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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海生态散文诗选

朱鹮

莫非它们将承受所有鸟类的不幸——似乎注定将从这个星球上无声地消失。

然而它们又是幸运之鸟,最后的七只竟然被秦岭南麓的灌木丛和溪流掩藏。在这里,鸟的眼神与人的目光有了一次奇妙的相遇、对视,或者说彼此像星星一样发现和照亮。那个北方的夜晚,正北方的北斗七星冉冉升起,意外地为迷途的探寻者做了一次导航。

虽然不能挽回所有鸟儿的命运,就像一艘独木舟无法拦住从天而下的洪流。然而,从一只最为柔弱的被遗弃的朱鹮开始,它演绎的不是孩子的童话,也不是古老的神话传说,而是打开了一篇现代版寓言:一条林中小路把人和鸟的希望联结到一起,成为这个世界的可能。

在洋县八里关乡大店村姚家沟的一片丛林,放飞的不是《圣经》里那只衔着橄榄枝的白鸽,而是一位中国人刘荫增和他的伙伴与朱鹮结缘的故事。它也不是人类拯救鸟类的那些宏大叙事,而是关于一声鸟鸣和一个人的心灵怎样能够在大地上呼唤和回应。

当人们在水边看到一只朱鹮,它正用长喙不断啄取从颈部分泌的灰色素,涂抹到头、颈、背和两翅羽毛上,瞬间变成了灰黑色的。这奇怪的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你说联想到了悲剧和夜晚。

就在人们恍惚迷惑的时候,那只朱鹮振翅飞动,千百只朱鹮飞起来了……你抬起头,惊异地发现它们的羽毛竟然呈现出了梦幻般的粉红色,像空中一片一片粉色的云。

始兴

从一声鸟的鸣叫开始,墨江在浓绿的树影里吟唱,围楼也把藏在古井深处的秘密敞开在晨光里,哦,最早的桃花开了。

从一朵桃花的喉咙开始,它说的话被山风发到了车八岭的“朋友圈”,鸟兽、蛇虫们纷纷转发,仿佛一夜间所有山岭的花都开了。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你从五颜六色的花朵中听出了各种不同的音调、节奏,和心潮的跌宕起伏。

从此开始,一年的春天,也是一生的春天。在始兴,注定有一次相遇,就像我遇见了你,就像你在丛林深处遇到了小灵猫、黄腹角雉、豹猫、红喉歌鸲、红嘴相思鸟……

始兴,你从一个名词里读出了动词,我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了泉水的源头。于是,我和一只红胸鸟站在一起,对着墨江水发出第一声嘹亮的鸣叫。

溱湖梦

溱湖很近,近到只有一个梦的距离。今夜,我是一只湿地上的麋鹿,风一样奔跑,回到水的源头。

从梦中醒来,溱湖很远,就像隔开你和故园的光阴。

因为湿地,人心亦会潮湿。湿地上的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一滴眼泪提前落下。

这是秋日的黄昏,面对湖水的碧波,从吹拂的清风中你嗅到簖蟹、银鱼的气息,也听到了呦呦鹿鸣。

这渐浓的夜色,包容了所有自然的色彩和语言。在夜色巨大的布幕上,过去的时间纷纷浮现,你看到了童年,看到了无数消逝的容颜。

“回来吧!”——恍惚母亲的呼唤,穿越悠长的岁月,在湖面上回荡……

鹿王标本

湖上的风吹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它从陈列馆的玻璃罩中唤醒。

鹿王醒来,重新抖擞棕黄色的皮毛,用犄角挑开沙场争雄的大幕。两团野火,在草地上奔跑窜动,瞬间便把荒凉的时光点燃。

然而,这仅是一个幻觉。曾经的王,燃烧的烈焰,早已在一个血色黄昏熄灭,留下无边的苍茫和寂静。

英雄末路,是一种无法回避的命运。

湿地上的芦苇起伏,回声四起。当新的鹿王被欢呼声抬起,夕阳如最后一滴眼泪落下。

湖上的风吹开一层层变幻的彩云,一只只麋鹿奔向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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