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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
 ★  王钢  ◇ 天鹅之约:文怀沙送别“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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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缕诗魂在白色的病床上渐渐飘散。91岁的诗人林北丽,柳亚子曾叫她“林妹妹”,她看见大限已到了床前。

她把最后的电话,打给了人间仅存的一位兄长——96岁的文怀沙。

她还像童年那时,温言软语地向兄长提出了一个要求——

北丽今天上午来电话,已入医院,电话里亲口告诉我,她即将辞世。看来行前神志十分清醒,别情依依,嘱我书悼词,她将怀抱我所书悼词一同火葬,这样就了无遗憾云。”(文怀沙语)

天际有红楼梦曲如箭矢一般穿过。

死亡来了。

人生的诀别来了。

这是2006年9月14日上午,新鲜的阳光洒满了北京城东的一间客厅。

文怀沙放下电话。这位国学大师、楚辞专家、大学教授的,白眉长髯簌簌抖动。

她要走了,只求一纸悼词——活了将近一个世纪,送走了无数岁月无数人,只有“林妹妹”拿这一个要求逼他。

也只有她了。如今天下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提出这样一个天鹅之约?

在西方艺术典故中,天鹅飞向天际,象征着步入死亡的凄艳和静美。

只有她可以,只有诗可以。

绵绵80年的缘分,到了这个时刻,两位老人之间的冥冥感知,已经像祈祷上苍之时人脸与天空一样贴近。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他也明白她要他想什么。

【二】

20世纪初,杭州西湖,苏堤与白堤之间,有座庭院深深的名园。它不似一般江南园林那么婉转柔媚,树巅墙头之上,隐隐透出一股肃杀沉郁之气。此园的主人徐自华,曾与“鉴湖女侠”秋瑾义结金兰,因长两岁,被秋瑾称之为姐。秋瑾殉难以后,徐自华和吴芝瑛义葬秋瑾。秋瑾墓旁建起了一座秋瑾祠,背靠岳坟,面向西湖,长对“秋风秋雨愁煞人”,起名“秋社”。

文怀沙祖籍湖南,生于北京。年少时期,因母亲应徐自华的邀请到杭州养病,陪同母亲住在“秋社”。到了这里不久,天上忽然掉下一个“林妹妹”。她名叫林隐,祖籍福建,也随母亲从浙江崇德外婆家前来杭州探亲。她的母亲徐蕴华是一位教师,从小追随胞姐徐自华,又拜秋瑾为师,曾加入“同盟会”、“光复会”和“南社”;父亲林寒碧是一位革命志士,从日本留学回国以后当过宋教仁的秘书,曾任上海《时事新报》总编辑。30岁那年,走出报馆赴梁启超之约的路上,在静安寺马霍路口被英国人克明的汽车撞死。当时,林隐出生才17天。

“秋社”的孩子共度了一段纯洁时光。男孩向徐自华学习吟诗,追慕先烈;女孩学习七弦古琴,弹拨才情,两人结下了白璧无瑕的情谊。

到了1943年,在四川教书的文怀沙接到柳亚子的来信,得知连天烽火之中,那个女孩已出落成了一位才女佳人,改名林北丽。她21岁时,热烈追求年岁比自己大一多半的林庚白。林庚白是一位诗人、革命家,曾任孙中山的秘书。他们恩爱成婚,室名“丽白楼”。1941年12月19日下午,珍珠港事变后的第11天,在香港九龙天文台今巴利士道上,日寇的子弹穿过林北丽的右臂射中了林庚白的心脏。

1943年,重庆再次相遇,西子湖畔的呢喃孩童,已是两只沧海孤鸿。

文怀沙暂居山城,林北丽则寄居在曾家岩中共中央重庆办事处。仅仅团聚月余,因为文怀沙要去万县看望一位女友,林北丽要去昆明,两人又匆匆告别。

文怀沙当时赋诗:“离绪满怀诗满楼,巴中夜夜计归舟。群星疑是伊人泪,散作江南点点愁。”柳亚子和诗一首:“曾家岩畔记危楼,别去君乘万县舟。闻道滇池风物美,双修福慧不知愁。”

