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项羽赋

张允乐

 雄也，伟哉！激扬千古历史，膨湃百世苍桑，顶天立地巨人，英雄西楚霸王。 休莫道，三十人生叹苦短，画眉人远，戏马台荒。请侧耳：八千子弟犹呐喊，亮戈巨鹿，高洁鸿门，血色乌江！成败皆英雄，生死书华章。一篇《项羽本纪》，千秋万代传扬。

英雄项羽，战神也，气压万夫，并吞八荒。纵览历史长卷，横检中外战场，赤兔吕布，豪杰关、张，拿破仑称雄一时，汉尼拔①名震西方，然，终不及项羽奇强。夫项羽，狂飙之地起，战神之天降。双目重瞳，其光也，如炬似电，“嗔目叱之，千人皆废”；身高八尺，其雄也，铁打铜铸，扛鼎拔山。踏云乌骓马，日行千里；虎皮赤红袍，剑劲弓强。更有盘龙之戟，殒石取铁而铸，日月星辰淬光。“单手十八挑”，神功也，绝世也，出神入化，雷鸣电闪。戟锋所指，天地惊，日月寒，风起云卷，退水倒山。呜乎，壮哉！二十四岁起事吴中，三十一岁自刎乌江。八年叱咤，纵横疆场，将诸侯兮，摧枯拉朽，三载推翻暴秦；先士卒兮，出生入死，五年横扫刘汉，一生七十余役，未尝败北，所当者破，所击者亡。究其勇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论其兵韬，不输后世诸葛周郎。至若一介武夫之说，有勇无谋之论，一叶障目矣，谬种流传也，此误怎登大雅堂！细察巨鹿、彭城事，以弱搏强之传奇，藉少胜多之典范。帅无深谋，不足成此盛事，计无神算，何来千古美谈。秦二世元年，政失其道，陈涉首难，项羽叔侄，吴中揭竿。八千江东才俊，势起陇亩之上。彼时也，秦若困兽，末路疯狂，铁军百万，气若虎狼。克周文，败陈胜，破齐楚，折项梁，攻燕慑赵，兵围巨鹿。怀荡平天下之志，有再扫六国之图。反观救赵之军，多为六国旧族，兵微将寡，其心不睦。数日相持，皆作壁上之观，莫敢纵兵出头，抑或秦之暴斂，民愤激，天不佑。或显英雄本色，须看沧海横流。历史大幕洞开，主角呼之欲出。夫项羽，横空出世，挥斥方遒。只手挽狂澜，一役主沉浮。斯时也，岁值冬月，天地寒酷，羽智杀宋义，始得引兵北渡。杂牌军五、六万，乌合众三、四路，缺衣御弱体，少粮裹饥腹。劳师以袭远，举步皆险途。以卵击石之举，堪称世纪豪赌。雄哉项羽，勇冠天下，智超凡俗。缜不殆之策，行哀兵之术，率军渡河，身先士卒，携三天之粮，命沉舟破釜。致楚军于死地，求决胜之活路。孰料羸弱之兵，届时个个狮虎，以一当十，霸气十足，以命相搏，泣血鼓呼。其势也，排山倒海，天地惊，鬼神哭。羽声东而击西，左指乃右突，绝甬道，断粮草，软肋之巧捅，掏心于黑虎，险招连环，奇举迭出，捋龙角虎须，跳刀尖之舞。数战皆捷，九进九出。且看秦之大军，兵败山倒，末路穷途。苏角被杀，王离成俘，秦之名将章邯，竟成惶惶脱兔。悲哉壁观之众，人人惴恐，个个叹服。入辕门，无不膝行向前，顶礼山呼。究是役之兵道，谋也，嶙峋奇绝，计也，百密无疏，炉火纯青之艺，登峰造极之术。故秦汉以降，百世之后，成凡战咸举之例，兵籍必录之目。伟哉，壮也！年仅二十有七，血气方刚之岁，如日中天之属，入咸阳，破秦宫，会天下之英雄，成至尊之盟主。裂天下而封王侯，号西楚霸王，定彭城之都，天下归之一统，“大政皆由羽出”。至若彭城奇袭，近乎神话，虽千言难以尽述。此役也，创兵策奇袭之典，奠骑兵军种之途。史家惊为神人也，感叹“羽之神勇，千古未尝有”。诚哉，信也，自此“霸王”归项羽，天下无人敢再呼。

