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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好诗词文章的基础——文从字顺

如果把句子比喻成一条路,那句子中的每一个字就都是一块铺垫这条路的石头。而文从字顺的句子,就是一条平顺的路。那在什么情况下,这条路才是平顺的呢?回想一下生活中我们走过的各种路,不难发现,如果这条路是用石头铺成的,那合理的把石头铺开,这条路就会是平顺的。即便有些石头很大,有些石头很小,只要能够合理的去使用这些石头,让石头与石头的接触非常的平顺契合,那么整条路就会非常的平顺。

反之,如果去铺路的时候,不考虑石头自身的特点,让石头之间两两契合,蛮横的去铺路,那最终的路,一定坑坑洼洼坎坷难走。在句子来说,铺路中考虑石头自身特点,让石头之间两两契合的铺路之法,就是句子的造句之法。每个石头都是一个字,石头不同,字也不同,石头的契合是从石头的形状大小出发去考虑契合,而字的契合在诗句中则是考虑字的声与义去考虑契合。

石头的形状和大小决定了石头要放在什么情况下使用,而字的发音和意思也决定了字的使用情形。

比如开头用了一块很大的石头,那第二块就不能太小了,不然就会有很大的落差,第一块放了个倒三角形状的石头,第二块就不能放一个圆的方的,要放就要放一个正三角的石头与它互补,这样两块石头铺完之后,才会平稳顺当。而在句子,如果我们开始用了一个月字,那么就不得不去管这个月是月份的月,还会月亮的月。如果是月份,那后面跟着的就是月余、月初、月满、月尾、月半等这些可以和月份搭配的字,而如果是月亮的月,那后面跟着的就是月明、月暗、月缺、月隐、月斜、月低、月高等等这些可以和月亮搭配的字。

字用的妥帖稳当,句子就会妥帖稳当,也就是平稳。很多人看古人评诗,说用字稳,都会有疑问,为什么说用字稳,其实稳就是妥帖得当。就像正三角的石头与倒三角的石头相互严丝合缝的契合,这样两块石头放一起就会很稳。比如写沧浪诗话的严羽,严沧浪评李白“碧云敛海色,流水折江心”这两句,说:颔联写云水卷舒之状,必须“敛”、“折”二字方合,他字不能待也。当知句中自有正法眼,只求其是;好新作怪,皆为野狐。

必须“敛”、“折”二字方合,方合就是方合适。为什么说这两个字方合适呢?因为句子里的碧云海色和流水江心。敛是收敛,折是折断曲折,在字面意思上来说,云是可以收敛的,流水是可以折回的,所以仅从字面本意来说,这两个字跟在碧云流水后面,是完全没问题的。但这两句不止这碧云敛流水折六个字,还有海色与江心这四个字。在敛与折后面,跟着海色与江心,可以不可以呢?

先看敛海色,字面意思,收敛海的颜色,或将海的颜色收敛,主要在说敛色,那色可以敛吗?可以的。敛色,指光色消失。谢灵运 《江妃赋》:“於时升月隐山,落日映屿,收霞敛色,回飊拂渚,每驰情於晨暮,矧良遇之莫叙。”当然,就算不知道谢灵运这个江妃赋,日常也应该听过见过收敛神色,用法是相同的。

再看折江心,字面意思,折断江的中心,江的中心折断,无论是折断江的中心还是江的中心折断,都是在说江折,那江可以折吗?也是可以的。《淮南子·览冥》有“河九折入于海”的句子,这句中的河是黄河的意思,黄河是大河,而大河就是江,所以这句也等于江九折入于海。不说这个,说上学时候,语文书上杜牧《阿房宫赋》里面的“骊山北构而西折”,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也可以看出来,山与潭都是可以折的,以此类推,江河能折,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碧云敛,流水折,敛海色,折江心都没问题,那这两句就算文从字顺,修路修完了吗?不,还有云敛海色与水折江心没有去分析。虽然碧云敛,流水折,敛海色,折江心都没问题,但碧云能不能敛色,流水能不能折江,这还是未知的。

把这组分析完了,这两句是不是文从字顺的检验工作,我们才算完成。而这组又能拆解成云敛海色、水折江心和碧云敛海色、流水折江心两组。说到这里,很多人会有疑问:为什么要把碧云和流水各自分开分析?这个问题大家不妨自己先思考,等我分析了,是不是合自己想的一样。

