讽喻的暗线寓于刻画人物的明线之中，但其中的暗线不言而喻。读者一看，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社会混混在野蛮执法，是百姓嫉恨一方的“路霸”。结句更为出彩，作者不去说这个混混怎样野蛮执法，却笔锋一转，又回到这个无赖的形象的刻画：“眺头上，一半儿棕红一半儿黄。”，其“路霸”形象呼之欲出，更为鲜明，讽刺中极尽鞭笞，真是妙笔。同时首尾遥相呼应，章法也很严谨。另外，元曲能和唐诗宋词鼎足并举,并风靡整个元代文坛，绝非偶然，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是在语言风格上的创新运用。元人大胆借鉴“俗谣俚曲”中俏皮灵动诙谐的语言，把它融入散曲，使其节奏轻快明朗，旋律灵巧飞动，形象妙趣横生。

      景明先生这首曲语的运用，显然传承了元曲的上述风格。

     先生是一位正直有良知的曲家，在他的《景明韵语·曲苑调筝》，有为数不少针砭时弊，为苍生呐喊的诗词和曲。

比如：［越调·天净沙］黑窑民工

黑窑剩饭皮鞭，破衣臭汗昏天，地铺铁门恶犬，一声长叹，几年未给工钱。

      还有另一首［商调·凉亭乐］《矿难偶遇阿谁家》曲：

稚子坟头扫落花，顿脚跌爬。披麻少妇叹天塌，病卧茅庐下。白翁策杖，捶胸泪洒，一望柴门乱似麻，儿亡后、何像家？ ［幺］两亩薄田几只鸭，苦海无涯，三间草舍漏风沙，墙裂甜甜怕。黑心矿主，早该千刀万剐。无法无天海口夸：“儿官大，咱怕啥！”

      前一首《黑窑民工》是直面黑窑民工的悲惨境遇。后一曲则是血与泪的控诉。全曲于旋律回荡之间，极为感人。首先作者选取入曲的角度很好，运用“稚子坟头、披麻少妇、白翁捶胸”这一组特定人物的镜头动态，组成一个叠加式意象组合系列，极尽烘托渲染矿难给这家人带来的悲惨后果，读之使人悲愤辛酸，肝胆欲裂，泫然涕下。

     其次，结句鞭世警时“”“儿官大，咱怕啥！”，此句为全曲之眼，读之使人想起网络上“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是李刚。”这句“官二代”跋扈的流行语。

      一个真正的曲家，忧国爱民，心系苍生，就必然会发出直言敢谏的铿锵之音，站在人民的立场，将他的曲作提升到一种高度，这也是一种令人敬仰的人格魅力。

四、涵情于真，清丽雅致

      曲贵性善，涵情于真。曲和诗词一样，要能触动人的灵魂，沁人心脾，具有震撼感人的艺术效果，曲家就必然在创作中发乎于真情。每一首作品都应该是作者和读者在对话，作者若无真情，何能令读者为之动情？

     情，曲之魂。读曲，是览情也。但情应有感而生，不能无病呻吟。情应该发乎是发自内心真实的爱和感受，不是假大空的口号标语。

     比如“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这种天伦之乐的温馨，乃人生至乐之趣，这种感情几乎是所有爷爷奶奶辈老人都有的，是真实的。

在景明先生曲中，我们读到了这种真情和乐趣。

     小外孙三岁时，他写下两首［正宫·叨叨令］：

浓眉大眼身姿俏，每天睡醒学鸡叫。放学路上磨人抱，手持奖状哈哈笑。了不得也么哥，了不得也么哥，不随心愿通宵闹。

爷装学子须含笑，孙当教授洋腔调。点名起立得答到，谁的文具他都要。乐煞人也么哥，乐煞人也么哥，碗中无肉直发躁。

      全曲流动，造语活泼，天伦之乐，表露无遗。外公看着三岁的小外孙：“浓眉大眼，学鸡叫，磨人抱，哈哈笑，通宵闹，”心中装满了浓浓的爷孙情。爷爷则是“”装学子须含笑，当教授洋腔调，点名起立，还要答到，真是乐煞人。

