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谋篇布局之——

               构 思 法（二）

 

 

     在构思法（一）中，我们谈了构思的一般知识和构思四个阶段中的孕育酝酿和艺术思维两个阶段。在这里，我们紧承其后，来谈谈构思中的寻找契机、引爆成熟等有关问题。

    

     寻找契机，也就是寻找构思的契机。它在整个构思过程中是使构思向明朗、成熟转化的关键，它可以是某些事件、细节、物品，也可以是某种意想，特殊的艺术技艺等等。它并不是一次性的，在构思过程中，它起着催化剂的作用，可使作品的构思不断出现新的局面和新的飞跃。在构思的第一和第二阶段中，它起着“触媒”的作用，可使作者头脑中“受孕”的初念萌动起来，使作者对大脑中储存的材料或形象显现出来，进而有了统觉，形成写作动机。在构思的第三阶段，构思契机沿着构思线索移动，成为情节发展的链接、人物转变的枢纽，思想感情的爆发点，起到加速或延缓情节的展开和人物性格的变化及深化主题的作用。

 

     由此可见，构思契机存在于整个构思过程中。要寻找出这种契机，必须在构思的过程中，从构思契机容易出现的地方去找。我们知道，构思契机有着“触媒”的作用，有使“初念”萌动的作用，又有使“统觉”形成的作用，还有沿着思路、线索移动和深化主题的作用。因此，我们只有先搞清楚什么是“触媒”、什么是“初念”、什么是“统觉”……等问题，才有可能把握住构思契机这个充满灵性的东西。

 

     什么是触媒呢？它是触发作者产生灵感和创作冲动的媒介。它经常是某件事、某个物品、也可以是某种观念、某种意象，“甚至于只是到了一个新地方或旧地重游”（王汶石《答‘文学知识’编辑部问》），或者是书刊中的某段文字等等。文学创作中的触媒，如同化学中的催化剂。作家在生活阅历中，积累了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的人和事，经验和积累了各种感情，产生和积累了丰富的生活思想，……它们象燃料似地保存在作家的记忆里、感情里和意识中，就象是石油贮存在仓库里一样”（同上）。这时，若遇到触媒的刺激和启发，就象一支擦亮的火柴投入油库里，一切需要的记忆都燃烧起来，一切细节都忽然发亮，互不相联的事物，都在一条红线上联系起来，分散在各处的生活细节，向一个焦点凝聚，按一定的指向进行新的组合，从而使作家产生强烈的创作冲动。所以说，触媒不是某一固定的物事，可能是甲也可能是乙，还有可能是丙丁。要发现哪一样事物触发了自己，必须在构思中把握。一般地说，能使初念萌发的东西可能就是触媒。

 

     什么是初念呢？它是客观事物给作者的第一印象。它常常是事物最富有特征的部分，容易激发作者心中感情的波动和深切的体验。由于初念不带任何面具，没有丝毫遮掩，其表现形式是质朴、生动、新鲜的，能够反映事物的本来面目，所以它具有特殊的写作价值。冰心《写作经验琐谈》：“根据我的经验，就是从‘初念’下手，就是写你的头一个感觉。”第一印象往往非常强烈，令人难忘。所以初念有利于在作品中写出作者有独特体会的新鲜的东西。但有些初念，虽然印象深刻，由于没有触媒的引发，很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淡忘掉，如果在未淡忘之前，由某一偶然的物事触发了它，使它重新在作者的头脑中引发、滚动、燃烧，作者又能及时地抓住它，并经过酝酿构思，就会形成统觉，有了明确的写作动机和方向。因此，初念通常是创作的契机。

 