1997年在上海,曾任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图书馆馆长的林北丽,又与文怀沙相见,白发堆雪的两位老人执手微笑,一个81岁,一个86岁。这次,文怀沙是专门排开纷扰,从北京前来看望林北丽,并为林家一门三诗人《林寒碧、徐蕴华、林北丽诗文集》作序。

文怀沙说,近代以降的中国诗坛,有想做诗人而做上的,更多的却是到死也当不上、便只好自封为“诗人”的。但是,“还有根本不想当诗人而终于被公认为诗人的诗人”。

林寒碧诗崇谢灵运、柳宗元,唐宋以下不屑一顾。他曾经独辟蹊径写西湖:“藕芳四槛翠云遮,草尽双溪白练斜。说与丽人应不省,当年此地可移家。”

徐蕴华12岁便有诗作:“且将刺绣暂时停,相约邻闺去踏青。行到西溪诗料好,柳阴斜系钓鱼。”后受秋瑾的影响,诗中倍添悲壮之风:“收来越水千行泪,洒做吴天一段秋”;“残山剩水悲家国,最伤心,秋风秋雨,西泠埋骨”。

到了林北丽,文怀沙认为她是诗人父母结合而生的“可谓嘎嘎独造的诗人”。她的第一首传世之作,写于求学救国与守家事母的矛盾之际,当时她才10岁:“溪冻冰凝水不流,又携琴剑赴杭州。慈亲多病侬年幼,风雪漫天懒上舟。”后来,当日寇射杀她的丈夫,她的右臂洞穿也没能挡住子弹以后,诗风变得“空前沉重而苍凉”:“南人北客久无归,归向南都叹式微。见惯兴亡旧时燕,北朝送尽又南飞。”

柳亚子认为,林北丽的诗质性自然,非矫励所得。文怀沙说,她“从不刻意做诗,更不刻意做诗人。她漫不经心,自自然然,不矜不伐,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著一字,更不以词藻作态。”“我以为称林北丽为近代杰出女诗人,是一点也没有徇私和溢美的……”

【三】
夜深了,明月高悬,清辉洒落两方天。96岁的文怀沙在书案前徐徐坐下。91岁的林北丽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地等待着。
“林妹妹”啊,你这么执著,这么迫切,希望活着看到这篇悼词,希望这篇悼词伴你上路,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
你想看到一生的定评吗?你还依恋尘世吗?你怕走得孤单吗?你要最后的安慰吗?你对生命仍有不解吗?你对死亡感到无助吗?你找不到去天堂的路吗?你想挽住我的手吗?……
好,好,泣血顿首,披肝沥胆,我依从你,我感谢你。
文怀沙握起了笔。
一生书写文字万万千千,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林妹妹”冰雪一生,临终逼着他,推着他,面对死亡,面对生命,面对苍天,站在人类极巅,站在世界极巅,站在宇宙极巅。
人们以为,精于古典诗文的文怀沙,撰写这篇悼词,必以古文体出现,或者,必以古诗词出现。谁也没有想到,却是一首自由体新诗。
这是怎样一篇奇文啊!
一个多月以后,10月18日,林北丽怀抱这篇悼词,安然谢世。


附:献给林北丽的悼词

  ★  文怀沙  ◇ 神州有女耀高丘

北丽今天上午来电话,已入医院,电话里亲口告诉我,她即将辞世。看来行前神志十分清醒,别情依依,嘱我书悼词,她将怀抱我所书悼词一同火葬,这样就了无遗憾云。生,来自“偶然”,死,却是“必然”。“偶然”是“有限”,“必然”是“无限”。一滴水如想不干涸,最好的办法是滴入海洋。“时间”无头又无尾,“空间”无边又无际。从“个人”到“人类”乃至我们居住的地球……所占据的时空都十分有限,因而我们所知也都十分有限,我们不知道的领域却是无限,对于“无限”我们理应“敬畏”。劳我以生,息我以死;生不足喜,死不足悲。不必躲避躲不开的事物,用欢快的情怀,迎接“新生”和“消逝”。

对于生命来说,死亡是一个陈旧游戏。对于个体而言,却是十分新鲜的事。科学最高峰通向哲学,哲学最高峰通向宗教。因而,人类最高的学问是谦虚和无愧,善良和虔诚我童年时代的伙伴。今年九十一岁的林北丽哟,想不到你竟先我而行。无论先行、迟到都应具备安详的心态。生命不能拒绝痛苦,甚至是用痛苦来证明的,死亡具备疗治一切痛苦的伟大品质。

