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忠：南广勋、郭顺敏散曲特点初探

惠风入心各自香

——南广勋先生及弟子郭顺敏散曲特点初探

南广勋先生是当代散曲大师，潍坊诗词学会会长郭顺敏是其得意弟子。在导师的指导下，潍州散曲在当代曲坛焕发出勃勃生机。导师不仅诲人不倦，而且创作成果丰硕。弟子学而不厌，把创作的每首散曲看作是上交导师的“作业”。在这些作品中，既看出导师的教诲之功，又看出弟子把这教诲化作自己心灵的片片馨香的不懈努力。

历史跨度

南广勋先生的散曲内容横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两个时代，给人以历史的纵深感和现实的幽默感。郭顺敏的散曲体现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人生的发展变化，给人以现实亲情感和心灵冲击感。

南广勋先生的《【双调·沉醉东风】街头老酒馆儿》：“小门面、临街傍柳，破酒招、瓦缝檐头。釉罐黑，陶瓯旧。老熟人、驼客挑夫，散碎残零柜上丢，掏烟袋、’云彩’就酒。”先生自注：喝酒不用下酒菜，抽烟。烟圈如云彩，叫“喝云彩酒”。老酒馆是民国草根范儿。这里是草根们自豪和乐趣的集散地。“散碎残零”，体现出草根们生活的拮据，但钱短志不短，自尊心不能受损，于是将其往柜上一丢，就有了鲁迅先生笔下阿Q式的豪气。“云彩”就酒，吞云吐雾，虽口中苦辣，却也飘飘欲仙，“与尔同销万古愁”。

同是参加国庆大典，南广勋先生和郭顺敏的散曲内容就看出历史的跨度。《【越调·寨儿令】老爸说参加开国大典》“衣不歪，帽不歪，东华表边头一排。仰看高台，按捺心怀，三点准时开。主席一口湘白，万人听得明白。眼前朱总过，车引大旗来。哎，可惜照片也没拍”。老爸衣帽不歪，一副参加重大节日的装束，特别是头一排，更显荣幸。一“仰”一“按”既有对领袖的敬仰，又有个人心情的激动。主席形象聚焦在“一口湘白”，虽是方言，却万人听明，人民领袖的伟大形象赫然而出。朱总过后，车引大旗，元帅形象烘托而出。本应欢欣鼓舞，然结尾情节突然转折，没有拍照，令人遗憾，实际上那时落后的中国没有个人拍照的条件。郭顺敏的《【中吕·山坡羊】父亲的国庆节（通韵）》却是另一种情景：“今天奇恣，就忙一事，清晨早起观央视。看升旗，摆军姿，稍息立正合招式，敬礼绷直腰并指。当兵，有历史；玩枪，小意思。”南广勋先生笔下的老爸从穿着看就知道是参加最重要场合，而郭顺敏笔下的老爸“奇恣”，因为清晨早起看国庆阅兵的电视。虽然这里不是阅兵现场，但可通过电视依旧看到壮观的阅兵的场面。同样写国庆阅兵感受，在南广勋先生笔下的老爸，是见惯了皇帝出行威风场面的北京人见到人民领袖的激动心情。郭顺敏笔下的父亲不仅是昌潍医学院的老领导，而且是一位有31年军龄的职业军人。作为一个老军人，既有对当代军人过硬的军事素质的赞叹，又有对自己从戎生涯的珍视与自豪。从南广勋先生笔下的老爸亲身参加国庆观礼却没能照相，到郭顺敏笔下父亲虽没能参加国庆观礼却通过电视解决这一问题，从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国家科技的进步，而且看到不同年龄的老父亲对党和国家的热爱与忠诚。

在改革开放时代，中国科技更是发展迅速。两人面对同样的题材，却是同中有异。南广勋先生的《【正宫·双鸳鸯】乘高铁去常州》：“跨河川，越平原，飞矢鸣镝莫阻拦。高铁直奔龙虎地，青山闪后我朝前”。此曲以一“跨”一“越”一“飞”等动词写出高铁高速前进的气势，用直奔”体现出“我”对常州的向往。常州市别称龙城，是长江三角洲先进制造业基地和文化旅游名城，称其“龙虎地”恰如其分。结尾用青山闪后“我”朝前的对比法，体现出曲家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向背，更是精神层面“我来也”的豪气和追求进步的心态。郭顺敏的《【正宫·双鸳鸯】依导师南广勋先生韵试写乘高铁去常州（通韵）》“跨银鞍，不需鞭，千里行程小半天。到了常州芦荡去，江东才俊候着咱”。同是抒情，南广勋先生是面对祖国大好河山的一腔豪情，而郭顺敏却是即将会见江东才俊的喜悦心情。这是与其身份相称的。前者作为导师，推广指导散曲创作，信心十足，且富有成效。后者作为弟子，到常州接受导师教诲，与同仁进行交流，其荣幸之情溢于言表。同样写速度，南广勋先生笔下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而郭顺敏却是用“跨”“不”“小”等动词、副词和形容词刻画了比李白“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速度还要快的等闲心情。