英雄项羽，情圣也，至情至性，旷世伟男。其家国之情，男女之情，侠义之情，桑梓之情，荡荡乎，巍巍哉，磊落深厚，浩海崇山。反秦起事，意救天下苍生,非争一人而王。撕杀屠戮，你死我活，生存铁律，战争使然。而羽血风中“能存儒念”，破秦时“未坑外黄”②。有说诛子婴，坑秦卒，暗弑义帝，一炬阿房，其暴之大，不输始皇。谬矣！报家国之仇恨，铲奢靡之土壤，绝乱军之后患，扫大业之羁绊，实举事之宗也，天下人心大快，其举何其煌煌！慎究楚汉纷争事，可谓成于狡诈，败于柔肠。雄狮刁狐，君子流氓，品之高下，判若天壤。一顿鸿门之宴，万人为之扼腕，千载争说短长。妇人之仁乎？有勇无谋乎？非也，俗夫怎度君子肠！英雄大仁大义，怎敢妄说草莽：上顾怀王之约定，下念结拜之情长，自信逐鹿天下，雌雄应在沙场。赢则堂堂正正，输则坦坦荡荡。不屑蝇营狗苟之谋，不耻欺世盗名之男。杯酒竟释沛公，殊有君子之量。宅心仁厚之举，义薄云天之上。杜甫因之云：至今英雄人，高视见霸王。至若 垓下之困，别虞姬，战东城，刎乌江，纵如椽之笔，浩海之书，难穷大仁大爱大悲壮！夫垓下，弹丸之地也，本远村僻壤。因一战而闻名天下，因一人而倍显苍桑。迄夫公元前202年冬月，刀浸血腥，剑凝寒霜。汉军十面埋伏紧，楚歌四方入军帐。“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虞姬，常幸从”。军情累卵，暗夜未央，美人兮拔剑起舞，英雄兮把酒凭栏。舞者情痴，欲为英雄尽一生之柔；饮者神伤，奈何拔山之力怎做护花儿郎。呜呼！此境堪饮堪舞乎？是也！夫舞，心智之形，情感之状；夫酒，五谷之精髓，天地之琼浆。英雄兮美人，玉觥兮佳酿，此乃绝配也，壮行色，舒肝胆，正当把酒而歌，把酒而舞，把酒而呼，把酒而狂！今宵美酒斗十千，把酒仗剑问苍黄：人猿揖别，天地玄黄，性之初始，孰恶孰善？庙堂之高，沙场之上，逐鹿问鼎，孰寇孰王？宇宙清浊，俗世苍桑，情爱权杖，孰短孰长？且看英雄项羽，举樽对月，仰天浩叹，慷慨悲歌，泣下数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区区几十字，真情之绝音，大爱之礼赞，尽显英雄本色，极彰人性辉煌。敢称天荒地老，能与日月比长。当正襟咏诵，应焚香而览。呜呼哉，怎评说，铁甲重瞳，百战不恋帝王誉，数载浴血不图王。如何铁石，打成心性，只为乌骓美人狂！若论乌江自刎，是也非也，千年未破之题，百世不解之案。渡矣？不渡？一水之隔，生死之界；一念之差，荣辱存亡。方家有云：韩信忍胯下之辱为将，刘邦因鸿门之遁而王。“成败兵家事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诚哉，是语虽尽惋惜意，终为 庸人凡夫想！项羽何人？顶天立地真男人，重情厚义英雄汉！久思丁壮苦军旅，怎忍江东再遭殃。念乌骓汗血，美人垓下，楚歌八千兵散。天下苍生泱泱，岂能再为一人兴亡！故项王笑谓亭长：“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籍不独愧于心乎？”一个笑字，史家之神笔，不朽之形像。归乡露情怯，无颜江东；心系众黎庶，笑迎死亡。赐骓赠首惊天下，睥睨四海何坦荡。呜呼，英雄倚天挥宝剑，一道彩虹，耀万里穹苍，一座丰碑，矗乌江之岸。英烈如是，壮怀激烈，悲绝人寰，天当为之倾，地应为之颤。乌江滚滚，留千年之余愤；芳草凄凄，遗大爱之绝响。三十英年华诞，八载雄霸疆场，是非功过，寄与乌江，化作连天浪。凭谁说，羽力虽巨而德不丰，人心已背楚，天道难争抗。君信否？论从头，那日乌江若肯渡，敢说天下不归汉。