请你在彼岸等我吧,我们将会见到一切生活中忘不了的人。他(她)们之中至少有我们共同的朋友。其中包括柳亚子、陈仲陶、林庚白、小高……如果死亡是黑暗,可以武断:黑暗后面必然是光明。

北丽哟,林隐哟,童年时代的朋友。我的小老友或老小友哟,一百年才三万六千天,你我都活过了三万天,辛苦了,也该休息了,结束这荒诞的“有限”,开始走向神奇的“无限”,只要想通这浅显的道理,我们就顿时进入了“极乐世界”。乖乖的,九十一岁的“林妹妹”(柳亚子这样称呼你),听我的话,不要哭,但不妨流一点幸福的留恋生命之泪。那是照耀心胸的阳光。

我不送你了,请为我祝福,让我将手头的工作妥善完成。属于我的工作,也是属于你的工作,那是我们遗赠给我们子孙的啊!天上降下的“林妹妹”哟,你理该回归天堂,祝你一路平安,我不会死皮赖脸地老是贪生怕死!

别忘了,用欢笑来迎接我与你们重逢!

2006年9月14日子夜灯下于北京云何孤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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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国钦  ◇ “推敲”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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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工夫写诗了,31日晚上为一首《丙戌辞岁》“自残”到零点以后才睡。元旦上午近10时朦胧醒来,打开手机只听得一片短信之声。浏览一过,多是些批发转手的短信问候。但在其中,却有固始诗友张庆凯的两首新作《元日当值二绝》:

其 
当值逢元日,公堂我把门。
奈无来访者,谁与话寒温?

其 
端坐浑无事,杯茶且自温。
来仪欣有凤,元日不空门。

这位仁兄今天在单位值班,不免有些寂寞了,那我就凑个热闹吧。遂回复《元旦当家步庆凯兄元玉》二首以和:

其 
元旦非元日,当家未闭门。
往来皆短信,一笑试茶温。

其 
敲韵过元旦,水寒心自温。
有朋无远近,今夜扫柴门。

庆凯兄收到我的和诗,迟迟回说:“好,元旦,旦好那就用元旦吧。”我一看,知道他并未理解本意,所以才显得如此勉强了些。忽想起郑州诗友伍从墨兄多日不见,便将这两首和诗转发给了他。这位老兄历来快人快语,动作麻利,果然在一分钟之内回复曰:“好诗,拜读。”只是又附上仨字“伤病中”。哈哈,我说他怎么如此耐得住寂寞,原来是“龙体欠安”了。于是立即发一首绝句进行慰问:

元日问候从墨兄
今日过元旦,缘何入病门?
我邀南北客,把酒且温存。

稍后,我将《丙戌辞岁》草稿完成并发给庆凯兄请他指正:

犬声渐远猪渐临,甲子轮回喜不禁。
眷里云鸡天下舞,望中丁亥路边吟。
辑书码字布衣乐,敲韵观花柳色新。
岁月如歌流水去,山高昂首更千寻。

下午,妻埋怨说:“你也不给女儿写一首?大过年的,她还留在清冷的大学校园里,写首诗慰问慰问吧。”其实,给女儿的诗昨天已经写好,我立即遵命把这首七律《元旦致女儿》定稿发出:

青春正值好年华,把酒当歌豪气加。
学海舟横祖生楫,书山笔绘赤城霞。
自强自爱轻功利,屯水屯沙种豆瓜。
我寄衷言应记取,悔棋莫待夕阳斜。

晚上,庆凯兄发短信来,说《丙戌辞岁》首句中的两个“渐”字当平。我当即打电话给他,说将原句改为“犬声渐远渐猪临”。他连连称“好”,并说正在“打油”一首,明日发我。

2日早上7点,手机就响起一阵短信之声。原来是从墨兄的《接庆凯、国钦元日诗,续貂之》凑热闹来了:

其 
公侯原有种,进退果无门。
落寞迎元日,金蕉手自温。

其 
吴市哪堪寄,卧思归鹿门。
提壶花影里,风雨自寒温。

一看他如此心境,遂回复道:“从墨兄贵体如何,已无恙乎?”想到他与庆凯兄同犯一个毛病,顺便指出:“‘元旦’特指公历1月1日,而‘元日’则为夏历一月一日之旧称,兄以为如何?”

