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丫里供着菩萨在”,这是母亲夸我有口福。家里吃什么东西,我还在外面玩,有时不用去叫,我就会鬼使神差自己跑回来。
我真是有口福吗?
其实,我的童年正赶上饥荒,辣菜饭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辣菜,许是芥菜的一种,它不像苤蓝或芥蓝,也不像北方的辣菜疙瘩,因为它没有块根和块茎,倒有些像雪里蕻和南方的梅干菜,但叶梗粗大得多,且齿状的叶蠚手。据说辣菜还有野生的,开的是黄色的花。
提起辣菜,没有经历过那个岁月的人们,会浪漫地把它当作丰盛菜桌上的一道稀罕的农家菜,只会联想芥菜的清香,品味它的酸甜,恐怕体会不到其中的苦辣。
那个年代,在我的故乡,有的季节辣菜是当粮食充饥的。
记得辣菜饭里的饭粒星星点点,曲指可数,淹没在浅蓝泛绿的辣菜汪洋中浮沉,像水中的月,格外诱人,我多么想吃一口实实在在的白米饭!
那时太幼小,还在学龄前后,见到辣菜饭就翻胃,一入口,便分不清是胃中的苦酸,还是辣菜的苦辣。辣菜像锯齿卡在喉咙吞不下去,好不容易吞进去就呕吐。那种感觉,腹中空空,翻肠倒肚,翻江倒海,昏天黑地。
饥饿难忍,有一次突发奇想,我央求母亲,只需用一碗辣菜饭里的一点点米粒,用一个大酒盅为我单独煮一小口米饭。母亲心疼我,就在一大锅辣菜饭中间,特地为我蒸了不满一酒盅米饭。饭熟了,揭开锅的那一刹那,果然有一盅白米饭,凸现在浅蓝泛绿的辣菜汪洋中,格外赏心悦目。那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白米饭,一下子吸引来哥哥姐姐的目光,那种情景令我至今难忘。
那“碗”白米饭,端在手上,不记得端祥了多久才吃,不记得吃了多久才吃完。只记得像吃水果糖,一颗水果糖,放在口中吮几下,又用糖纸包起来,忍不住时再打开,不知要高兴多久。那“碗”白米饭,只有一口,我把它分好多口吃。不记得当时吃饱了没有,只记得很满足。
童年的辣菜饭,浸透着太多的辛酸。
而今,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父母早已不在,我想起辣菜饭,想起那个年代,深切怀念父母对子女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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