英雄项羽，怪杰也，青史永垂，精神偶像。人尽道，历史强者所写，成王败寇，古今皆然；红颜祸水，源远流长。惟项羽兮，千古之特例，史书之另章。大位不终，能入《本纪》，名列高祖之先；伟业中阻，英雄末路，美名千载传扬，夫司马迁，大汉之臣也，汉臣史官写刘项，敢犯龙颜，终能秉笔直书；夫李易安，婉约之宗也，绯恻纤毫走龙蛇，竟有“人杰、鬼雄”之壮！览《史记》《汉书》《通鉴》，赏成语、掌故、文章，项羽也，“生则伯主，殁为贵神”。何也？社会之必须，人格之力量。夫英雄，时势之宠儿也。应时而出，顺势而长。或金戈铁马，或道德文章，或光耀千古，或流星一闪。大者，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向，立潮头，挽狂澜，拨乱反正，定国安邦。小者，存仁心，肯担当，或有一事之义举，或成一时之榜样。英雄之气，乃国家之魂魄；英雄之人，实民族之栋梁。是故英雄之情结，上可溯混沌初开，下可共人类比长。英雄文化，中华文化之主脉也，荡荡乎，千年不竭，如黄河之水；巍巍哉，万古长青，似昆仑之山。夫项羽，将门虎子，天生英雄之气；儒风教化，言行贵胄之范。不落小家窠臼，不遂俗夫之想，唾燕雀之虚渺，慕鸿鹄而高翔。察其生前身后事，传名岂只拳脚硬，终赖其德其品也，载物上善，若馨若兰，黄钟大吕，长水大山，彪炳于正书野史，折服于民间官场。波浪壮阔之人生，感天动地之死亡。志向之远大，形象之伟岸，仁爱之深厚，战场之勇敢，用情之专一，心胸之坦荡，本色示人，非虚非妄，居庙堂，拒卑鄙丑陋；握权杖，远龌龊肮脏，濯清涟不妖，出污泥不染，实史之鲜见也。可谓战场之神人，情爱之圣人，处世之仁人，闻之心旌摇撼，思之荡气回肠。或生或死，或成或败，或柔或刚，生当人杰，雕琢历史之走向；死则鬼雄，创造文化之辉煌。轻弃江山，赢得历史人心；倒下身躯，筑起人格高墙。斯人之举也，集传统美德之精髓，展人性归仁之向往。故怀项羽者，代有信众，亘古绵长。然，察其脉络，思项羽兮，只思一人乎？非也！实思世之风清，天之月朗，袪恶扬善，侠肝义胆，有情能成眷属，善恶终得报偿。故青山不老，项羽不死；良知尚存，项羽不亡。“剑在手，四方云动，问天下谁是英雄”？不朽之项羽也。舍他其谁？西楚霸王！今者能慰吾辈兮，看香火燎绕处，史书一页轻翻，似见英雄矣，执手美人，把酒微酣，乌骓欲驰，宝剑闪光，茧化成蝶兮，凤凰涅槃！黄河流其脉，泰山助其刚，牵十亿英雄人，起之下相，雄哉东方！

注 释：

①汉尼拔，公元前247－－前183年，北非古国名将，欧洲著名军事家。其经历、名气颇似项羽。故项羽又被欧洲称作“东方汉尼拔”。

②项羽在攻克秦地外黄县后，听从一13岁男孩之语，未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