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毛泽东主席在论述诗歌时有这么一句话：“无论文艺的任何部门，包括诗歌在内，我觉都应是适合大众需要的才是好的。”
毛主席还论述了《诗经》、《楚辞》及中国历代诗词大家作品的好处，就是适合民众需要。比如，毛主席对《诗经》的看法是：“《诗经》中的诗歌对后来每个有思想的诗人都产生过影响，诗人们模仿的不仅是它的修辞特点，而且继承了《诗经》中民间创作的内容实质。司马迁对《诗经》品评很高，说诗三百篇皆古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诗经》大部分是风诗，是老百姓的民歌。老百姓也是圣贤。”毛主席还说李白的《蜀道难》“把人们带进祖国壮丽险峻的山川之中”，说“杜甫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人民诗人”，“白居易尽管在宫廷身居高位，但是仍然接近群众，并在作品中表达普通老百姓的情绪和愿望。”
毛主席是把适合民众需要作为诗歌创作的根本。他所举的《诗经》、《楚辞》及历代大诗人的思想与作品，所以在历史上熠熠生辉，千古不灭，就是因为他们反映了人民的心声，人民的愿望。毛主席本人的诗词更是如此。他的诗词是中国人民革命历史的记录，是用诗来写中国人民革命的，每一首诗词都是一尊革命的高碑。在写这篇短文之前，我翻阅了一下陈国民编辑的《毛泽东诗词对联心解》。书的第一编是文化大革命前发表的39首诗词。第一首是1925年写的《沁园春·长沙》，内容反映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的早期，当时革命知识青年的思想风貌。词中发出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吼声，一群爱国青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立志改天换地的雄心，以及“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一往无前的气势，跃然纸上。1927年革命处于低潮，毛主席写了《菩萨蛮·黄鹤楼》一词，体现革命低潮给他带来的不是哀伤愁苦，而是“心潮逐浪高”，使人感到一种勇于探索追求的精神力量。从1929年写的《清平乐·蒋桂战争》到1950年革命胜利后的二十一年间，汇集了近二十首诗词，差不多每年一首。每一次战役，每一重大事件，都有诗词吟咏，不仅是悲壮的人民革命战争的记录，更是鼓舞人民的歌声，是激越的乐章，是一曲曲革命战争的大合唱。从1954年写的《浪淘沙·北戴河》到1965年的《念奴娇·鸟儿问答》，共有十六首诗词，反映了中国迈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这些诗词展现了另一番风味，深沉、浑厚、昂扬，一副站起来的中国人民的豪壮气魄。毛主席用他自己的创作实践体现了他的诗歌理论，是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
02
毛主席说：“现在的东西中，有许多有一种毛病，不反映民众生活，因此也为民众所不懂。适合民众需要这话是常谈，但是常谈很少能做到。我觉得这是现在的缺点。”
反映民众的思想和生活，是首要的，而用什么语言去反映也很重要。思想再好，而语言晦涩，大众听不懂，看不懂，也不能算是反映了民众生活。过去有些人写的诗内容很好，但用典很多，文字艰深，那或许是在某一特殊环境下为斗争的需要，应当别论。就诗词总体来说，民歌是老百姓口头创作，也不必说。仅就历代文人的诗来看，也多是用当时的口语写的。这也是中国诗歌大众化的传统之一。《诗经》，我们现在读来，感到有些语言难懂，那是因为年代久远，而在当时都是口语。《伐檀》是一群农奴在河边伐木唱的歌。“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这近于劳动号子的歌，不就是口语吗？《楚辞》里的《九歌》就是民间歌舞，是发楚声、名楚物的。唐诗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杜甫），“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白居易），现在读这些诗，也都是浅俗之语。用人民语言写人民生活，历代诗词的主流都是这样。
毛主席诗词的语言更是如流水般清澈透明，非常流畅上口。我随便翻到1931年春写的《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读来，我们好像看见了、听见了战士们打了大胜仗，捉了大俘虏的兴奋呼喊情形。
《念奴娇·鸟儿问答》的最后几句：“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这不就是口语吗？再如1963年8月1日写的《八连颂》，是一首新时代的三字经：“好八连，天下传。为什么，意志坚。为人民，几十年。拒腐蚀，永不沾。”这“拒腐蚀，永不沾”更成为现在人民群众的口头语。
03
学习毛主席的诗词理论，怎样写好旧体诗词呢？有一次，孙临清谈到我们写旧体诗词有什么缺点时，他说：“我们旧得还不够。”此话怎讲呢？我理解，一，我们对中国两千多年来的诗歌适合大众需要这一传统继承得还不够。写旧体诗词的还是老同志居多，受离退休生活环境所限，反映生活的面还不够宽广；和媒体联系也不多，诗词活动还囿于较小的范围内。二，从我自己的情况看，还没有钻入中国诗词的大海里去。有的诗人钻进去了，却钻不出来，写的诗词自觉不自觉地文诌诌的，不完全是用当今语言写当今生活。三，缺乏时代感。当今写旧体诗词，应是用现代语言，在旧的载体中写新时代、新生活。有的诗人的作品内容很好，但如果把他的作品放入唐诗宋词中，则难以看出是现代人写的。四，不够明白易懂，甚至有些朦胧，不好理解，有点“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味道。文学作品，诗词作品，也可以说是作家、诗人的产品。既是产品，就不可能总放在腰包里，而要拿出来。拿出来就有个效益问题，即是影响，或者说是社会反响。倘如你的产品没人买，你的作品人家看不懂，你不是白费力了吗？因而，不仅是我自己，我也建议诗人朋友们一定要下功夫，向全面适合民众需要的方向奋进。诗曰：
为歌立论两相宜，民众当头牢记之。
今日诗坛当盛世，圣贤遗训耐深思。
原载《旧体诗词》2015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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