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是座桥

   邛崃二中 田永均
一
我是语文老师，我认为写作教学就俩字——作文，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学生的写作水平。于是从高一开始，我就让学生每周写随笔；本学期来，我又让学生每周写五篇四百字的日记，借此积累素材，训练文笔。
为了督促学生，使其养成良好的习惯，于是我每周收阅一次。
这天我在批阅学生交上来的日记时，发现小S一周来的日记里，满篇都弥漫着一种消极的情绪，牢骚满臆，抱怨连天。人怎么能这么生活呢？生活本来就挺不容易的，我们如果每天不从生活和学习中寻找到快乐和有意思的事情的话，那么生活和学习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诚如他们，进校时几乎都是经过几次筛选后才来的，学习本来就很困难，如果在生活和学习上还不能寻找到一点儿快乐的话，就连完成高中学业也是问题。因此，真的希望他们能换角度来思考问题，能够调整好心态，积极面对生活。
我也没有多想，只是情不自禁地在日记上批上七个字：你的心态有问题。
日记很快就发下去了。
二
这天早自习，我在教室里上课，在走道里来回地走，检查学生的早读情况。我注意到小S的情绪有点激动，但我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地指导学生早读。
下课了，我离开了教室。
突然听到学生小S在后面叫我，于是我停下了。
她说，她有一件事想问我。
于是我把让进了旁边的钻球训练场地。
她说：“田老师，你为什么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上‘你的心态有问题’？”
她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她说：“早晨来学校的时候，本来心情挺好，但一看到你批阅的几个字，心头就忍不住冒火，想看书都看不进去！”
我等她稍缓和了一下情绪，对她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在翻阅日记的时候，我发现你的日记里满篇都在抱怨，都在发牢骚。长此以往，很不好。因此……”
“那用去看心理医生么？”很明明显，她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看来，你把这个问题看重了。”我说，“心态有问题，与心理疾病是两回事。两者有程度上的极大差别。在心态上存在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只是程度有关异罢了。比如说惰性，你有，我也有。轻微的，只是工作时的情绪化问题，无关大局，我们自己都能够调整；程度稍微严重的，则会对自己的工作和他人产生消极影响；则要和人沟通，化解它，消除造成这种心理的阴霾；程度严重的，则会严重危害自己和他人，这种才要找心理医生，采用药物治疗和心理疏通相结合的办法解决。”
“但写日记本来就是心里想什么就写什么，难道弄虚作假？况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都有属于自己不能公开的秘密，哪能在日记中都说呢？”
“你说得很对，写日记是积累生活，就是要想什么写什么，做到‘真情动人’；你也说得很好，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示之于人；但是，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每天会发生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事情，有高兴的，也有悲伤的；有轻松的，也有压抑的；有有意思的，也有无聊的……但是我们不能每天只看到生活的消极的一面，看到积极东观的一面。否则，我们就会觉得生活起来毫无意思，就会越想越窄，感觉人来到这个社会就是来受苦的，甚至会有想轻生的想法。我不希望你只看到生活的这一面，希望你换个角度看问题，努力从生活中寻找有意思有意义的事情来抒写，找积极向上的灵感与思想来写，那么我们生活起来就会觉得有滋有味。你说是不是？”
或许是觉得我说得有些道理，小S点了点头。
“因此，我希望你平常闲暇时可以借一些相关的书来看阅。”见她没有再说什么，我想我的解释一定达到了效果，于是结束了这场师生间的对话，“当然，如果田老师的这句话对你造成了伤害，那么我向你真诚道歉。我也很高兴你能和我沟通，把你对我的想法告诉我。”
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从这件事里，我也突然明白，教学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要求我们在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必须谨言慎行。
三
当下一次作业收上来的时候，我留心了小S的日记。
于是，我看到了下面这一段文字：