地域特色

南广勋先生的散曲有京味，描写出北京的风土人情，特别是草根阶层的喜怒哀乐。其弟子郭顺敏的散曲具有潍坊特色的鲁味，有山东人的忠厚直爽和多情重义。

北京潍坊各有名吃，但在描写这些名吃时，南广勋先生和郭顺敏却有不同的表现手法。前者往往表现在名吃的制作和享用中，而后者则往往表现在符合名吃特点、彰显潍坊精神的抒情中。

《【中吕·满庭芳】街头卖“白水羊头”者》：“圆砧布单，独轮车小，十字街边。飞刀快手薄薄片，边儿整条儿宽。白如玉、香酥脆散，滑似绸、云覆鳞蟠。灯前站，喜眉笑眼，牛角撒椒盐”。先生自注：吃白水羊头只蘸椒盐，椒盐装在黄牛角中。在南广勋先生笔下旧时工匠形象生动，摆设及交通工具简单，便于流动设摊。选点在“十字街边”是最佳选择。这里是四通八达、人员聚集之地。再看工匠技艺，“快”与“薄”是一对矛盾，但在工匠手中却将两者在统一中变成了艺术作品：有形、有色、有香，有通感。作为工匠，对待工作，不是被动应付，而是艺术享受。“喜眉笑眼”，刻画出旧京华草根不乏现代意义的工匠精神和乐观的生活态度。郭顺敏《【中吕·山坡羊】趣写宝烨牌“潍坊萝卜皮”咸菜（通韵）》：“平常生意，十足人气，轻松狂赚千分利。嗅商机，用神机，天扔馅饼砸金币，一袋’潍坊萝卜皮’。闻，馋煞你；吃，香煞你”。郭顺敏刻画潍坊萝卜皮不是像南先生一样，把“白水羊头”的介绍放到街头卖货者的形象刻画中，而是从经济价值入手，用惊人的赢利数字，彰显其价值。特别是结尾用馋煞你,香煞你,体现了潍坊人对家乡的独有的热爱与自豪。

南广勋先生和郭顺敏表现手法也有一致之时，然而地域特点的烙印却分明体现在作品中。《吃炒肝儿》：“肝肠儿参半，色泽红艳，匀勾芡粉生拍蒜。味儿浓鲜，逗馋涎，无需匙箸来添乱。佛手朝天托着碗。吸溜，喝一点；吸溜，喝一点”。此曲对炒肝既有制作，又有品尝。读到结尾处，随着“吸溜”“吸溜”使人不由地流口水，恨不得也来它一碗。因为形、色、味俱全的炒肝实在太诱人了。郭顺敏的《【正宫·塞鸿秋】潍坊张吉祥花椒肉火烧（通韵）》：“新媒央视经常报，老街东面头一号。长叉红火贴边烙，花椒精肉浓香绕。出炉草纸托，下嘴双唇翘，当心烫你仨燎泡。”此曲像导师一样，既有制作，又有品尝。北京作为首都，名吃被央视报道习以为常，但作为地级市潍坊的名吃被央视报道，那就非同小可。潍坊张吉祥花椒肉火烧的名气不仅以央视常报作支撑，更是有自己独特的制作方式，读到“花椒精肉浓香绕”时，也不由地流口水，但心急吃不得惹热火烧。北京人的“吸溜”是悠闲的，潍坊人的“当心烫你仨燎泡”是经验之谈。潍坊火烧趁热吃味道鲜美，但一些潍坊人急着吃了火烧去赶路，去工作，往往烫起燎泡。

