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还是“魔高”？

    朋友，你注意过吗？同一条新闻，比如“警察抓罪犯”，有的媒体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的媒体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是“魔高”还是“道高”？

    也许朋友会说，查查词典吧。告诉大家，我查过，查了不止一本，从小词典查到大词典，结果越查越纳闷，越查越糊涂。比如《现代汉语词典》收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词典中说：“原为佛家告诫修行的人警惕外界诱惑的话，意思是修行到一定阶段，就会有魔障干扰破坏而可能前功尽弃。后用来比喻取得一定成就后遇到的障碍会更大，也比喻正义终将战胜邪恶。”释文的最后一句是“也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本词典同时还收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但是，不再作任何解释。另外一本《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处理的方法跟《现代汉语词典》完全一样，甚至解释的文字也是大同小异。只是又加了“道：指正气，魔：指邪气”的括注，并强调这条词语“现多比喻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两本词典的编者，用心可谓良苦。他们都看到了这条词语有两种不同的词形，而且也看到了这条词语现在的基本寓意是指正义战胜邪恶。但是他们坚持要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作为主条，把两条矛盾的词语硬拉在一起。认为词形虽然不同，词义并无二致。为什么从本义可以引申出“正义战胜邪恶”呢？两本词典都没有作任何解释，本义到引申义也没有任何过渡，叫人看了有点莫名其妙。这里分明是“魔”比“道”高，“魔”是“道”的十倍，正义怎么能战胜邪恶呢？

    这种矛盾现象，实际上是工具书落后于群众语言实践的一种表现。追根寻源，这条词语确实原来是佛家对修行者的告诫。“道”指道行，是佛家修行的成果；“魔”即摩罗，是破坏修行的魔障。你心中的“道”高一尺，外界的“魔”高一丈。即可见“道”是无法与“魔”来抗衡的。那怎么办呢？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潜心修炼。只有这样，才能最终修成正果。

知识点

道丨道行[dào héng]，佛家修行的成果

魔丨摩罗[mó luó]，破坏修行的魔障

    后来用来比喻取得一定成就后遇到的障碍会更大，比如梁启超的《说动》一文里就用过：“于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事涉求新，辄生阻力。”你要求新，就会遇到阻力，越往前进阻力越大。这种用法是在原来的词语基础上顺理成章的引申，但并没有改变“道”和“魔”的性质。

    现在用这条词语，想表达的意思却是正义压倒了邪恶，你还能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我觉得不行。正是为了适应这样的一种变化，一种表达需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改造成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是修辞中的一种仿词。比如《人民日报》1952年就有这样的用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各国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坚决行动，完全有可能阻止帝国主义为毁灭人类而准备的新的战争的爆发。”这里的“魔”就是指帝国主义，“道”就是各国爱好和平的人民。杨成武将军曾经写过一篇回忆抗日战争时期冀中斗争的文章，他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粉碎日寇‘驻屯清剿’的斗争中，冀中人民的天才创造——地道战，大显神威。”他也是把“冀中人民”说成是“道”，把日寇说成是“魔”。“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压倒邪恶。这种用法，开始是修辞手法，到后来就逐渐固定成为新的词形。

    我的看法是：过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演化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是两个不同的词语，具有不同的词汇意义。我们在使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时，是劝人要潜心修炼；我们在使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时，是指正义战胜邪恶。词典中把两个词混为一个，用一种词汇意义来解释两条不同的词语，不让人感到混乱才怪呢！

知识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丨劝人要潜心修炼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丨指正义战胜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