今天是星期五，这个星期眼看就要结束了。我很希望明天快点到来。但当我拿到本子看到上面的评语时，我的心情很不好，我非常的生气，我真的想撕掉本子去找老师理论。他说我的“心态有问题”，我不甘心，为什么他要那样写。我早自习就在心里暗暗地说要去找他理论，要求他给我一个解释，心中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终于下课了，但我得到的解释却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是消极的”之类的话。我不能完全用这些词来扑灭我心中的怒火。其实，我想表达的并不是那种他表面上看来那样单纯的想法。我并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也并没有用消极的心态去面对我的人生。只是这些天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我心里很烦恼，而且这些事情我又不想告诉大家，我也不能清楚地表达在本子上。我只能用“烦”不定期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这样，心情也不是随着天气的转化而变化。反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都有属于自己不能公开的秘密。人生本来就很复杂，但同时也很精彩，有欢声笑语，也有悲伤哀怨。悲与乐组合而成的，那才是真实的人生。人活着没有悲伤和快乐，那是不现实的。而我们做事也要往多方面去思考，不能单纯地只看表面而忽略其中的内涵。一本书，一句话，一篇文章，都需要我们去细细地品味，这样才能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做到那样，就不会引起误会。我现在努力学习做这样一个人。
看到这段文字，我才知道，事情远非我想像的那般简单。
她说得很好，“我们做事也要往多方面去思考，不能单纯地只看表面而忽略其中的内涵。一本书，一句话，一篇文章，都需要我们去细细地品味，这样才能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而平时，由于时间紧张，加上向来认为学生的作文是写出来的，不是改出来的，因此翻看学生习作通常是走马观花，随意批阅，很少用心，虽然高屋建瓴，少有错误，但智者千虑，尚且有一失，何况像我这样随意呢？肯定在问题的处理方法有不妥之处。
于是在经过他细反思后，我在她的日记上批上了这么几段话：
“从习作角度来，写得很好。这表现为两大特点：一是语言跟着思想走，至情至性，一气呵成，能动人；二是语言流畅而优美，有很多非常好的排比句，甚至有一些非常值得品味的语句，如“一本书，一句话，一篇文章，都需要我们去细细地品味”。作文如斯，可以称之为成功了。
“从内容角度来说，我想说明两点：一是关于我所点评的心态问题，不管怎么说，到现在我仍然要说，的确如此。只是你把它理解得太重了，它并不是指一种心理疾病，而是说你的学习和生活过于情绪化。而且它的确是不好的东西，比如，险滩于溪流是个阻碍，但唯其如此，才能激荡出漂亮的浪花；狂风于万物是个阻碍，但唯其如此，才能摇曳出婆娑的舞姿；情绪化之于我们人类也是一个阻碍，但唯其如此，我们才能找到我们生活的真正问题，而且，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心态都存在着或重或轻的问题，只要我们注意调整，善于调整，它并不能影响我们的生活，相反的确为我们的人生增添不少乐趣。。二是对于这件事的批阅，我的确有些欠周到之处。我应该在看完你的日记后，一是应首先找你交流一下，了解你心理的想法，或是侧面了解你这段时间的状况，弄清你之这样的原因；二是批阅时，遣词造句注意推敲，要真诚地指出你的问题，同时又要注意保护你的自尊。因此，对于我的批语对你的伤害，我再次真诚地向你表示歉意。
“很高兴你在日记中继续跟我交流你对这件事情的不同看法。”
四
这一次，我特意选在早读时发日记。
当日记发完后，我发现小S迫不急待地打开日记本，阅读起我的批语，脸上也逐渐漾起了一层喜色。
读完后，只见她取出纸笔，迅速地在写着什么。
后来在批阅他的日记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么一段话：
“跟老师的对话，当我真切地感受到，师生之间的情谊是最真切、最美好的，也深深地认识到，它也需要我们双方的沟通，需要我们双方的呵护！它是春天里的细雨，当你伤心时陪你落泪；它是夏天的一缕清风，当你炎热时给你送来凉意；它是秋天的果实，当你饥饿时为你充饥；它是冬天的太阳，当你寒冷时给你送来温暖！我们都要留心我们之间的每件事情，聆听别人的心声。”
我还高兴地发现，此后的语文课上，她比从前更加积极了。
我知道，我与她的交流起作用了。但欣喜之余，我却意识到，作为教师，我们除了要努力提高组织课堂教学的能力外，还要努力去懂得学生，尊重学生。师生相处应避免居高临下的命令，而要平等自由地交流。“只有当你俯下身子，你才会发现小草的美丽”。同时，教师要“善于观察与揣摩学生的心态处境”，然后选择时机，有针对性的用“良言”温暖、抚慰、鼓舞、点拨学生。作为教师，我还需要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象清风般拨动学生的心弦，象细雨般滋润学生的心田！
但我明白，日记已经成了我和学生的沟通之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