散曲的地域特色，不仅仅是个地理概念，更是一个心理概念。地理概念作为形成曲家审美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长期的人生履历中，已作为一种无意识积淀于曲家的心灵深处，“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就像北京人的首都意识和各省市自治区的地域意识，会通过言谈举止，自然流露出来。因此，看曲家的地域特点，不要仅仅看他写了哪些地域情景，更重要的是看他用哪个地域的审美眼光去看待那些景物。郭顺敏的《【中吕·山坡羊】潍坊萝卜（通韵）》：“南人嫌辣，潍人不怕，清肠顺气传佳话。大西瓜，小银瓜，通通排在萝卜下。一晌茶席吃了俩。夫，也爱它；妻，也爱它”。吃萝卜喝茶是潍坊人的生活习惯。郭顺敏是潍坊人，其笔下的潍坊萝卜一句“潍人不怕”就把山东大汉的秉性彰显出来。曲家运用比较法，先是潍人与南人的胆量比较，为潍坊萝卜造势。再是将潍坊萝卜与令人喜爱的大西瓜、小银瓜比较，体现潍坊萝卜的质量。这对爱潍坊萝卜的夫妻竟“一晌茶席吃了俩”,颇有“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味道。南广勋先生的《【中吕·山坡羊】潍坊萝卜》贴着潍坊标签，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风味：“人间尤物，潍坊萝卜，修身短颈圆圆的肚。绿呼呼，胖嘟嘟，削皮就像扒衣裤。吃到口中甜又酥。任是瓜，也不如；梨，也不如”。（潍坊友人送来萝卜，甚是好吃，喜改旧作以记之。）潍坊萝卜在北京是稀罕物。在南先生笔下的潍坊萝卜，倒像是北京名吃，同时体现出北京人海纳百川的审美胸襟。在郭顺敏笔下，潍坊萝卜是潍坊人精神的象征，而在南广勋先生笔下却是珍奇物品，像天真可爱的小娃娃。导师与弟子描写潍坊萝卜先是殊途，用各自的方法刻画，而终于同归，用比较法使得潍坊萝卜胜出。

南广勋先生还写了一首《【双调·水仙子】戏写潍坊萝卜》更体现出北京人对潍坊萝卜的审美态度：“潍坊萝卜莫削皮，脆爽多汁赛过梨。嚼来不费腮帮力，听声象促织。问为何带土粘泥？早晨刚拔掉，清洗来不及，先挤上高铁飞机”。这里，南先生对潍坊萝卜的审美不仅使用味觉“脆爽多汁赛过梨”，而且动用听觉“听声象促织”，并用“嚼来不费腮帮力”进一步体验“脆爽”，甚至连“带土粘泥”，都有一连串美好的理由。在这方面，郭顺敏没有像导师一样进一步刻画，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同是欣赏红叶，南广勋先生和郭顺敏眼中的北京西山红叶和临朐石门坊红叶是不同的。南广勋先生的《【双调·水仙子】霜降日西山赏秋叶》：“白云淡淡日彤彤，秋草经霜软似绒。枫栌已为时节动，轻寒色便浓。恰似结彩悬灯，高一处，低几丛，血紫猩红。”枫栌红叶美的形象，通过“高一处，低几层”的等级体现出来。北京的文化是兼容的，官方体制文化、知识分子文化和民间民俗文化多层共生和谐相处。这种多层和谐美已积淀为南广勋先生心灵深处的无意识。因此，他欣赏西山红叶发现层次美也就顺理成章。郭顺敏的《【中吕·山坡羊】秋临石门坊（新韵）》又是另一个样子：“红红的叶，喳喳的鹊，约咱来逛神仙界。看云歇，放梯接，枫栌惹火金十月。快把秋山烧透咧。风，小一些；村，远一些。”郭顺敏是潍坊诗词学会会长，提高团队整体水平，奋力打造潍坊诗群既是她的工作思路，也是积淀在心灵中的无意识。因此，她在欣赏到石门坊红叶时，看到的是整体火焰般的激情，一种积极向上的整体力量。

