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教育手记：物质的收获与精神的体验
2011年12月31日，2011年的最后一天。来自江苏的一位年轻的政治老师（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硕士毕业，后在扬州一所重点中学工作两年之后来到江苏苏州一所普通中学）和我聊天：
——刘老师，在吗？我想问你有什么好方法让学生记住哲学体系？
——我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当然最好就是学生自己主动去记了。
——呵呵，问题是学生不主动，给他们总结，也是记不牢。发给你看看我给学生总结的。
——这个总结越简单越好。
——可能还是有点啰嗦了吧？
——有点多。
——学生是不看书的，所以我就根据考点来总结。
——总结得很好，就看学生自己能够掌握多少了。
——我们这三流学校，基础好的没问题，但大部分学生没感觉。看到刘老师教学很轻松，很是羡慕加佩服。毕业后先是到扬州一重点中学教学，两年后，来到昆山。
——先到了重点中学，为什么会到现在的“三流学校”？
——想不通吧，呵呵，受不了重点学校非正常生活。
——非正常生活？
——没错，很累，很压抑。
——重点中学学生学习更自觉，应该是更轻松呀。
——不是的。要求不一样。重点中学虽然生源很好，但并没有意识到学生自觉性有多好，他们从小到大一直被压着。好学生，好在听话，肯吃苦。就这样。
——其实我倒觉得就学习习惯而言，学生都差不多。
——我觉得差异挺大的。成绩优劣关键是学习习惯。
——不用统一的标准去划分他们，根据每个学生自己的情况，尽力即可。江苏的昆山在经济发展方面应该是很不错的。你们老师的待遇怎么样？
——经济是不错，教育太一般。待遇不错，说实话，比我之前好几倍。
——好几倍？这么大的差距？
——原来的收入只有现在三分之一。所以，就物质上我很知足了。但是，也失去了教育上的成就感，呵呵。
——周末补课吗？
——都可以不补课，不是吗，全国都不补，不就可以了吗？
——学习时间太长，没有效率，牺牲了学习的乐趣，很不值得的。
——就是有人这么做了，其他的人不敢不这么做。
——政府就这个事情居然管不好。
——不想管。
——核心还是整个社会的教育观念问题。
——没错！教育观念从根上还没转变，一切都是看眼前利益。
——我是思考教育的时候，越来越发现，这个教育的问题是教育观念的问题。
——是啊，这是根。
——如果教育观念没有根本的转变，一切教育改革的模式最后都异化为应试教育的工具。
——说的对啊，什么素质教育，新课改，走到今天，已经进入死胡同。
——所以我现在写的许多教育手记，都是从教育观念方面谈。
——每次看完都很有触动，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出发点。
——在教学手记中，谈具体的内容的处理，就始终贯穿那些教育观念。
——我想知道刘老师在最初的教学生涯中是怎样的状态？
——我的经历也简单，也曲折，开始在一所小学的带帽初中班教书，后来到单设初中，工作11年后到县中教高中。不断改变工作单位的过程中，不断地思考教育和教学，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刚开始时候，有没有因为应试教育而苦恼
——有过。慢慢认识到，通过自己的不断的积累发现可以改变的，不断放弃强制的手段和方法，而依靠教师自身的一些东西吸引学生，有了这个改变后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阅读和积累，随着这种积累的增多，比较容易营造比较生动的课堂。
——由外在到内在，由强制到引导。
——呵呵。是的。就是这样的过程。我想老师如果不能实现这个转变，一辈子都是在教育中挣扎，而不能真正体验教育的快乐。
——这一过程肯定是艰辛的，也是孤独的。你说得对，我有时候都害怕自己变成了这种。其实，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啊。
——呵呵。对。改变自己，才能改变其他。
——不是做不到，是还没有想做的激情，或者说动力。也许，有时候需要置于死地而后生。放下一切，潜心修行。
——你所在的学校待遇不错，应该可以有这个方面的经济基础了，然后按照自己的教育理想去坚持做一做。刚才有个广西的老师和我聊天，谈到他也想怎么怎么做，但是他们的待遇实在低，于是就只好委屈了。
——是吗？哎！
——如果没有机会上高三，没有机会进行职称的晋升，所有收入就2000左右，养家糊口，实在有经济压力。我也很理解。
——为了生存，迫不得已，理解。
——其实很多老师都有自己的教育理想。都明白教育的问题是什么，也知道应该改变，就是不敢去尝试。
——没错，不敢。我也是这种心态。害怕遭人唾弃，害怕失去原来的东西，害怕失败。
——我一直也在想，这个板子应该打在谁的身上？
——打谁呢？似乎大家都有苦衷。
——如果单纯抱歉制度，那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以此为理由，放弃自己的努力，那么教育的发展就没有希望了。制度还是人制定的呀！必须得有人出来主动去改变。我想，能不能成为这样一个主动改变的人呢？于是尽可能做一些探索吧。即使不成功，自己也不遗憾了。