很显然,从墨理解了我的意思,很快回道:“对,一时不察,我错了。”

我赶忙回复:“其实,这是一个很容易失察的地方。庆凯兄昨天就错了,所以才有了我和诗中的首句‘元旦非元日’。”

从墨:“对,习惯性错误。”

我:“哈,我就经常犯错误。这是一个职业性毛病,改也改不掉的。”

从墨:“‘元旦’原来也是夏历的大年初一,只是民国时期才转过来的。”

我:“这对,问题是今天与旧时的这个区别有必要加以区分。”

从墨:“嗯,以习惯为准。有法依法,无法依例……”

上午11时左右,庆凯兄发来一首《元旦接〈丙戌辞岁〉次韵戏国钦》:

渐远犬声猪未临,欲回甲子力难禁。
且随雪片忽悠转,一任诗人胡乱吟。
元旦本从洋节过,初阳偏被老天阴。
时辰不到休超越,长路漫漫宜细寻。

哦?庆凯兄给我出难题了,这可需要认真“对付”。构思良久,苦无佳句,只得暂时搁置。下午外出,继续推敲,终给庆凯回复《次前韵答庆凯兄戏赠》:

知否凯兄猪渐临?轮回甲子力难禁。
眼前岁月匆匆过,望里时光速速吟。
元旦虽作洋节秀,初阳还是旧年新。
尚余一月非超越,犬吠之声莫逆寻。

一夜无话,但我知道庆凯兄会有答复的。果不其然,今天上午9点许,他终于发来短信说:“哈,你算报一箭之仇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欠,君子有情不记仇。”

庆凯:“方伟(罗山诗友)把我们的诗发到‘中华诗坛网’上了,他还和了一首《猪八戒》。”

一听他说这样,我连忙重看拙作,并请庆凯兄帮助找毛病。匆忙戏作,如上到网上不真的“谬种流传”了吗?随后,庆凯兄连续发来这样几条短信:

“你确实认真,我不过玩玩而已。”

“颈联要改‘作’字。”

“‘作’字不能平读吧?”

这位仁兄还说只是“玩玩”,其实他不仅是一个很容易较真的汉子,而且还很长于循循善诱呢。我很感动,于是乎苦思冥想……终于,当我将一首重新改过的七律发给他的时候,心里也同时“嗵嗵”地跳了起来:

知否凯兄猪渐临?轮回甲子力难禁。
眼前岁月匆匆过,望里时光速速吟。

元旦烟熏洋节土,初阳霞照旧年新。
尚余一月非超越,犬吠之声莫逆寻。

俄顷,短信铃声再次响起,内容只有两个字:“大好!”

晨雾已散,阳光灿烂地照耀在窗外的梧桐树上,给这个元旦假日带来了些许的温情。只是方伟兄的大作《猪八戒》一直没有发来,也只能留做来日欣赏了。

明日已该上班,我这个元旦几乎是在“推敲”中度过的。天气有些清冷,但却也很有些意思的。                                

     
                   2007年1月3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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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子煜龚中华  ◇ 永不褪色的一副名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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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是当年悬挂在江南水乡无锡东林书院学堂里的一副对联。东林书院原为宋代大儒杨时讲学的地方。明朝万历(神宗朱翊钧)年间,家居无锡,历任户、吏部主事的顾宪成(1550-1612)落职之后回到故里,倡议重修东林书院,于万历三十二年落成,面貌焕然一新。顾宪成遂与志同道合的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梦麟、于孔兼等人一起,在书院讲学论道,一批又一批的学子聆听教诲,潜心攻读,一时间红红火火,盛况骄人,成为太湖之畔一道亮丽的风景。