     在外孙四岁时，先生写下了［南南吕·一剪梅］，记录着外孙此时已能背诵唐诗，挥毫画画，还打扮时髦，喜欢玩牌。外孙五岁了，先生又写下两首［南南吕·一剪梅］，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爷爷对孙儿浓浓的爱意。

      涵情于真，亲情与友情是景明先生内心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100多首散曲作品中有不少是对家人、友人那种刻骨铭心的真挚、坦率、热烈的情感。上面这首《访老友》，就是记载和抒发了深厚的朋友之情，读之令人涕下。

     比如［正宫·塞鸿秋］访老友

一别廿载今回顾，柴门草掩风开户。停车借问人何处，村童遥指先生墓。欲将乐趣寻，偏把伤心触。几行浊泪蹒跚步。

      先生和老友一别廿载，这次兴冲冲的去拜访老友，到了后，突然发现柴门淹没在荒草丛中，风把门户吹开了。先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了当地村童。村童遥遥指着远处的墓地。先生原是寻友叙旧来的，此时却浊泪纵横，蹒跚而返。正是“南去北来徒自老，故人稀。” 此时此情，怎不让人伤心欲绝？

     全曲没有矫情雕琢，直到结拍，都是以白描的叙事手法一路写的，愈是如此愈是真挚感人。

      在先生的作品中，还有不少是情系祖国山河，抒发对山川乡土风景题材的佳作。他高吟浅唱，尽情歌颂，把自己热爱自然，眷恋故乡之情都拥入自己散曲的怀抱中。

      以［双调·拨不断］《夏日深山》为例：

“满川花，半坡茶。林间泉涌山如画，村口云来风弄纱，院中鸟啭人消夏。小夫妻说话酸倒葡萄架。”

      作者起拍就把读者带入花气满川，绿茶半坡的夏日深山中。第二拍三句以鼎足对，进一步描摹如画的山村景色，至此，为读者已经展现出一幅优美的夏日深山风景画面了，笔调清新可人，使人神往！

      此曲最出彩之处在于结句的点睛。前面是描写夏日景色，结束了，作者突然冒出一句：“小夫妻说话酸倒葡萄架。”真乃出人意料，但又衔接的自然无缝。因为它紧紧地承接上句“院中鸟啭人消”来的，用语俏皮，动感很强。一个“酸”字，下得何其灵动，有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之感，神妙至极！

全曲曲风清丽秀美，雅致自然，对仗工整，气息浓厚，雅俗兼备，是难得的上乘佳作，深得元人张、乔清丽灵动之风。

      同样在［正宫·塞鸿秋］《山村小景》中，“瓦房、翠竹、菊花、青牛、黄犬、院鸭、刺梅，书声、斜阳”，作者同样以上述白描手法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山里人家画面。

      在另一首［南南吕·一剪梅］《洛南即兴》中，作者则是以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叙事手法写道：

“一路清风到洛南，上有蓝天，下有青川。山花斗俏水潺潺，左望长安，右望潼关。雨后斜阳柳带烟，楼在云端，湖在云端。渔家收网跳白鲢，满了商船，醉了心田。”

     清丽风格的作品最大特点是，一清二丽：清者用意潇疎、丽者遗辞华蕴。比诗若王维诗画，比词似婉约风雅，不让前朝大家，是曲的一大亮点。读这首《洛南即兴》，可知景明先生深悟其道。

      简言之，景明先生散曲的艺术风格特点，自然质朴中直抒胸臆，坦率真挚中涵情于真，直面现实多犀利讽喻，诙谐幽默亦不乏清丽秀雅。

      古今有成就的诗人，大都走着相同的道路：师承、觉醒、忘我三个阶段。这是一个德艺双修的的全过程。陕西李雄飞先生在谈到景明先生时说：“景明十年磨剑，十年寒窗，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喜爱到专注，从触发到感悟”。又说：“景明生活底子厚，观察力强，善于白描，往往撷取几个画面或镜头，不加藻饰，便表现出浓浓的诗情”

     我以为，李雄飞先生一语中的，诚不虚也。

参考资料：

《景明韵语》（作家出版社）

《元曲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

杜肇昆·【元散曲艺术特色及表现形式】

《景明韵语》“序言·李雄飞”（作家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