先来看云敛海色,字面意思:云收敛了海色。云能不能收敛海色呢?我们知道,云是无常的,可以随意变化,虽然一抹云的时候,并不能对天光海色造成影响,但如果云很多,遮天蔽日,这就有一种收敛光色的效果,甚至云气滚滚,黑云压城的时候,还会直接给人一种天地失色的感觉。所以云敛海色,是可以的。

然后再去看水折江心。字面意思,水折在江心。水能不能折在江心呢?我们知道,水也是无常的,可以变化万端,虽然一般情况下,水都是往低处流的,但如果流动的环境并不稳定,那么水就会东流西荡,起起伏伏,不再保持只往低处流的特性。而江中就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环境,虽然大流会有一个方向,但如果起了风,或者大浪撞击了前面的障碍物,又或者江底的地形原因,都会让江流变得复杂,这个时候,流水的方向,就是混乱的,所以流水折在江心是没问题的。而且在视觉上对层层叠叠的水浪还会有一个错觉,明明知道水流的方向,但是看江面波浪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反向流动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也能验证水折江心的用法是合理的。

接下来,就是碧云敛海色与流水折江心的最后分析了。敛与折是不是像严羽严沧浪说的一样,真的如此方合,其他不待,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在开始最终分析之前,我们先来回忆严羽对“碧云敛海色,流水折江心”的评语:颔联写云水卷舒之状,必须“敛”、“折”二字方合,他字不能待也。

严羽说这两句写云水卷舒之状,必须“敛”、“折”二字方合,他字不能待也。意思虽然很直白,但我还是要去说一下他这句话有两个点:

一,写云水卷舒之状;

二,必须“敛”、“折”二字方合,他字不能待也。

先来说一,严羽说这两句是写云水卷舒之状,是不是这样呢?我们看句子,“碧云敛海色,流水折江心”,前一句可能不易想到云卷,但下一句肯定可以想到水舒,最简单的就是流水的流字,单凭这一个字,也能把水流翻卷的样子想到一半,再加上上面我们分析的水折江心,是风浪激撞可以实现的,于是下句的水流翻卷就完全没有任何疑问了。

下句没疑问,那上句呢?上句字面上有些不直观,除了敛字之外,没有像流水的流一样的动词,所以一眼看上去,看不到云翻卷的情形。虽然敛是一个动词,可碧不像流,一点动态都看不到。如果我们把碧换一个可以看到动态的字,比如飞,和云一起组成飞云,整句就是飞云敛海色,这样一看,云翻卷的视觉效果就非常直观了。可是李白却用了一个碧,严羽却也说是云水舒卷,会不会说错了呢?

错没错,先不说,我们再来把碧换一下,换成其他颜色的字,比如红白,是红的话,就是红云敛海色,是白的话就是白云敛海色。换好之后,我们再去看这两句。

我们知道,海的颜色是碧绿色蔚蓝色,云收敛海色之后,云的颜色应该是海的颜色相关的颜色,而无论是红色还是白色,都是很难与之对应,如果用了红白,整个句子就会很反常。反常就不稳当妥帖,所以红白两字就不能用,而碧色与海色是很相近的,所以碧就非常的稳当妥帖。

说到这里,碧字的动态效果就可以看出来了。为什么呢?因为碧云敛海色的碧,在句子中与海色互相照应了,在句子中营造了一种云敛海色而碧的情形。这个情形下,碧就不再是不变的颜色,和静止的颜色,而是一直在不断变深的动态颜色,所以碧云敛海色,虽然用了一个碧,但它的动态却是没有消失的。

这种用法和王维“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两句中的青是一样的。青字也是随着日色越发变青的意思,而不是简单的一个青色而已。日色冷是说日落天黑,日落天黑,青色这种深色就会突出显现。

说完这些,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种分析十分的过度解读,作者当时写的时候,可能根本没这种想法。这么说是没问题的,作者写的时候的确非常可能没有去想这些字之间的关系,但这不等于这些字之间的关系,作者就没有去注重过。这就好像一个把魔方玩的非常好的人,无论你把魔方打多乱,他都能随随便便的去转好。他转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去想自己要去怎么转,比如往左转有多少情形,往右转又有多少可能,或者先转红色,再转蓝色。他所凭借的只是自己练习了千万次之后的习惯和直觉而已。