      什么是统觉呢？它是艺术构思中由某事物引起作者对已有知识、经验及情感或一种初念的联系和融合，并在此基础上加深对某事物的理解和认识的一种思维现象。在任何特定的艺术构思中，都有可能，而且有必要动用一切已有的、用得上的认识成果（包括表象性的和思维性的），使构思在深入反映客观世界上，卓有成效。统觉就是这样从纵深方面显示出大脑活动的整体性。通过它，不仅可以加深作者对事物的认识，发现事物本身所具有的未曾被认识的新意义，而且可以使作者将一切已感知的有关事物，或者集合起来，形成一个磁力的核心，从而沿着既定走向，滚雪球般地滚动下去越滚越大，形成一个充实的整体；或者是串连起来，就象彩线串珠一般，将一些零散的材料牵挂在构思线索上，沿着思路延伸，形成有机的艺术链。这时，构思就逐渐明朗起来，向成熟的方面接近了一大步。

 

     这里所说的构思线索，是指在构思作品的过程中，将全部材料（统觉所引发的）依据表现主题和塑造形象的需要而穿结在一起的脉络。运用这一线索，可以把作者构思中逐渐明朗起来的内容片断、情节段落联结、贯穿起来，组成一个完整、和谐、统一的有机整体。构思线索在构思中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但是它一般不独立存在，往往是随着统觉的显示，才和构思的思路一起出现，并作用于构思，使构思由最初的朦胧的一种意念，随着思路而自觉不自觉地发展，逐渐形成并明朗化。

 

      构思思路在作品中就是作者思维活动的进程。最初，作者还能自觉地驾驭着思路，但到了统觉全部显示，各种材料、情节不仅鲜亮，而且成了有生命的活物，自己按照事物的内部特有的联系组合在一起后，作者就不能自觉地去驾驭了，思路就会不自觉地顺着事物间特有的联系去运动。这时，思路的作用，就是使这些事物间的联系更具有条理性、逻辑性，更加紧密和牢固。同时，还会使他们的特征和作用也更加明显地体现出来。这样，思路的活动线路和进程，就基本确定下来。如用文字把它反映出来的话，就成了文章的结构。因此，可以这样肯定地说：思路清晰明白了，结构也就清晰明白了；思路越清晰，结构越紧凑。至此，全部构思就已经走向成熟，就需要抓住战机，及时引爆，抓住触发思路的由头和契机，顺着构思线索和思路，把文章写出来。这样写出来的文章，条理清楚，结构自然天成。

 

      由上所述，可知构思的契机不是一定的事物，也不可能是单一的物事。在触媒中有契机，在初念中有契机，在统觉中也有契机，在构思线索和思路中还有契机。契机不是一次性作用的。有大契机，也有小契机。寻找契机，就是既要找到小的契机，也要抓住大的契机。小的契机可以推动情节和思路的发展。大的契机可促使构思走向成熟。而大的契机往往在构思接近成熟阶段才出现，它可能是全部材料升华发热起爆的关键，是深化主题的结穴，是点铁成金的佐料。

 

     构思契机如此重要，创作者在创作时，理所当然地会去寻找它。但它的产生却依赖于作者本人。它和作者对客观事物的深刻感受和理解是分不开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把它看作是作者对生活思考的结果。构思契机看上去是外界事物对作者的触动，带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它的存在和产生都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和必然性，是由作的主观条件，特别是深厚的生活积累所决定的。作者的主观认识越深，生活积累越厚，遇到触媒的机会就越多，初念的萌发就越快越频，统觉产生的前提条件就越充分，构思线索就越密集有力，思路就越活跃。客观因素与作者主观因素相契合而引起的创作活动的突破口就越易找到，且突破口就越大，甚至，有时会有“天赐于我”的灵感、妙契突然出现。

 