顾宪成曾明确说过,他最鄙视居官朝廷而志不在忠君报国,身为地方大吏而志不在关心民生,在野时只讲求一身家性命而不关心国事的人。这实际上就是团聚在东林书院的一批学人的政治观点和政治标准。由顾宪成撰写的“声声入耳”和“事事关心“的这副对联,是东林学人学习生活情景和精神境界的生动写照,也极为鲜明地亮出了他们的政治主张,是他们高扬着的一面道义的和思想的旗帜。顾宪成等人是代表江南中小地主利益与封建专制政权对抗的勇士,他们修整书院,治学攻书,就是以书院为基地,通过聚众讲学,“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扩大影响,聚集力量,增进东林学人的凝聚力。“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于是东林之名大振,号称“东林党人”。

腐朽专制的大地主统治集团,不惟对于来自下层劳动人民的反抗要大张挞伐,武力镇压,就是来自地主阶级内部的抗争,也是不能容许的。几度风云搏击,几番朝廷对抗,待以魏忠贤为头子的“阉党”形成之后,踌躇满志的东林党人就遭到残酷镇压,其骨干成员,有的斩首,有的监毙,有的自杀,一时间冤狱遍及国中,华夏大地笼罩着一派恐怖肃杀气氛。

由顾宪成、高攀龙等知识分子所点燃的一炉正义之火被扑灭了,朝廷和社会的黑暗变本加厉。可东林党人的鼓呼以至鲜血毕竟唤起了许多良知,变革弊政的几多努力毕竟得到人民大众更多的同情;东林党人悬挂在书院里的描摹他们读书生活、映出他们精神境界的这副对联,更得以流布华夏,永远与泉瀑同秀,与清风共韵。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东林书院的莘莘学子以及他们的老师,在风雨天籁和琅琅书声的美妙交响之中,舒心荡气,充分表现了钟情自然、酷爱读书、热爱生活的美好情愫。他们并没有沉缅于读书生活而游离于社会之外,而是以天下为己任,“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们心系社会风云,关注国家命运,把读书、讲学与“天下事”紧紧连在一起,为打击专制邪恶势力、张扬光明正义做充分准备。在那万家墨面、日月昏沉的封建社会当中,有如此襟抱和追求,实属难能可贵。

星旋斗转,沧桑岁月走过四百多载的时空里程,作为东林党人一面旗帜的这副名联,依然流传在华夏大地,镌刻在广大知识分子、青少年学生以至更多的人民群众的心坎里,其鲜明如火的色泽,并没有为绵长的风雨洗磨而消褪。今天,这副名联对我们的启迪作用并没有淡去,它依然激励着我们坚持读书学习,为祖国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做出更大贡献。

贤哲教导我们:“必有爱国之心,然后可以用大事。”(梁启超)“必须和实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鲁迅)“把书本、知识、生活连在一起,把学习和做人连在一起。”(巴金)这是大师们的经验之谈,道出了读书学习和修养、做人的根本旨意。结合大师们的这些教导,进一步品味和领略东林书院这副名联的丰厚内蕴,更觉亲切。

学习随生即来,读书少小开始,庶几乎伴随终身而与生命同在。钟情于丰富多彩的有字之书,更在生活实践当中,悉心读好活跃跃的、与时俱新的无字之书;关爱亲人、朋友、师长、学生、同事、邻里以至更为广大的人民群众;立足家室、单位、社区、村庄,心系祖国发展、世界和平、人类进步,于劳动、工作和休闲娱乐中收获奉献、助人、天伦等多种快乐,我们的襟怀与时宽广,人格水准也就可以与日提升了。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名联所抒写的高洁情怀,珍藏在我们心里,所映射的思想光辉,闪耀在我们心头,它显然也是激励我们向着真善美的人格境界迅步前行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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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蒋朝显  ◇ 太古徽音  琴道琐言——罗苏理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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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读书,每每读到高山流水酬知音之高寡、广陵散之绝响不禁掩卷遥思。那琴音之妙,或松沉苍古,或清亮恬美,有缥缈入仙之趣,皆人间稀少难得听闻之声。