再比如打篮球,球员在球场投进一个球,他当时非常有可能只是随便的一投,但这随便的一投其实并不随便,因为他在之前不知道投了多少个球,才能让他在这一刻稳稳的将球投进。他凭借的也是之前的练习,这些练习包括力量、动作、时机、手感甚至于自信。同样的,他这一个随便一投的动作,也是之前他练习的力量、动作、时机、手感的集合。大诗人写诗也一样,他在某一句成熟的诗句中的确非常可能没有去想那么多,但他之前的那些对字法句法的学习练习,却无不是真实的。而当他写出一句成熟的诗句之时,固然他可能毫无杂念,只是随口一吐,但这随口的一吐,其实包含了他之前无数日夜对诗句内里的打磨。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白这两句才能经得起我们如此的分析。

说完云水舒卷,再去看第二点——“必须“敛”、“折”二字方合,他字不能待也。”

关于“敛”、“折”二字方合的验证,之前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加上云水舒卷的分析,敛折两个字的方合的论断,可以说已经完全的证实了。至于它字不能待也这半句对敛折二字的强烈肯定,如果仅仅去就这两句分析,是不是其他字不能待,会显得十分的“纸上谈兵”。而如果去穷举,又要花费十足的篇幅去讲,虽然能够更加的清楚,但是对于经过方才我们谈及的这些,已经理解文从字顺含义的人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回到文从字顺上来,无论是开始所讲的石头修路,还是对“碧云敛海色,流水折江心”的分析验证,都是在说造句的时候,要考虑每个字的和谐问题。注意——这里说的是每个字的和谐问题,而不是一两个字之间的和谐问题,比如一句五言诗,就是整个句子五个字之间的和谐问题,而不是第一二个字或者第三四第四五个字之间的问题。同理,七言诗就是整个句子七个字之间和谐问题。

文从字顺是造句的基础,这不关句子的审美表现。和谐也说的是字与字之间的关系,而不是说句子的审美特征。无论是平易还是奇彩,抑或是雄浑、沉着、硬瘦、奇崛等等,诗句里每个字的关系都是相互和谐的。

曾国藩家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无论古今何等文人,其下笔造句,总以珠圆玉润四字为主。无论古今何等书家,其落笔结体,亦以珠圆玉润四字为主。世人论文字之语圆而藻丽者,莫如徐陵、庾信,而不知江淹、鲍照则更圆,进之沈约、任则亦圆,进之潘岳、陆机则亦圆,又进而溯之东汉之班固、张衡、崔骃、蔡邕则亦圆,又进而溯之西汉之贾谊、晁错、匡衡、刘向则亦圆。至于司马迁、相如、子云三人,可谓力趋险奥,不求圆适矣;而细读之,亦未始不圆。至于昌黎,其志意真欲凌驾子长、卿、云三人,戛戛独造,力避圆熟矣,而久读之,实无一字不圆,无一句不圆。

从古至今无论什么样的文人,其下笔造句,都是以“珠圆玉润”四个字为主。无论什么样的书法家,其着手落笔,也以“珠圆玉润”四个字为主。当代的人评论文字的圆润和辞藻华丽,认为都比不上徐陵、庾信,却不知道江淹、鲍照更圆润,进而有沈约、任昉;再有潘岳、陆机;再追溯到东汉的班固、张衡、崔骃、蔡邕;进而追溯到西汉的贾谊、晁错、匡衡、刘向,这些人在文章的圆润方面也是很有造诣的。至于说司马迁、相如、子云三人力求文章险僻深奥,而不求圆润,但是如果细细读来,也并非如此。至于昌黎,他立志要超过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三人,文章别具一格,尽量避免圆润,但深深体味之后,却感觉到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圆润的。

珠圆玉润就是文从字顺,字字和谐。这是非常精深的功夫,也是写作最基本的要求。所以说是很精深的功夫,在于只要具备了这种功夫,那么写出来的诗句就可以让人去360度无死角的去分析,而且越分析,越觉得不可及。而要拥有这种功夫,首先要具备的就是需要懂得文从字顺在造句中的重要性。