幽默表达

幽默，是南广勋先生和弟子郭顺敏表达情感的共同特点，但具体表达方式却不同：南广勋先生的幽默偏于生动叙事，而郭顺敏的幽默偏于真挚抒情。

祝寿本是庄重之事，而导师、弟子却是少庄重而多幽默。南广勋先生的《【正宫·塞鸿秋】贱诞自寿》：“七十二岁不年少，抽烟喝酒当服药。本应地府消名号，老爹挡路不腾道。遥望独木桥，摇手微微笑，阴间不要阳间要。”南先生的散曲往往是押韵的微型小说。此曲开端就打破常规思维，具有荒唐怪诞、出人意料而又意味深长的幽默特点，抽烟喝酒本是对健康有害，而在南先生笔下却是“当服药”。接着又一出人意料之事，本应消号，却遇老爹挡道。由此导出第三个出人意料：对神话传说中象征通向死亡的独木桥，不仅不望而生畏，反而“微微笑”，体现出南广勋先生乐观的人生态度。郭顺敏的《【正宫·塞鸿秋】次韵南广勋会长《贱诞自寿》恭祝先生寿诞快乐》：“娱亲总忘谁年少，逗人悄下迷魂药。’煽风点火’头一号，趋俗尚趣开新道。文星照寿桥，苦乐当调笑，学生这礼别不要”。郭顺敏的散曲具有浓郁的抒情意味。如果说南广勋先生自称“贱”，具有幽默特色。而郭顺敏对导师的寿诞报之以“恭”，同样具有幽默特色。尽管形式不同，但弟子还是得到了先生的真传。“迷魂药”本来是有害之物，但比喻“逗人”却极大地显示了导师的艺术感染力。“煽风点火”比逗人更进一步，本是贬义词，但用来“开新道”更显示其不凡的感召能力。同谈“不要”，但导师弟子情趣不同。南广勋先生的“阴间不要阳间要”的幽默，是赚了便宜卖乖，郭顺敏的幽默却是对导师一本正经的真诚祝福。

孝敬父母，不孝子女看到的是烦心，而孝顺子女悟到的却是幽默。南广勋《【双调·水仙子】伺候骨折的老父亲》：“斑衣莱子做三陪，便器溲壶我怕谁？明明很累说不累，体苗条衣渐肥。方哄得闭目垂眉，刚说去，又叫回，嘱咐我闭户防贼。”此曲在一波三折的情节推进中孝子形象和慈父形象得以树立起来。“斑衣莱子”是古戏曲中的孝子形象，“三陪”是现代词汇，“我怕谁”掷地有声。三个亦庄亦谐亦勇的意象为散曲开端，体现出儿子对老子的孝心之诚，孝行之笃。在故事发展中累说不累、衣肥体瘦。而父亲却是因患老年痴呆症神经错乱，难以成眠，不断摆事，令人难堪，简直没救了。然而一句“防贼”，使我们看到在荒谬的外表里却是对孩子对家庭的爱与责任，一个慈父形象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展现出来，使人在肃然起敬中感到幽默的存在。郭顺敏《【中吕·山坡羊】先生下班回家了（通韵）》：“客厅一站，拖鞋一换，’小儿来了’拖腔念。坐床边，手相牵，娱亲段子天天练：凑到怀中求打脸。娘，使劲点；儿，打不扁。”郭顺敏自注：我和先生曾经赡养侍奉患老年痴呆瘫痪在床的婆母近八年。天下孝子的孝心是一样的，但行孝的方式却各有各的不同。与南广勋先生笔下孝子行孝较长的时间跨度不同，郭顺敏笔下却是选取最激动人心的瞬间：求娘打脸。同样是叙事，与南广勋先生出人意料的结尾不同，前面做足功夫，结尾水到渠成。在叙事中体现的人物性格不同：前者是任劳任怨，有一股韧性。后者却是撒娇求爱，是老莱子戏彩娱亲不乏幽默的当代版，特别是开头“一站”“亦唤”，干净利索，隐见深入骨髓的军人作风。

打呼噜是令人生厌的，可在南广勋先生和郭顺敏笔下各以自己的面貌妙趣横生。南广勋先生的《【正宫·塞鸿秋】今天没呼噜，老婆说——》“平时恨你齁声大，惊天动地如雷炸，窗前震倒葡萄架，村头震垮拦河坝。今天没了声，闭眼横床榻，房中静得人直怕”。此曲以男子汉的气魄用夸张的手法写了老妻的呼噜，先是威力巨大，后是静得可怕，然在感情大起大落中大爱伏焉。受导师启发郭顺敏写了《【中吕·山坡羊】夫君打鼾戏笔（通韵）》：“笛儿一霎，蝉儿一霎，天边美月帘中挂。梦开花，落谁家？群蛙戏柳原声画。无赖春光风纵马。急，也任它；闲，也任它。”这里郭顺敏以女性的温柔把丈夫的呼噜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笛在地，蝉在树，月在天，在空间上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帘中挂”。这景物空间的变化是与呼噜声调的变化相适应的。正因为有爱，才把这令人讨厌的呼噜声变得如此美妙。南广勋先生《【双调·水仙子】雪夜失眠》：“琼花落地静无声，人在高唐也梦不成。东床坦腹翻烧饼，盼天明天不明。看老妻虎卧龙横：打呼噜学优雅，练拳脚摆造型，一宿没停。”可能是受到弟子的启发，曲中对妻子的呼噜不再威力外溢，呼噜影响所及仅限于床上；不再以力度取胜，而已“造型”夺人。格调尽管相对于前篇显得“温柔”，但男子汉气魄仍寓其中。整个散曲既有典故，又有口语，在情理与怪诞、高雅与粗俗的既矛盾又谐和中使人产生会心的一笑。男女幽会的高唐美梦被老妻时起时伏的呼噜打得做不成了。“东床坦腹”本是王羲之的典故，与“翻烧饼”连用，写尽听老妻呼噜转辗反侧难以入睡之窘态。老妻的呼噜既有既有“虎卧龙横”的霸气，又有“学优雅”的温柔，更有“摆造型”的认真执着。这里没有对老妻的嫌弃，有的是表象后面隐藏的深深的爱情。对自己另一半的深深地爱，导师与弟子是一致的。