——你已经做到了，应该有更多的人跟着你的步伐前进。
——我现在得到的最大的支持就是来自我的学生，每个我上课的班级的学生，几乎都理解和支持我的方法。从他们给我的反馈中我想你可以体会到这种支持的巨大。
——这是最好的奖赏！是其他所有不能比的。
——通过网络，全国各地的政治老师同行们的支持也让我有一种力量坚持！
——我也会有这样的体会，当课堂上与学生心有灵犀，充满对话和理解。这种喜悦难以掩饰。
——呵呵。是的，这种体验是教师最宝贵的收获。
——当自己的辛苦遭到学生的否定，那种痛苦，茶不思饭不香。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是很大的挫折。
——也许教师这个职业注定是精神的体验大于物质的收获。
——是的。刘老师，你现在有什么困惑吗？
——可能这样的教育观念在大多数学校都只能是少数，正因为是少数，教育存在的问题很多，本来应该有机会来实践的空间很大，但是现实却不能让这样的老师真正赢得这样的实践机会。
网友留言：
叶翩跹（贵州遵义）
“我想老师如果不能实现这个转变，一辈子都是在教育中挣扎，而不能真正体验教育的快乐。”至理名言！
刘老师回复：
其实，我们每个以教育为职业的人都在思考，教育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只是有的人仅仅是想想而已，头天晚上想法千千万，第二天早上起来走原路。遗憾的是，这样的人太多，于是我们都在抱怨，但是却没有什么改进。
叶翩跹（贵州遵义）
但是现实却不能让这样的老师真正赢得这样的实践机会。养家糊口。——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刘老师回复：
选择教师这个职业，也许注定与物质的富有无关。于是就只有敢于超越的勇者才能收获另外一种人生体验——那就是精神的充实！
我但是，教育的管理者如果以教育者的清贫为必然，那教育的改革就越来越艰难了。树立远大的教育理想与提供良好的教育物质条件应该是同步的过程，不能让理想总是建立在海市蜃楼上面。这应该是国家和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应该努力解决的问题。
当中国的教育经费支出迟迟达不到占GDP4%的目标，牺牲了广大教师的利益，优势学校变以此把负担转嫁给学生及其家长，损害了社会公平，更严重的危害是直接伤害了教育本身，导致了教育急功近利的思想泛滥，以牺牲一代人的成长作为代价！
叶翩跹（贵州遵义）
小平时代开始，职称就把知识分子引入彀中。现在幼儿园也不例外，教师哪有不评定职称的？结果呢？事实证明，很管用！作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名不副实。砖家叫兽横行。教育溃败。二律背反在我国教师或者教育上昭示得最明显不过。刘老师，您的诠释就是最好的注解！
花儿（原字水中学高2009级12班学生，现在在郑州读大学）
大家一般都在说慢慢来何曾想到早点种下种子早点才会有收获老师
刘老师回复：
呵呵。老师的成功取决于于学生们的成功！老师的快乐应该来自于学生人生的快乐！
漂流瓶
我的高中不是重点高中，老师和学生都很累。这么说吧，老师比学生更累，每天工作16个小时，还不准随便出校门，明天和我们一起晚自习，不来扣工资，是工资，不是奖金，高级特技教师的工资7年没加了、还没有假期的，只有每个月铁打不动的两天月假
刘老师回复：
我坚信真正的教育一定是快乐的，轻松的，幸福的。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觉得很累，那一定有值得反思和改进的方面啦。至少我们的教育理念出现问题了。而最困难的恰好就在于观念和思想的改变！没有这种改变，教师和学生都会在教育的现实中挣扎！
漂流瓶
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现在很多学生上课都觉得很痛苦，很有压力，根本就是相反的效果。一上课就想到自己要考试，要考试高分，这样想一定很有压力的，完全享受不到学习的乐趣。其实学习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刘老师，您大学是学历史的，您可以给我讲讲你对隋朝在最初创立科举制时候初衷的理解吗？您理解的教育本真是什么呢？我理解的教育的本真是学生自发的阅读，自觉的随性的长期的学习习惯。
刘老师回复：
虽然学历史专业，但是对于科举制度的了解并不多。科举制度的创立，是选官制度的重大变革，在当时是针对九品中正制的弊端而设立的，以考试来选拔官员可以说中国政治的一大创造。它所体现的“公平竞争，平等择优”的原则是其生命力所在。在今天考试制度已经普及于几乎整个世界。
在人类社会的所有官员选拔制度中，科举制度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遗憾的是，没有完美的制度，因此，科举制度的弊端也是突出的。关于这个问题有无数的人是思考和研究。我搜集了关于科举的几篇文章，发布在刘老师政治学园的史林折枝栏目里面，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去读一读。
