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广场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9期内容

夜晚来临，星星在天空中探着头，喜形于色地望向人间。听得小区附近广场上隐约传来锣鼓和唢呐声，于是心里长草，步出屋门。

我居住的地方，就在城区的文化广场街道对面，出小区向后转过马路，5分钟就到了广场。夏天这里人头攒动，遛弯的、扭秧歌的、跳舞的、健步走的，小孩子夹在其中跑来窜去，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我不扭秧歌，但喜欢站在旁边看，更确切地说是看打鼓旁边那个男人吹唢呐。男人四十多岁，高高的个子，匀称的体形，粗糙的方脸。他端着唢呐，手指在几个音孔上穿梭流动，半仰头鼓着腮，一边陶醉地狠劲吹，一边用右脚掌在地上有节奏地踏击。他不看旁边敲鼓的人，也不看眼前扭秧歌的人，更不看四周围观的人，只是一股劲儿对着天空吹。只见他不断变换着曲子，一首接着一首：秧歌曲、军乐曲、通俗歌曲，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小桥流水时而江河奔腾……再看那些扭秧歌的男女，踩着鼓点和他的唢呐伴奏，投入地扭着，个个脸上充满欢乐的神情。他的吹奏，舒畅地沁入到我的心脾，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家乡的村庄、房舍和周围连绵起伏的大山、九曲回肠的小河，以及广阔无垠的田野、长势喜人的庄稼……我听得如醉如痴。

我猜测这个唢呐手一定是哪个文艺团体的，不然怎么吹得如此娴熟、富有情感呢？广场上共有3个秧歌群，大概就是因为其中一个群有这个男人的唢呐助兴，所以人最多，而且还不断有新人加入进来。

当又一个夜晚来临时，我再次来到了广场。刚走近那个秧歌群，就听见前方传来二胡的演奏声，这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声音。二胡通常是要坐着拉的，不大适合在这样的活动中演奏，是什么人来到广场上拉二胡呢？我循着声音走过去。

在熙攘的人流中搜寻着，我看见一个年近50的男人，正站在博物馆门前的台阶上拉着二胡——他的二胡上拴着一根细绳，吊在男人的肩上。灯光下，他闭着眼睛，似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好像盲人一样神态陶醉，边拉边在原地转着圈跳舞，他的舞姿也简单得很，但配上二胡的曲调，竟有了一种娱乐的快感。扭秧歌的人依然投入地扭着，几乎没什么人去注意伴奏者。所以在我看来，这个男人的演奏，主观是为了他自己。

就在男人正拉得起劲时，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干干瘦瘦的姑娘，提着个长形大包站在了他的旁边。我看到她附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男人站定，听完后睁开眼睛，朝姑娘点了点头。接着，那姑娘从长形包里拿出一个唢呐，对着男人的二胡试吹几下，调好音，跟着他变换的二胡曲子吹了起来。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吹、拉相得益彰，在夜色里鼎沸的人群中，清晰、流畅、高亢的音律，昂扬而动人心弦的曲调，令我大为惊讶。就这样，我在两个秧歌群之间来回穿梭，听唢呐是一种享受，看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吹拉，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都似在诉说着一种经历，表达着一种追求，释放着积聚心里的酸甜苦辣……

夜深了，人们渐渐散去。我也离开广场，随着人流往家走。身后高亢的唢呐声、悠扬的二胡声都已消失了，而我脑海中仍在回旋的曲调却更加嘹亮起来，撩拨着心中的潮水起伏、翻卷。广场上免费的音乐专场，让这夜晚显得更加美好，人们也更加快乐和幸福。

原标题：《夜晚的广场》

作者：吕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