      因此，寻找契机，往往是因题、因人、因势而异，因生活积累、思想认识和写作功夫的不同而异，因各部分成熟程度的不同而异。在寻找契机时，有的人会快些，往往是由触媒到初念时，就找到了真正的引爆契机；而有的人就可能慢点，往往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之处，不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发现。就是费了半天劲，下了好多功夫，“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过不论是快，还是慢，只要用心去找，就有可能找到。不管它是在头、在尾，还是在腰，一旦找到它，就要牢牢抓住。抓住了它，构思就能走向成熟、成功。如果你没有找到它，一方面说明你的构思还不够成熟，另一方面也等于暗示你那稍纵即逝的思想火花、灵感、契机，可能已被你不留神给错过了。到这时，明智的办法是先停下来。既然“燃点”已过，契机已失，就等等看，也许会有新的触媒来引发。那时再重新构思。否则，如果硬要再找下去可能会使构思陷入死胡同。不仅思路失落了，原来应有的敏捷灵活性、结构线索也会因之而呆板、终断，没有了生气。

 

     引爆成熟，是构思的最后阶段。构思经过第一阶段的孕育酝酿，已解决了写什么和怎样写的问题，等于是解决了确定题目、审辩题目、立意和明确主题等问题。再经过第二阶段的艺术思维，就将怎样写的具体问题，诸如材料、情节、人物、技巧等要素的挖掘、整理、分析、选择等，进行了一一斟酌推敲。如是经过第三阶段的寻找契机，就可将构思的关键，即契机和突破口找到。至此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已充分就绪到位，使思路明确起来，材料也集结并充分预热，发起光来，结构的框架也初具规模，整个构思基本成型。这就象一包已安装好的炸药，只要点燃，就会爆炸，发出灿烂的火花和巨大的威力，使文思的闸门全部打开。但这时还不宜匆匆点火引爆，而是要冷静下来，重新作一番引爆前的检查工作，以确保引爆不出差错。检查的办法就是先将你的思路和结构用简明扼要的语言粗略地写成大纲，然后看看这个大纲是否有毛病，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调整、补充的没有？如确认无疑、无误后，就趁热打铁，果断举火引爆。

 

      引爆后，文思闸门就会全部打开，一切所要运用的材料，就会以不可遏止之势，连续不断地汹涌而出，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就会在材料的波峰浪尖上闪闪发光。这时，作者只要把握契机，抓住由头，就会笔随势走，文随笔生，一泻到底。这样写来，顺顺当当，势如破竹，毫无阻碍，文不加点，一挥而就。至此，方能体会到古人所谓“袖手于前，方能疾书于后”的真谛。

 

     构思法，只是构思时的参考。运用构思法，不可拘泥。写作者在构思时，重要的是要保持头脑清醒，思维活跃。不要迷信古人，也不要被清规戒律束缚住手脚。构思好坏的标准虽有定论，但构思的方法却没有固定的模式。构思受作者世界观和认识水平的支配，具有作者的主观因素和个性色彩。也受其所采用的文章体裁和艺术种类的特殊规律所制约。不同的作者有着不同的构思习惯，不能强求一律。

 

     不过，每个写作者，在构思时，力求达到成功，是不容置疑、值得肯定的。那么，什么样的构思才算真正成功呢？有没有一定的标准呢？回答是肯定的。大体上说来，构思只要符合下列几方面的标准，就算是成功的。至于用什么构思法，则不必争论。须知事物是千差万别的。“条条道路可通天”。何必拘泥于一条路？

 

      一般地说，成功的构思，都应有这样一些特点：严密、深刻、新颖、奇巧、独到、合理等。严密，就是结构严谨，选材严格、思路清晰，表达完整；深刻，就是“开掘要深”，要有蕴含，要反映出事物的本质和特有的客观规律；新颖，就是材料要新，思想观点要新，结构形式要新，语言和表现手法要新，一切皆有新意，不落俗套，让人耳目一新；奇巧，就是要出人意料，发人所未发，用人所未用，见人所未见，出奇制胜；独到，就是要敢于大胆独创，别开生面，别树一帜，具有显明的个性和风格，它和新颖有相似之处，但又有区别，其区别就在一个巧字上，如以质朴现工丽之巧等；独创是要自创一体一说，新是在常规内的新人新事新思想。合理，是要合情合理，令人信服、欣赏、称赞。构思如真能做到上述几点，就会成为构思高手。要想真正掌握构思法，需要反复练习，不断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