与琴了解却是和琴师罗苏里的深交得益匪浅。琴的历史源远流长,有关古琴的记载最早见于《诗经》、《尚书》等文献。《尚书》载:“舜弹五弦之琴,歌南国之诗,而天下治。”孔子在提倡琴乐之初,就教导说君子乐不去身,君子和琴比德,唯君子能乐。操琴通乐,是君子修养的最高层次。琴韵的轻重起伏与诗韵的平仄节律相似,蕴含着节奏的跌宕起伏。诗人骚客亦常以文字颂扬古琴之魅力。如诗仙李白之“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将古琴之雄浑描写的淋漓尽致;如名篇《长相思》之“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却又道出柔情婉转,枯肠寸断,寄相思之情却又因无人倾听的怅然。王维用“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来抒发内心的幽怨。刘长卿不乏“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的雅兴,但亦因“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而生出孤寂和伤感。宋代民族英雄岳飞曾填《小重山》词一首,中有“愿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之句,借瑶琴以表达自己欲伐金而不能,虽冠盖如云却知音难觅的惆怅。

古琴之演奏,素有独奏与琴歌等两种形式。前者属于音乐范畴,后者则是音乐与文学之结合。虽表现形式和承载途径有异,然而皆抒发情感之手段。情之切切,意之绵绵,传之于琴,则为琴曲;赋之成篇,则为诗词;和而咏之,则为琴歌。琴韵之美往往与诗词之妙相得益彰。炽热、艳丽、感伤、沉郁之情感,皆蕴于琴弦波动之中。而骚人墨客亦用佳句将人间真情演绎得缠绵动人,代代传颂。河南地处中原,其音乐历史发展得天独厚。在史书中,不乏黄河流域原始部落的葛天氏之乐、大禹治水歌《大夏》之乐的记载。今河南博物院秉承中原礼乐之邦的传统,组建了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艺术团,让华夏民族沉寂几千年的古典音乐之声重新响起。

中国古琴名曲,历尽沧桑,千古流传。传至今天的古琴文献中,有140多种琴谱,共收不同传曲、传谱上千首。其中有结构宏大的大曲《广陵散》、《胡笳十八拍》,著名琴曲《碣石调幽兰》,精制的小曲《酒狂》、《关山月》,感情浓郁的琴歌《古怨》、《苏武思君》、《阳关三叠》等。河南博物院在搜集整理这些乐谱的同时亦深知琴风之理。无论哪家琴派、何种风格,若与中和雅正、静远淡逸之基本意境相去甚远,不固守“修德”之心便失却了琴乐最宝贵的东西。演奏员们身着根据春秋战国时期信阳长台关战国早期墓中所出彩绘木俑身上的服饰设计制作的服装,在2000年4月1日奏响了华夏古乐团的第一乐章。乐团中主要操琴的乐师即为罗苏里。

罗公苏理不仅是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演奏员,同时身兼河南诗词学会会员、河南古琴协会“中州琴会”会员。他自小致力于古琴文化,虽未及而立却时时以振兴中华琴道为己任!罗公苏理认为:琴之为道,乃因琴中蕴有通往羲皇心地之道,初则抒发情志、调理性情,进则陶淑中和、进德修业,终可得逍遥物外之趣、达心通大之境,默契太古之心而有庸常人生之超越。琴之为道,义实大哉!罗公言道:文人修养中的“琴、棋、书、画”四艺中,琴能列为首位也是为此。笔者有幸请得罗公以自制古琴抚“渔歌”一曲,妙音弥满一室,缭绕久久不绝。“渔歌”入调之后一派适意,摇橹之自得、泛舟之逍遥、逐浪之畅意,皆足以令人陶醉。但对于我,还是这轻轻缓起数声的悠远意境更令人神往:一片汪洋之水、一叶天地之舟、一个与世无争之人……尽矣!

罗苏理亦为斫琴名家,在工作之余、闲暇之时致力于古琴的制作。古琴依凤形制成,有头、颈、肩、腰、尾和足。琴最初为五弦,周代时加至七弦。现在今通行的古琴式样,大约在汉末(公元3世纪)就已基本定型。古琴一般长125厘米、宽20厘米、厚5厘米。在罗苏理处所制已有霹雳式、凤势式、伏羲神农式、灵机式、子期式、凤嗉式、连珠式、仲尼式、月琴式、绿绮式、伶官式、宣和式、飞瀑连珠式、落霞式、列子式、蕉叶式、号钟式等。谈及古琴之斫制,罗苏理以为孜孜以声音品质为尚,询为合乎琴道之论。试弹罗公所斫之新琴,音色以恬美文静为主,间有透润旷远之意,为当代新琴中不可多得者。

