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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洪信│石家庄桥的变迁

绵绵汶河水,从巍巍沂山蜿蜒走来,在高崖水库稍事逗留,犹如一支野战部队,在此作短暂休整,便跃出溢洪大闸,一路欢歌,沿着宽敞的河床向偏东北顺流而下,以百折不挠的信念,朝着大海的怀抱奔去。
河水奔出西部丘陵,流入一片平原,这片平原地带的形成,应该是汶河水千百年来冲积所成。河的南岸,有一个远近驰名、美丽富饶的村子,提起这个村子,人们不会忘记,在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那个“双学”年代,这个村子曾经是山东省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单位,是农村迈向小康社会的一面红旗,当时的口号是“远学大寨近学石家庄”。
汶河带着沂山顶上的一溪清流而来,一路上不停地招兵买马,扩充着自己的队伍,到达石家庄村北,已经汇集成一条较大的河流。宽阔的河面,深邃的河水,逆河西望,银波闪烁,山水相连,河水出处同红霞半合半离;凭水东眺,清波滚滚,城阙若浮,白浪尽头与白云连成一片。汶河南岸是一片肥沃的良田,盛产的小麦、玉米,每亩单产一千多斤,被誉为亩产双千斤丰产田。这片良田的南端,是依河流方向而行的省道——下小公路。下小公路的南侧是与汶河顺势的山岭,这一片山岭和一条汶河,犹如天然屏障,把石家庄这个古老的村落屏锁在这片平原里。
有河必有桥,这是常人对河流的基本认识。曾记否,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很多河流上没有桥,那个时候的汶河,绵延几百里,除了中途有几座拦河大坝,汶河上只有安丘县城建了一座滚水桥,这应该是汶河上第一座石块水泥浆砌的桥。另外就是条件较好的村庄,在汶河上搭建的季节性临时桥。所谓季节性临时桥,就是在冬季河水枯竭的时候,村民用木桩作桥腿支撑,用树木作桥梁,用树枝和高粱杆作桥面,在高粱杆上铺垫三五十公分厚的土层做成路面。这种临时搭建的桥,大都不能承载车辆,仅能通过行人。尤其不能抵御洪水,一到汛期,桥就会被暴涨的洪水吞噬,沿河村民只能一次次望洋兴叹,等到冬季枯水季节再搭建临时桥。就是搭建这种临时桥,整条汶河上也仅有几座,其中一座就是石家庄桥。
建国初期,国力薄弱,刚成立的人民公社没有一点家底,那个时候汶河上连这种临时搭建的桥也没有,进入冬季,汶河就是一道天然屏障,河两岸的集市贸易、亲朋走动、过路行人等都被这条河水所阻隔。两岸的亲朋都要赶在河水结冰前相互探视,这次探视之后,要等到来年春暖才能再见面。一旦遇到老年人病重或其他意外情况,非要过河不可,那只有冒着刺骨的冰冷蹚水过河。若是遇到超强寒流来袭,冰冻封河,人们则可以踏着冰冻过河,这时候,兴奋地人们都要奔走相告:汶河封河了,可以去对岸走亲戚赶集了!
一缕缕乡愁,从泥土夯筑的矮墙上慢慢升起,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旧貌变新颜,那些过去的影子早已荡然无存。但乡音未改,我打开浅薄的记忆,努力寻找着故乡的“根”。晚秋的风有些微凉,河床依然葱翠,沿岸的柳树摆弄着各自的长发,羞答答的。遗憾的是,我们已无法再见到,六七十年前的木桩高粱杆桥原貌,想必当年纵贯南北的这座桥,一定是一条人流如织、独轮小车辙痕遍布、轮蹄络绎不绝的交通纽带。
农村集体经济的不断发展和壮大,各生产大队和生产队都有了一定的积累,虽然积累微薄,但他们想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自力更生,不向国家伸手,自筹资金在汶河上建一座石桥。村大队负责协调公社水管所的技术人员,承担设计、施工和购买建桥石料,村小队负责出劳动力,建桥的时间选在早春河水枯竭的阶段,激战三四个月,赶在汛期到来之前完工。建成的石桥叫“大桥”,大桥有多么大,只能是相对而言。
这座大桥我走过几次,其中一次是春节赶年集,生产队安排我们几个到汶河北边的朱汉、宅科(都是公社驻地)卖炮竹。石家庄有个远房亲戚,我们特意把一顿饭的机会安排在远房亲戚家里吃,是因为可以饱吃一顿纯玉米糊摊的煎饼。那个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常年一日三餐吃地瓜粉做的窝窝头,逢年过节偶尔一顿煎饼,也是用95%的地瓜干加5%的玉米磨成糊摊的煎饼。而石家庄是先进单位,已基本解决温饱,他们的主食不再是地瓜干,都以玉米和小麦为主要口粮。
年集就是春节前的大集,又是季节农闲,农民忙活了一年,都来赶年集,置办年货,就是不买卖什么,也来集上走走逛逛,看看热闹。年集上可谓人山人海,赶年集大都一天的时间,我们几个为了这顿纯玉米煎饼,不到中午就提前下集,朝着石家庄的方向一路小跑。
刚刚进行完旧村改造(当时叫规划)的石家庄,家家住进了二层小楼,窗户不再是老式的方格窗棂,也不再用纸糊了,换成了明亮的玻璃窗。我们几个对着玻璃照照人影,小心的用手摸摸玻璃,趴在玻璃上吹上几口热气,用手指在雾气上写写划划,弄出几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图案,相对一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我们身上,大有春意盈盈的感觉,饭桌上纯玉米摊的煎饼热乎乎的,金黄色,一看就好吃。远房亲戚热情地招呼着我们,“来来来,趁热吃,煎饼很多,你们使劲吃,管饱。”远房亲戚回头又端上两盘咸菜,还有大葱,一边往桌子上放,一边解释,“你们都过晌了才来,一定是很饿了,不然说什么也要炒几个菜,喝上一壶。”那一摞冒着热气的煎饼,早已勾出了我的口水,煎饼卷大葱,那是绝配,还炒什么菜啊!馋虫上来,顾不了那么多礼节,我顺手拿起来就吃,远房亲戚笑着说,“那是两个,一个一个吃。”我的脸瞬间绯红,但这种不好意思的绯红又瞬间消失,咱不是馋吗,管他呢,吃!