我教育的本质是什么，也许是一个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正因为如此，对于它的理解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也是教育充满魅力的原因。你完全也可以有自己的独特的理解。很欣赏你对于教育本质的解读，是的，教育是成长，而健康的成长是不能靠强迫的，一定是发自内心！
漂流瓶
谢谢刘老师，您的那几篇文章我已经拜读过了。你让我对我祖先的认识更进了一大步。谢谢！
锦年 （原字水中学高2009级12班学生，现在在西安读大学）
你的引导 我们都顺着那个方向前进了
刘老师回复：
如果在这个前进的过程中，你收获的是人生的丰富与充实，还有生活的快乐与轻松，那老师曾经带给你们的一切都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了！
1月4日 12:53回复置顶删除举报
漪枚（江苏苏州）
很想看到你上课时学生是何种状态
花儿
唔 第一次上他的课的时候我打瞌睡特难受他下课跟我说：你要想睡 跟我说一声 不必那么辛苦。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打瞌睡了。唔，偶尔我会开小差，但是我觉得 真的是享受 有他在心很安。呵呵曾经是他的学生现在也是 以后还是。
刘老师回复：
其实我的课堂很平常，学生还可以打瞌睡呢。呵呵。遇到这样的情况，指责学生是没有意义的，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的素养，提升课堂教学的魅力，于是就这样一直走下来。还好，每一届遇到的学生最后都能够理解我，支持我，更重要的是，他们接受我的观念，我的想法，然后引领他们的人生道路。
漪枚（江苏苏州）
你说得对，还是我的底气不足！
刘老师回复：
昨天晚上负责值守自习，学生特地把座位让给我，要我和他们一起聊聊天，学生说：和你聊天后，就有了自信！于是他们就把他们心中的关于学习、生活、高考、以及职业选择方面的思考与困惑一古脑儿全谈出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时间过得那么快！
许多学生也想当老师，普遍觉得像刘老师这样当教师应该是快乐轻松的！呵呵。也谈到教学，我对学生说，都是文科学生，学了历史，我们就会发现，当一个王朝越是依靠暴力统治的时候，这个王朝越灭亡就越近了。
当老师也是如此，当老师在课堂和作业问题上越是依靠强制、纪律来检查和督促的时候，课堂教学应该具有的魅力就丧失了。课堂一旦没有了魅力，就越只有强化纪律制度，老师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于这个方面，就更没有时间去提升和丰富自己了。
没有时间提升自己，课堂上就越是没有东西能够打动学生，于是教学陷于一种恶性循环，始终走不出来，教学就变成痛苦的体验。学生对此深有感触，他们说某某学科老师，某某班主任当得多么狼狈，这样当老师一定很痛苦，至少不可能快乐。他们不喜欢这样的老师，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老师。
其实，学生一上课，就很明白老师脑海里究竟有什么内容，能够真正影响他们。从小学到高中，学生们经历了许多老师的课堂，当他们谈起老师们各种各样的课堂，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是他们很清楚，哪些老师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从内心里佩服和景仰这样的老师！
他们觉得，听这样的老师的课，和这样的老师交流，确实可以让自己受益许多。学生也清楚，当他们喜欢一个学科的时候，学习这个学科就会比较轻松，比较愿意看这个学科的书，做这个学科的作业，考试成绩自然就不会差的。
高中学生正处于感性向理性转变的阶段，但是感性仍在他们的选择中居于非常重要的位置。于是因为喜欢某个老师而喜欢该学科的情况比比皆是。老师教学的对象是学生，教学的效果最终通过学生的表现体现出来，为什么在我们的教学中不好好利用学生这样感性呢？
叶翩跹（贵州遵义）
如果教育观念没有根本的转变，一切教育改革的模式最后都异化为应试教育的工具。“教育观念”是否包含教育部门对学生评价的机制。我的理解是不管是素质教育也好还是新课改也好，如果对学生的评价机制不做出实质性的变革，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昧良心工程。因为这是一个伪命题！杜郎口也好、魏书生也好所谓万众瞩目的成功模式，落脚点都是应试。变着花样，考出好成绩，然后受到各部门的、社会的积极肯定，如此而已。害人不浅！一言难尽。这其中，广大教师为了生存，为了职称，或许也充当了帮凶。同理，学校、主管部门或许为了其他的一些目的，把应试当成手段。那么，最终受害的还是学生，还是整个国家的教育。虽然空谈误国，但是朱永新先生，现在我是越来越佩服。包括您在内，不抛弃不放弃，践行自己的教育观，用行动感召和影响着一些有良知的老师们。向您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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