罗苏理言道:古琴本为个人修身理性、养心进德之妙器,抚器乃为己而弹,非以悦人,故古琴向不求音量之大,却需致力于音色之美。清丽和润、恬淡悠远,方为琴音之佳品。罗公深知中和、雅正、清丽、和润、恬淡、虚远、古朴、宁静等音色最能体现琴乐之特质,所制为不少琴家所推崇。罗公认为:选择一张好琴,除却视财力大小外,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其音质。琴有九德,若能九德兼备甚至九德兼优,那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一般选择琴时,只要依“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的原则尽量选择就是了。

琴音妙处,既可为一己养心宣志而操弄,也可令二、三友朋虚心以聆听,共赏妙品,互通心曲。白日辛苦,夜听古琴。静心听琴,观音入妙,实为人生一大乐事。闻罗公言道:闲来操琴,不但可籍琴音而得暂息,酣恬虚古远之乡、返原始本然之境,更兼可养生延年。

身处喧嚣热闹之现代社会,若皆能似罗苏理一般以振兴华夏古乐为己任,合力共勉、普及琴文化,则中华文化绵延不绝,亦代有人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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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董尚祥  ◇ 诗词的借用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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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词借用之法,善用者,各有千秋。名家借用名作,巧手翻新,妙笔生花,脱胎换骨,独立于原诗,自成一家。这里讲一段《词林纪事》记载的关于妙借的词话:

宋朝仁宗间,翰林学士承旨宋祁,一次去繁台(汴京名胜)游览。在繁台大街,与迎面驶来的十多辆华丽的车子相遇,这是宫嫔乘坐的车子。忽然,有一辆车子行驶到跟前,车上美人揭起帘子,望着他莞尔一笑,轻轻地喊道:“小宋学士!小宋学士!”车子飞驶而过,宋祁并未看清车中人的面目,只是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飘然而逝。回到家里,想起这次艳遇,不禁怅然,挥笔写下了一首《鹧鸪天》词: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宋祁是北宋名士,诗词名家,曾经以一首《玉楼春》词名闻遐迩,享誉神州:

东城渐觉风光好,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因词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一语,宋祁被誉为“红杏尚书”。正因为宋祁的名声大,他这首新词《鹧鸪天》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从勾栏瓦舍,传到宫廷禁苑,直传到仁宗皇帝的耳中。仁宗觉得这首词写得好.特别是词中有两个地方,直接引用李商隐两首诗的诗句,恰到好处,委婉地表达了作者倾慕邂逅相遇美人的愿望,十分感人。便与内侍查问:“那天与宋祁相遇,揭帘的是那一辆车子?是谁在呼唤宋学士?”有位宫嫔,坦白地承认是她。仁宗问她:“你如何认得宋祁?”她说:“有一次,宫中举行御宴,听到宣召翰林学士承旨宋祁。我素常听说他的诗词写得好,便偷偷地在后帐缝隙中看了他一眼,以是认得。贱妾失礼,愿听官家发落。”仁宗让她退下,宣宋祁上殿。宋祁俯身叩首后,仁宗叫他平身说话。当问到那天繁街艳遇,宋祁回去填词,以及词中的寓意时,宋祁听着听着,已是两腿打颤,汗流浃背,早吓得魂不附体。谁知仁宗朗声笑道:“爱卿与此内人,既已心有灵犀一点通,何惧蓬山之远?况且,蓬山不远,也无万山相阻啊!”说完后,立即传旨,将那位宫嫔当场赐给了宋祁。

这首词里“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出自李商隐《无题二首》(“昨夜星辰”):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出自李商隐《无题四首》(来是空言):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金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这首《鹧鸪天》词的前半阙,写艳遇,美人的呼唤,而宋祁心里相应,两情相爱,用李商隐的原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表达最准确而形象,没有更好的词语可以替代;词的后半阕,写宋祁想金屋藏娇,但与美人相距是那样遥远,像隔着几万重蓬山,可望而不可及。用李商隐的现成话,只改了一个字:“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把“蓬山一万重”,改为“蓬山几万重?”更表示爱之深,成之难。稍加翻新,情义更切。以致打动了仁宗,生了怜悯之心,不但免他无罪,还成全了他的好事。此事史无记载,野史趣话而已,不必当真。只是以此说说诗词的巧妙借用而已。

中州诗词 2007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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