知道了之后,才能有针对性的去练习,去不断精深自己的造句功夫。现在我们已经从前面的分析中,知道并懂得了文从字顺在诗句中的重要性,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针对性的练习。

如何针对性的练习呢?两个办法:

一,以古人大家为参照,带着文从字顺的思考,去精研他们的作品,逐字逐句去分析他们是如何造出文从字顺的诗句的。

二,和学画画一样去写实写生。写实写生,参照物是现实中实在的事物,而现实中的事物是天然的,合情合理的,无懈可击的。造句去以现实事物去写实写生,造出的诗句合不合理,文从不从字顺,就会很容易判断,然后让自己找出造句不力的地方,这样就会对自己要修改精进的地方,非常的清楚。

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去靠想法去练习写诗,也不要不知不解的去仿写古诗,用一个和古诗大差不差的虚构情景,来将诗写成。因为无论是自己的想法想出的事物,还是虚构的情景,都会有很多的漏洞。对于不了解文从字顺的人来说,他们自己是看不到这些漏洞的,他们会觉得他们造出的情景非常的美好诗意,然后沾沾自喜。但是当他们将诗句放到大家的实现之中,这些漏洞却会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发现,造成尴尬的局面。

还有,当一个人经常以着想法去写诗的时候,那他就会久而久之的出现一种“活在梦里”的情形,这个情形会使得他所写的诗,不见现实,要么都是意象的堆叠,要么就是典故的堆叠。乍看起来,光摇色炫,富丽堂皇,但细处其审视,就会发现金玉满堂的情形,其实千疮百孔,都是拼接而成的。因为典故之间,没有现实所必须的合情合理,只要摆放一下就可以了。所以这些人的诗,一去写实,就会原形毕露,不能卒读。

说这些并不是说,不能用典故和想法去写诗,而是说不能一开始就从典故和想法入手,去学习练习写诗。因为写诗最重要的是传达,而传达的基本要求就是文从字顺。子曰,辞达而已。文从字顺,就是辞达的基本条件。没有这个条件,传达必然会发现扭曲和信息遗失。

但如果作者已经拥有了文从字顺的能力,那么他再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或者用典故去写,就会习惯成自然的水到渠成,造句合情合理。所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就是因为大诗人用其精深的文字功夫,把想法变成了现实。

回到针对性练习上来,关于第一点精研古人大家的作品,我在前面已经非常详细的示范并讲述了,只要照着去做,不用多久,就能让自己的造句功夫,真正的入门,从一个写诗的外行变成一个写诗的内行。所以,第一点这里就不再多说了,重点说一下第二点——写实写生。

写实写生有两个方面:

一,素描。

二,叙事。

素描就是把自己所见的所听的所闻的所感觉的周身环境,用文字直接写出来,再说简单点,就是像画画写生一样,用文字写眼前的东西。这样写出来的诗句,所表达的主体就很是清楚,不会模糊不清,而自己到底写没写出来眼前的东西,把句子和眼前一对照,就会十分的清楚,那些写出来了,那些没有写出来。或者那些写出来了,但是写得不好等等。

反复的去这样审查自己所写的诗句,久而久之,就会越写越合情合理,越写越文从字顺,而且,随着不断的审查,作者还能对周身现实有更多的认知,以至于越写越深,越写越精彩,而自己的造句功夫也随之越精深。

叙事也是一样,不过比素描要难不少。因为素描的主体情景基本等同于固定的,而叙事的主体却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运动发展的。相对于素描的定拍,叙事就像是拍视频,这需要更专业的技术,才能把小视频拍的清楚明白,因为叙事包含更多的东西在里面。所以就造句来说,把一件事情在一句诗里说清楚,和把一个景象在一句诗里说清楚,要难上不少。不过,如果天资聪明,能够直接领悟写景与叙事的通融之处,那么这两者就无所谓难易了。

如果能把叙事在诗句中叙述的条理清楚,精彩明白,那文从字顺的功夫,就可以说是真的到家了。

而叙事如果延展成篇,那需要注意的东西就更多了。当然,把写景延展成篇,需要注意的东西也同样很多。至于要怎样去做,颜回这样的同学可以举一反十,子贡这样的同学可以举一反三,相信聪明的同学是可以通过文从字顺去推出文从句顺,文从联顺等等的方法的,所以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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