七十年来,石家庄桥历经风风雨雨,几毁几建,记得1974年那场洪水比较厉害,大桥被冲毁一段,再就是去年受玛利亚台风影响的这场涝灾,那可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了。一夜之间,使长河变通途的石家庄桥荡然无存,一时间河两岸又成了咫尺天涯,人各一方。
建桥,是石家庄人的共识,要想富,先建桥再修路。设计、规划、防御,抗击百年一遇洪水。国家出资,地方筹助,先进工程技术,机械化施工,一座纵跨汶河的钢筋混凝土大桥不日落成。风雨无阻隔,长河变通途。车流、人流、物流,与桥下的汶河水形成别致的交响曲,好一派汶河风光!
我站在大桥上,凝视着湛蓝的高天,远眺绵绵汶水,在四周大姜大葱的绿色掩埋中,回忆着这些同人类足迹一起走来的桥,它们也在为人类的进步、社会的发展,不断地调整承载,由不堪车马千八百斤重负的高粱杆桥,到承载大型运输车百顿重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它们和我们一样,一步步走来。
大桥南头西侧有一家车辆维修店,高大宽敞的维修车间,洞开的车间大门,和一个醒目的牌子吸引着来往的车辆,修车师傅坐在一个简易的茶桌前喝水。一把茶壶,几个茶碗,傍边还有一个捣满了烟头的灰缸。师傅的眼神好似示意我坐会儿,我便信步走了过去。师傅很好客,边朝我点头,边向一个茶碗里给我倒茶。这时候忽的一声,车间门前停下一辆装满大葱的卡车,司机是一个壮年汉子,他走到修车师傅跟前,和修车师傅没有打任何招呼,不知所云的说,“这茶碗太小了”,自己径直进了里屋,从里屋拿出一个大碗来,把茶壶的水倒了个一干二净,端起大碗,一口气喝个精光。大碗朝茶桌上一丢,顺手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两支,一支递给修车师傅,另一支朝我扔过去。我猝不及防,两只手赶快接烟,生怕掉在地上,对这位素不相识就递烟的司机师傅不礼貌了。我一边接烟,一边客气的说,“谢谢,谢谢,我不会抽烟”。“怕死啊,告诉你,不抽烟也活不了一万年。”这话头确实不太好听,但有着十足的山东人气味,坦荡,酷似水浒传里的洒家。这种率性,我从骨子里喜欢。我冲着司机师傅笑了,“我不怕死,媳妇觉得我太优秀了,所以坚决不让我抽烟”。司机师傅和修车师傅哈哈大笑,我也笑了,他俩的笑声内心敞亮,毫无遮拦,大有声震河谷之势,相比之下,我有点蚊子声蚊子气。笑声一下子把我们仨的生疏面孔变成了老熟人似的。“看你像文化人吧,抽烟确实不好,我正在努力的戒掉,原来一天三盒,现在减到一盒了,老婆表扬我进步不小。”司机师傅朝着我边笑边说。
聊了一会儿,司机师傅起身要走,和修车师傅说,“给我补上点儿气,装的超载了”。补好了气,司机师傅跳上卡车,卡车穿过大桥向北驶去。我问修车师傅,“充气你不收钱吗?”“充气咋能收钱啊,都是本村老少爷们,不是左邻就是右舍,小修小补一概免费。”“刚才充气时打气泵在工作,那不要耗电吗,您岂不要自掏电费?”我故意相问。“几个小钱,能算的那么细吗,我刚才还抽了人家一颗烟呢!”我俩一起笑起来,这次我的笑声也大了,接近于修车师傅的分贝。
农村真好,农民真好,朴实无华。我默默地站在车间门口……
满载青葱的一辆辆卡车从我身边驶过,驾车的农民兄弟和坐在他一边的妻子,带着丰收的喜悦,给我留下了一幅幅可亲、可信、可敬的画面,他们和我没有擦肩而过,而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眼前浮现的,除了一个个好客的石家庄人,还有那顿解馋的玉米煎饼卷大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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