中国北方的“二大爷”，是界于尊重与贬低之间具有幽默色彩的角色。南广勋先生的《【中吕·山坡羊】京城二大爷形状之梦里听戏》：“名角儿全到，难求一票，多亏儿子挖门道。眼儿不瞧，扇儿不摇，低头打板儿咪咪笑。唱到褃节儿一叫好，得，天亮了。嘿，没戏了”。戏迷京城二大爷在现实中不能实现的却借助梦境得以实现，且把这梦写得波澜起伏。名角全到，吊人胃口，谁不想看，却遇到难题，一票难求。何人解难？多亏儿子，本来没门道，却用一个动词“挖”显示出儿子非凡的本领。进了场该好好看戏了，非也，用耳听。又是“眯眯笑”，又是“一叫好”，进入艺术欣赏的最佳境界。可好景不长，天亮梦醒戏没，只有一声叹息。郭顺敏的《【正宫·醉太平】初冬戏写潍坊二大爷（通韵）》：“萝卜地瓜，卧室沙发，翻书制曲仰八叉，权钱不拿。陈抟借了神仙榻，天公递过葫芦把，雪花泡好武夷茶。呼噜去哪？”潍坊二大爷，没有京城二大爷的故事情节，有的是浪漫主义的抒情。南广勋先生写京城二大爷只写他戏迷的一面，而郭顺敏笔下的潍坊二大爷却是写他从艺术爱好到高尚的道德品质和潇洒的人生态度。南广勋先生的结尾出人意料，颇有情趣，而郭顺敏的结尾却是水到渠成，另一种情趣。潍坊二大爷有神仙、天公、雪花送的床、酒、茶相助，没有呼噜的位置了也在情理之中。

老龙湾，原名熏冶水为省级风景区，有“北国之江南”之称。位于临朐县城南12.5公里处的冶源镇前，海浮山北麓。系地下泉水涌出地表汇集而成。南广勋先生的《【双调·水仙子】临朐老龙湾竹林的鸟儿》：“钻天入地任翻飞，我是鸟人我怕谁！矢遗落似天花坠，只当施化肥。拍翅膀如响惊雷：倏地烟霞散，倏地云雾归，相伴相随。”读此曲使我们不由地想起近几年名声大噪的一句话:我是流氓我怕谁！现在体现到鸟儿身上，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临朐老龙湾对鸟儿保护的力度。如干巴巴说力度，会缺乏艺术感染力，但这么一化用，使得鸟儿有“指导思想”:“我怕谁”？有“行为规范”:如天花，如施肥，如惊雷，又是散，又是归，无论怎以折腾，与人“相伴相随””。因此，此曲真正的“惊雷”是结尾，使人对保护鸟的认识更上一层楼。郭顺敏《【双调·水仙子】过老龙湾天然淡竹林（通韵）》：“泉林滴翠鸟啾啾，弄痒诗人一副喉。天生竹淡人依旧，相闻同气求。似鱼儿自在闲游，清灵曲，春画轴，比比谁㔚！”曲家自注：㔚，kou二声，潍坊方言，形容“厉害”。导师善幽默，弟子得真传。林翠鸟鸣，诗人喉痒，要放声歌唱这美好景象。按常规，曲家以笔传情，现在看来只用笔不足以完整地表达感情，又动之一口，可见景色之美无以复加。在这天然竹林中，既有人们自由自在的审美，又有歌手和画家的比赛，看谁更能体现这美的韵律。

由上述可知，正如鲁迅先生曾说过的，凡是已有定评的大作家，他们的作品，全部就说明着应该怎样写。南广勋先生正是以自己体现着生活底蕴的鲜活的艺术形象，对弟子郭顺敏进行现身创作教育。郭顺敏也没有辜负导师期望，将导师的教诲入脑入心，感悟生活，不仅自己写出一篇篇具有自己风格的散曲佳作，而且在潍坊市组建了一支相当规模的散曲创作队伍，并取得了丰硕的创作成果，成为曲坛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