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杂技团

我的印象里，杂技团只来过我们村一次。就在村东街那个十字街口（这里最容易聚集人，视野也最开阔），杂技团摆开了阵势，开始表演他们的杂技。大概有不到十个杂技表演者，每个人都会展示自己的拿手杂技，当然一个杂技，往往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还需要有人打配合。我记得有这样的杂技——

一个男人光着上身，裸露出脊背，躺在一大片玻璃碴上滚动。还要继续加大难度，让另一个人把一只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这只脚还要继续向下用力。最后还要完全站在表演者的身上，以给下面那个表演者最大的压力。

当时看表演，年纪很小，觉得很可怕，表演者竟没事，就又转而觉得很厉害。等上学学物理，知道了压力和压强，这时候才想到，那个杂技表演，铺了很多碎玻璃，看似可怕，其实并不然。如果只留一块竖立起来的玻璃，让表演者用肉身压下去，那才是真的可怕。除非他真的练就了金刚罩铁布衫，有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之身。但这样的绝技仅仅是武侠故事里的，人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还有胸口碎大石。这是一提杂技就会想到的。看起来很有视觉冲击力。小时候看一定觉得很震撼。毕竟那么大的石头压在人身上，又抡起那么大的锤子敲下去。躺在下面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呀。还是等上了学，知道了质量、加速度和惯性，才明白看似惊人，其实没那么了不起。还是看起来唬人而已。

那杂技都是唬人的骗人的把戏？当然不是。杂技有那么多，一定有真本事。听说杂技演员需要从小就培养，许多杂技从小就开始训练，方能练好。我们河北有一个杂技之乡，吴桥，就靠杂技出名。怎么可能都是唬人的。有些真本事，比如耍大刀，比如顶碗，比如抖空竹，这些如果不练，可表演不来。

还有一次是去了邻村。是在过年的一个晚上，因为我记得，那时点起了天灯，一到过年，电线杆上挂起了度数很高、光线穿透力很强的大灯，都会亮起来，通宵不息，就把整个村子照得明亮起来了。整个一年，只有在过年时，村里才点天灯。也就是只有过年时，整个村庄才会明亮起来，即使是在晚上也是明亮的。那个杂技团要小一些，他们表演了什么节目，我是一个都不记得。只记得他们是被包围住了。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们。

来我们村那个杂技团，表演完杂技，当晚没有走，而是留宿在我们村。哈，就在我家附近。我家附近有个新盖的毛胚房，房子盖好了，人去城里打工，就留下一座没有装修的空房子。杂技团夜里就在空房子里。还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们去空房子里，见地上铺了些麦秸，想他们夜里就是在麦秸上睡的。还有烟头，空啤酒瓶子，遗留下来的扑克牌。也就是说，他们表演完，来到这里，没有急着睡觉，而是抽烟，喝啤酒，玩扑克牌。也许他们一夜没睡，而是坐在麦秸上玩了一晚上。等天一亮，或还未亮，他们就走了。

走去哪里？去下一个村子，继续表演杂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